阿依每日晚饭的份例菜是做工精细的四菜一汤,因为不时常在家吃,所以总会提前通知厨房晚上要不要带上她的份,现在因为受伤了,总算能安安稳稳地在家里吃晚饭了,四份菜却还要分给墨大人两份,墨大人还在那里挑三拣四,一边吃一边抱怨道:
“是这府里的厨子手艺越来越差,还是你被小瞧了,这样的晚膳你也吃得下,墨府里随便一个厨娘都比这做得好!还有这屋子,堂堂本大人的未婚妻竟然住在这种房间里,真是不像话!”
阿依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仿佛没有听见他的抱怨,兀自陷入沉思。
墨砚见状,用筷子敲敲碗沿,黑着脸问: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阿依微怔,回过神来疑惑地问:“墨大人你说什么?”
墨砚看着她一脸茫然的表情,知道她刚刚没有在听,哼了一声,不悦地道:
“没什么!”
“哦。”阿依应了一声,继续低下头,沉思。
墨砚瞅了她一眼:“从刚才起你一直呆呆的到底在想什么?”
阿依回过神,慢条斯理地吞下饭粒,悠悠地说:
“我先前煅药时只是放了一把硝石,药炉竟突然炸开了,当时的场面虽然有点可怕,不过又很神奇!”
“药炉炸开有什么奇怪,宫里丹阳殿的道士在炼丹时药炉经常炸开。”
“嗳?宫里还有道士吗?”
“当今皇上最喜欢的就是把许多会炼丹的道士聚集起来。让他们给他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墨砚耷拉着眼皮不屑地说。
“长生不老吗?”阿依秀眉一挑,世上真的会有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玩意儿吗,她觉得不太可能。却不禁想起先生以前对她说的关于百仁堂秘药的事情,虽然之后墨大人说先生那是在骗她,不过秦家的秘药真的有吗?
秦家的老祖宗原来是一位行于乱世兼爱天下的名医,而之后创建百仁堂的那位先祖则是突然不做官了跑去当大夫的,秦家从医那些医术究竟是从老祖宗那里一代代传承下来的,还是那位开百仁堂的先祖拜师学艺自立门派的呢?
她又一次陷入凝思。
就在这时,绿芽突然挑起帘子从外面匆匆进来。悄悄看了墨砚一眼,轻声对阿依说:
“姑娘。宫里派人来府里换匾了!”
阿依微怔,旋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秦泊南被削爵的事情,居然是宫里直接派人来更换匾额的,皇上还真是给了济世伯府天大的面子!
端着饭碗静默了良久。她狐疑地问:
“来换匾先生还出去迎接了吗?”
“是,伯爷、太太和大姑娘全出去了,是皇上下的圣旨,正式削了伯爷的伯爵位,改降为子爵了。”绿芽急忙回答。
“原来今天才下旨啊。”阿依有些意外,她之前还以为皇上已经下旨了,顿了顿,有些不屑地扁扁嘴,“换了匾就换了匾。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个虚名儿,不给也不稀罕!”说罢向绿芽摆摆手。绿芽退了出去。
“你还真看得开!”一直注视着她表情变化的墨砚闻言,呵地笑了。
阿依秀眉一挑:“人生在世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就算先生不再是济世伯,他照样是一个能治病、能被他接治过的病人都喜欢的大夫,用不着那个虚名儿照样悬壶济世,用不着那个虚名儿照样有银子过日子。又没什么差别,多一个名儿更好。少一个名儿也没少什么,只要先生好好的,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理解皇上现在越看秦泊南越不顺眼的原因了。”墨砚摩挲着下巴,阴阳怪气地说。
“那一定是因为人家有钱又有人品,所以心生嫉妒了,嫉妒是最无聊的,像我早就已经不嫉妒先生比我更受病人的欢迎了。”阿依垂着睫毛扁扁嘴巴说。
“你还嫉妒过秦泊南?”墨砚微怔。
“同样是大夫,我也是很努力的,虽然我是先生教出来的,身为同行,偶尔攀比一下也是正常的。”阿依一本正经地回答,顿了顿,看了墨砚一眼,“今天才下旨的事墨大人竟然之前就知道了,墨大人的消息好灵通!”
“我不是说过这帝都里没有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么。”墨砚的眼里掠过一抹得意。
“真的?”阿依怀疑地问。
“当然是真的。”
“那、墨大人,那天那个岳夫人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还有姓秦的那两个……”阿依捧着饭碗直勾勾地盯着他,若有所指地问。
“……”墨砚自认为十分自然地偏过头去,漫不经心地回答,“还没查到……”
阿依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双眸子像小刀似的嗖嗖嗖地刺着他的脊背。
“墨大人,你上次明明说过你会告诉我的,你在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其实……那天一直等到第二天晚上,那艘船也没有上岸。”
“啊?难不成那艘船沉到湖里去了?”
“大概是第二天趁游湖的人多的时候换了装束也换了船混在游人里了,至于那艘船,恐怕已经顺着云镜湖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一想起这个墨砚自己也觉得郁闷,头疼地叹了口气。
“也有可能是顺着云镜湖去了不知名的地方,在那里下船了,这么说她该不会已经知道了墨大人会派人在各码头看守吧?”
墨砚不答,慢吞吞地吃饭。
顿了顿,阿依忽然眼睛一亮,热心地提议:
“墨大人,既然抓不到岳夫人,干脆去把柳屹然抓起来吧,只要大刑伺候他一定会招的!”
“你不是以善良自居吗,居然让我动刑……”墨砚嘴角抽抽地看着她。
“因为柳屹然是个坏人,骗了芳怜大姐的心又甩掉了芳怜大姐,害芳怜大姐嫁不出去,这种坏人就应该狠狠地惩治,把他大卸八块,再做成人干儿插在土里供所有人唾弃!”
“我在吃饭的时候你别说这么恶心的话,又没有证据说柳屹然犯罪,即使是我也不可能随便抓人,别把我当成你替人出气的工具。再说男女之间哪有谁骗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埋怨男人的工夫女人也该好好检讨一下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愚蠢。”
“墨大人,你这是在替自己开脱吧,你骗了公孙三姑娘的纯情?”阿依斜睨着他哼哼道。
墨砚差点被一口饭粒呛死:“你给我搞清楚,我可从来就没有对她说过我喜欢她,也没有说过我要娶她,一切都是她自以为的,是她自以为能和我怎么样并以未婚妻自居!”
“就算是这样,可你明知道她的心意,不仅不立刻斩断对方的妄想,反而运用对方对你的妄想去让对方为你做事,这样玩弄人家的心,墨大人,其实你是一个很差劲的男人对吧?难怪燕妈妈说,男人都是大骗子,千万不能相信,要想不被践踏了纯情,就不要把心毫无保留地掏给男人,否则会被当成是廉价物品!”
“不要跟她学那种混账话,若是下次你再跟她学那些有的没的,我就禁止你去花街!”墨砚黑着脸,她怎么会知道公孙柔是为他所用的?
“嗳,可是我觉得燕妈妈说的很有道理,墨夫人也说过类似的话呢,墨夫人说护国候之所以会娶她,是因为护国候喜欢看墨夫人不理人的样子,墨夫人还说当年她比起喜欢护国候更喜欢襄亲王,因为襄亲王脸蛋美性子好,护国候年轻时的性子则比现在的墨大人还要欠揍。只可惜襄亲王英年早逝,当时墨夫人还很伤心呢。”
“我娘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再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见我娘了?”墨砚眉角狠抽地问。
“墨夫人一直要我多去护国候府,因为上次去护国候府送药,我觉得让伙计去不太好,于是自己抽空去了,墨夫人就留我吃晚饭,那天墨大人的大哥、五公主、霆雅哥哥和小尔都在,只有墨大人和护国候没在家,护国候墨夫人说是出去喝花酒了,墨大人你那天好像有公务。”
是吗?那究竟是哪一天?
墨砚的额角跳动着十字线,咬着牙古怪地笑了起来:为什么他们家竟然没有一个人通知他,而且事后竟然连告诉都没有告诉他一声,那种不靠谱的娘亲忘记说了也就算了,大哥、大嫂、二哥完全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吧,这么没有兄弟爱,大家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兄弟了?!
“墨大人,你没事吧?”阿依被他突然露出的古怪笑容吓了一跳,觉得瘆人。
墨砚回过神来,收起唇角,明明心里想着的是下次事先知道了她要去他家他会在家好好准备一下,然而嘴上说的却是:
“以后再去护国候府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啊?”难道护国候府有什么不方便吗,阿依狐疑地望着他严肃的表情。
“听见了?”墨砚不容置疑地问。
“哦!”
于是阿依在那之后一直没有再去护国候府,因为她想去的时候总是找不到墨大人,不想去的时候墨大人却总是出现,而那之后墨砚则一直都在纳闷,为什么她不再去他家了,以至于他每次回家墨夫人总问他小依依为什么不来了,是不是因为他们吵架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