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确定这座山是横跨了两座省份?”阿依问。
几个人面面相觑,关明想了半天,回答:“奴才也只是听说。”被魏星推一边去。
“奴才刚到延州时也曾经研究过这座山,据奴才了解,这座山至少跨了大齐国西北的两座省份,一直绵延到关外,与越夏国接壤。”魏星回答。
“可知道这座山的最高峰在哪里?”阿依皱了皱眉,问。
魏星闻言亦皱了皱眉,回答:“这个还真不知道,因为横跨了许多地方,每一个地方对这座山的叫法也不同,每一个地方也应该都有一个最高峰,但加在一起最高的山峰在哪里,这个奴才还真不知道。”
阿依的心沉郁起来,略一思索,对麒麟说:
“我要找这座山脉上最高的山峰,那座山峰下面有一个叫夜夜谷的山谷,你们大概多久能查找出来?”
麒麟想了想,回答:
“因为是横跨了两个省,又是这么大一座山,即使发动全部人手去打听,至少也需要十天左右。”
阿依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那就十天,十天之后给我一个结果。”
麒麟应下了一句“是”。
阿依再次抬起头,望向眼前那一座连绵起伏的大山,心情既紧绷又带了许多期待,希望结果不要是让她失望的。
她重新回到延州城,也没有再去别的地方,而是一直坐在莲香楼她的房间里等待消息。
艾夫人这个人仿佛从延州城内消失了,无论怎样查找都查找不到蛛丝马迹,阿依无奈。索性放弃,专心等待石头山的事情。
然而九天过去了,她没有等到麒麟他们带回来的石头山的消息,反而得到一则让她大吃一惊手脚冰凉的消息!
魏星亲自来回她,面色沉肃地道:
“主子,五日前宁王叛军联合越夏国人夜里偷袭,墨侍郎为了救贤王殿下被越夏国刺客刺伤。身中毒刀。至今生死未卜,军队那边似封锁了消息。”
恍若一滴冰水滴入心脏,血液声音可闻地被寸寸冰封。脑袋里仿佛有厚重的铜钟被重重击响,发出一连串嗡鸣震得她头晕眼花。她在不知不觉间霍地站起来,从里到外冰凉冰凉的,苍白的指尖扶在桌面上压得失去了血色。她勉强站稳脚跟,心颤得厉害。连头发丝都颤得厉害。她先是用一双迷茫慌乱到空洞的眸子望了魏星一会儿,紧接着空洞的眸子逐渐漫上一抹墨色,暗光波动变得漆黑漆黑的。
她缓缓低下头,沉默了半晌。问:“还在富县?”
“在鄞州。”
“从这里去鄞州要多远?”她微颤的手掌握了握拳,努力抑制住嗓音里的战抖,不让人听出她的心慌意乱。她沉声问。
“快马星夜兼程大概要五天左右。”
阿依沉吟了片刻,淡声道:“我去一趟鄞州。你们若是这边有了消息通知电即可。”
魏星面目沉肃地应了一声,回答:“我派人护送主子,也能给主子带个路。”
阿依点了点头,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大大的药箱,她只带了这一样行李,拎起来带上小赤出了门。
即刻出发,阿依带着阿勋、风雨雷电和魏星派的二十个衙差星夜兼程、风餐露宿快马赶了四天,终于在第五日破晓时来到鄞州的城门外。虽然道上并不太平,但阿依带的人多,又都是官差,人们只以为是官府在执行公务,倒也没有人前来找麻烦。
在远远地望见鄞州城门后,阿依便给了赏钱让二十个衙差回去,紧接着带领阿勋和风雨雷电向城门飞驰而去。
足足跑了一刻钟才跑到城门外,城上的人立刻放了一箭直挺挺地插在土地里,发出震颤的响声,城门楼上的人高声喝道:
“来者何人?报上姓名,所来何事!”
因为这一面还是大齐国地界,他们知道不是敌军,但也分外警惕,普通百姓是不敢在封城的时候随便就来的,看见当兵的普通百姓躲开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往前凑,他们以为这人必是送文书的人,所以做了例行盘问。
阿依勒马在那柄羽箭前停下,春葱跺了跺蹄子,继续发呆。小赤则不高兴了,从阿依的脖子上抬起脑袋,直挺挺地立起来,咝咝地吐着信子。
阿依拉着缰绳,抬头仰望着城门楼,朗声开口道:
“我叫秦解颐,来见我的夫君,我的夫君是你们这里的元帅!”
城门楼上的守城兵在她一开口时就呆住了,本以为马上的是一个小小的少年,竟然是个女的?是女的不打紧,她说她叫什么?秦解颐?来见她家夫君?她家夫君竟然是墨元帅!
“我的娘呀!这不是依大夫吗,依大夫来了!”五大三粗的汉子瞪圆了眼珠子,两颗眼珠子都快脱眶而出了。
“什么?三少奶奶来了?”一人推开他,揉了揉眼睛,向城门下瞪圆了眼珠子问。
“是依大夫吗?真是依大夫!”
“三少奶奶!三少奶奶来了!”
“依大夫!是依大夫!来人,快去禀告贤王殿下,依大夫来了!”一群守城兵全都欢腾起来,嚷嚷个不停。
阿依骑在马上听着他们的欢呼,总感觉他们的欢喜里带着终于得救了的兴奋感,一颗心沉得更厉害,苍白略显憔悴的面容绷得更厉害。城门很快便打开了,阿依催促春葱飞奔入城,一轻骑兵立刻出列,恭恭敬敬地道:
“夫人,请随卑职来。”
阿依点了点头,也没时间留意一溜两排或灼热或好奇或惊愕地望着她的眼神,跟着那轻骑兵一路纵马,很快便来到一座阔气庄严的宅邸,正是鄞州知府的府邸。
阿依下了马,径直进入宅邸内。知府的住宅自然不会有帝都达官贵人家的广阔,她跟着前面领路的小兵没多久便来到一座整齐的院落前,憔悴发青的景澄和一身乌鸦黑让人看不见他的脸的兰陵秋正站在小院里。
“你怎么来了?”景澄见她进来,上前一步,蹙眉问。
阿依没有回答,而是望向兰陵秋,沉声问:“什么毒?”
“你知道了?”兰陵秋微怔,在她直勾勾的目光里顿了顿,低声回答,“蛇花藤。”
“那是什么?”阿依声音发颤地问。
她没有听过这种药,但感觉上必是出自越夏国,当年三国之战过后越夏国虽然被迫退居不毛之地,却也得到了意外收获,那就是现在的越夏国境内盛产大量的奇特的有毒的植物,加之越夏国本就擅长制/毒,他们甚至还会将这些毒物用在战争上,使战争最后演变成毒物战争。
现在的越夏国王室虽然没有了当年的辉煌,却也是极擅长用毒的。
“蛇花藤是越夏国王室饲养的一种会像蛇一样攀爬移动的藤蔓,它的花汁剧毒,只要遇到血就会将血液逐渐凝结住最终全部凝结堵塞在血管内,一旦毒随着血液流入心脏,心脏将不会在供血,毒血所到之处的脏腑亦会被毒素侵蚀导致渐渐衰竭,这段过程中人会出现呼吸困难,重度昏迷,脏腑力竭,一直到死去。”
一张秀美的小脸霎时褪尽所有血色,阿依的身子微微摇晃,若不是景澄扶住她,她一定会瘫坐在地上。明明整个人的状态是几欲昏厥的,神智却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清醒。
“他现在、已经到了哪种程度?”她颤抖着声音,半垂着头,问,不想让人去注视她的眼睛,因为她感觉眼里的慌乱已经让她眼眶红肿发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了,明明整个人是麻木冰冷的,心脏却在拼命地怦怦跳动着,跳得激烈,跳得响亮。
“我第一时间用针封住他的血脉,护住心脏,不让毒血回流进心脏里,并且放掉了他伤口周围的毒血,也尝试用药清除毒素,但是不行。蛇花藤花汁的毒只有蛇花藤的果实可以解,然而蛇花藤即使在越夏国也是稀有的东西,只有王室里才有两棵,非常珍贵。更何况蛇花藤要结果比要开花还要困难,不一定什么时候才会结下一颗果子,这一次越夏国用这个来刺杀也算是下血本了。”
阿依只觉得一阵令大脑空白的窒息,强烈的无措感和恐慌感已经让她快要晕过去了,她勉强站稳脚跟,双手在袖子下渐握成拳,她排空掉一切恐慌,努力恢复思考能力,垂着头静默了半晌,凝声对他说:
“即使没有蛇花藤的果实也应该有一些能做的事情吧,哪怕是很凶险的法子。我听你的意思好像是说蛇花藤具有很强的凝结血液的作用,因为血液逐渐凝结才会导致内脏衰竭,也就是说血液遇到蛇花藤变成了能够使脏腑停止运作的毒血,那么,”她咬了咬牙,说出一句惊世骇俗之语,“把血换成健康的就可以了吧?”
景澄惊愕,望了望阿依,又不由得望向兰陵秋,大夫的思考方式果然很可怕,这样惊世骇俗血腥恐怖的话竟然就这样子轻飘飘地说出来了,并且这两个人的思考轨迹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他曾经隐隐听说过兰陵秋其实在医界有一个绰号叫做“医鬼”,说他尽管医术高明却压根不在意病人的死活,只是将病人当做研究对象,越是凶险的病症他就越感兴趣,治疗手法也就越血腥,比恶鬼还要阴邪可怕。
然而那另一个号称“妙手观音”的,竟也阴邪起来了么,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要给自己的夫君全身大换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