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砚眸色微沉,肃声问:
“你要去哪?有什么事?说到这个,明明应该在帝都的你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我对你说过要你乖乖地呆在家里吧?”
阿依的眼眸闪烁了一下。
“你若是敢说谎我就做个笼子把你关起来。”墨砚沉声警告。
阿依眉角狠狠一抽,他总是拿这招来威胁她。
顿了顿,她摩挲着下巴转过身去,沉吟了半晌,回过头,却见墨砚仍旧用阴恻恻的眼神望着她,她似很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你干吗叹气,该叹气的是我吧?”墨砚不爽地道。
阿依看着他,之后半垂下眼帘从他脸上移开目光,淡声反问:
“墨大人,你知道了吧?”
“什么?”墨砚微讶扬眉。
“我是谁生下来的。”阿依沉声道了句。
墨砚心跳微顿,眸色有一瞬的僵硬,紧接着讶然地笑起来:
“谁把你生下来连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二皇子已经告诉我了,他说他派来的探子有一天晚上发现你对我的脚特别感兴趣。”阿依望着他晦暗不明地说。
墨砚心里咯噔一声,看了她片刻,同样垂下眼帘,显然不想谈这个,心里却讶然景澈派来的探子夜探而他竟然没有察觉,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墨大人,我也知道你呢。”她继续轻声道。
墨砚微怔,紧接着仿佛想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望向她,一双眼眸里积蓄了浓烈的森寒之气,凛声质问:
“他告诉你的?”
“我可以帮墨大人。”阿依轻描淡写地回答。
“你想帮我做什么?”墨砚之前对她想复仇的念头自是有知觉的。但他只以为她有那样的想法是因为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以为也许秦泊南到最后也不知道她的来历所以没有告诉她,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然是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却还能马上做出那样的决定。
“我可以帮墨大人一起除掉他,不费一兵一卒,什么都不用,名正言顺。”她嫣红的嘴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一字一顿。娓娓地说。
墨砚心脏一沉,望着她眼眸里突然展露在他面前的一丝阴邪,虽然他也有相同的目的。却在她这样的语气里皱了皱眉,凝声道:
“弑父是五逆之罪。”
“他自己当年不也一样么,更何况我可从未承认过这肮脏的血统。”
墨砚看着她,沉默了半晌。轻叹口气,低声问:“你想怎么做?”
“自然是给他他最想要的。”阿依微笑着说。
墨砚眸光一闪:“你知道他想要的那东西在哪?”
“还不知道。不过差不多知道了。”阿依回答,顿了顿淡声道,“其实这些事我本来没打算告诉墨大人的,只是……墨大人在我身边。若是我不让墨大人知道,反倒是会让墨大人心生疑虑,那个样子我更不好做。所以,其实墨大人知道也没什么。墨大人想做的即是我想做的,也许霆雅哥哥想做的也是我想做的……”她勾起唇角,微笑起来。
墨砚皱了皱眉,沉声道:“你根本不知道二哥那个人……”
阿依秀丽的小脑袋歪了一歪,粲然一笑:
“墨大人放心,因为我很喜欢霆雅哥哥,所以我会和霆雅哥哥达成一致的。”
血统!果然是景家的血统!
明明是个纯净仁善的女子,却能在血脉觉醒之际突然迸发出阴邪得令人心底发凉的力量!
墨砚望着她,望了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自从清楚了她的血统,对于他自己的那段仇恨他现在倒不是太执着了,他担忧的人是她,谁知道这只被逼急了的小老鼠这一次会做出什么样的惊世骇俗之举,他要好好看管她才行!
……
墨砚率一万精兵离了相州前往后方支援,合力包抄越夏国与宁王叛军的残余军队,景澄则率领剩余大军班师回朝。
然其实后方根本不需要军队支援,败军已经被墨磊和墨虎的大军包围如瓮中捉鳖,这一万精兵前往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还未抵达战区墨砚便与阿依离了大部队前往邕城。
麒麟在邕城迎接,对于墨砚的到来麒麟虽然惊愕却没说什么,恭敬地将二人领到当地的莲香楼里,墨砚对于麒麟这个人也没有问,他只是沉默地跟着阿依,阿依觉得没有强硬地追问这对墨砚来说的确很困难,因而心里多出些温暖。
两人来到莲香楼的三楼包厢,在包厢内坐定,麒麟垂首立于圆桌前,阿依看了他一眼,平声询问:
“确定是在黄石山?”
“是,最初奴才等人查访的时候并没有将目标锁定在黄石山上,真正引起奴才等注意的是在黄石山与乔公山脉相连处遇到几个常年在黄石山和乔公山打猎的猎户,那猎户祖祖辈辈居住在黄石山和乔公山之间的山谷里,亦祖祖辈辈都在两山中打猎。
据那猎户说,在三十几年前黄石山与乔公山脉是相连的,之后因为当地发生了严重的地震,山脉塌陷,在黄石山和乔公山脉之间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变成了两座山。那猎户还说,虽然他不知道整条山脉的最高峰在哪里,但他却知道黄石山上有一座很奇特的山峰,那座山峰很高,下面有许多山谷,因为那座山峰有些蹊跷,所以奴才猜测那里也许就是主子要找的地方。”
“蹊跷?”阿依对于他关于黄石山与乔公山联系的描述并不太满意,总觉得他没说重点,这时却被他的最后一句吸引了注意,微蹙眉。
“是,那猎户也带奴才去看了那座山峰,的确很蹊跷,主子,那猎户将奴才等人带到一处山峰,奴才说蹊跷的那座山峰就在那座山峰对面,不仅是那猎户,凡是那个村子里的猎户都见过。
那一天奴才也见了,每日午时,当太阳照射在对面的那座山峰时,那座山峰上就会若隐若现出三个大字‘最高峰’,山中猎户不识字,只以为是神谕,那字也的确稀奇,若不是奴才念过几年书也不认得,山峰上面显现的‘最高峰’三个字是以百年前盛极一时的‘秦篆体’书写的,现在已经不用了,奴才也是查找了半天才弄清楚那三个字的确是‘最高峰’三个字。”
“秦篆体,那是什么?”阿依不由得小声问一直沉默不语的墨砚。
“一种象形字,是百年前大齐国第一任国师秦夜发明的,以字形修长,笔画繁复,风格华丽奔放著称,曾经在文人墨客间风靡一时,但因为书写太麻烦渐渐的就被弃用了。”
“只有正午时才能看见那三个字吗?”阿依思索了片刻,凝声问麒麟。
“是,只有正午时才能看见,奴才至今也想不明白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座山峰上布满了树木,凹凸不平,走势笔直,平常时辰远远看去和普通山峰没什么两样,就只有在午时才会出现那蹊跷的一幕。
并且还有更蹊跷的,那座山峰与奴才当时站着的那座山峰只隔一条山涧,看起来并不远,但那猎户告诉奴才,他们村里也曾经想去那座山峰一探究竟,却就是找不到通往最高峰的道路。奴才不相信,派了许多人去寻找前往最高峰的道路,然而派了十路人马几乎把整座黄石山都探过了,却仍旧没有找到通往最高峰的道路。”
阿依沉吟了半晌,墨砚依旧没说话,自从进了邕城,他就像是跟随阿依出来游玩似的,只说闲话,不发表任何意见,即使在倾听阿依和麒麟的谈话时表情依旧淡淡的,不插嘴也不干涉,恍若透明的。
“知道了,明日正午我会跟你去看看。”阿依思索了良久才开口说。
麒麟应了一声,见她没有其他吩咐,便退了出去,
墨砚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阿依却直勾勾地望向他,使他不得不放下茶碗慢吞吞地问:
“干吗?”
“说起黄石山墨大人都没想到什么吗?”
“……你是说那座竹屋?”
“墨大人,你可曾听说过秦家是高祖皇帝的血脉?”
“……嗯,我也只是曾经耳闻,据说秦夜是一个女人,不过我不怎么相信,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女人。”
“她是女人,而且很喜欢高祖皇帝,可高祖皇帝却没办法抛弃发妻。”
墨砚不屑地冷哼一声:“若当真如此,那秦夜也是个蠢女人,只要入宫做了贵妃,不出三年她保准会成为皇后,现在坐天下的就不是景家而是秦家了……”他想了想,忽然想到若是当真如此现在坐天下的很有可能会是秦泊南,心里顿时一阵排斥,比景凛做皇帝还要让他觉得恼火,于是用力摇头。
阿依却说:“我倒是觉得她之所以没有逼高祖皇帝立她为后是因为不想让高祖皇帝为难,又不愿意入后宫和另外一个女人共享一个丈夫,对她来说,作为帝师得到的朝朝暮暮比作为后妃独守后宫要好得多。
而且我看过史书,高祖皇帝除了她和孝慈皇后还纳了许多妃子,这样看来,幸亏没有入宫,否则即使她真的扳倒了皇后自己稳坐后位也一定会不舒服,到时候说不定会因为嫉妒变得很残忍,与此相比还是去做帝师更有价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