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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看那明月的反应太过激动,爸爸的表情有微微的疑惑,“真的不认识吗,沈总以前经常会做些慈善活动,我还以为你们在电视上见过他呢。”

“啊,他还做过慈善呢啊……”

那明月胸口起伏的看着我爸,“对,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有点印象,这人一瞅着就跟领导似得,一看这长相吧,就不是领导就是老板啊,可惜了啊,那这么年轻就没了啊,啥病啊……”

爸爸有些惋惜的点头,“他是肝炎发展成的肝癌,后来还去国外换过肝,本来说是恢复的不错,但两年前又有些硬化腹水现象,病性比较复杂,最后自己不声不响的就离开医院,说要出去散散心,结果找到他时,已经就在安溪市病情恶化去世了,听说连他的家人都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我想要不是因为他本身的病毒性肝炎,病情不会这么不可控,正值壮年就走了,很可惜的。”

那明月的脸色一度僵硬,口唇也变得煞白,“你说的安溪我咋听着这么耳熟,是咱那边的安溪不?”

我明白二舅妈为什么这个反应,时间,地点,都对的上,也就是说,真如姥姥所言,沈叔叔,一去市里,就病情恶化去世了,可是,怎么会就这么快呢!

爸爸还是点头,眼神透着无奈,“是,就是离安丰最近的那个县级市,安溪,我也很纳闷,沈总没事去那边散什么心,但人已经走了,我们只是参加了一下他的追悼会,一直以来,也都很清楚他的病情很重,或早或晚,他一定会早走一步的,发生这种事,不算是意外,只不过,可惜罢了。”

那明月没声了,额头兀自就冒出细微的虚汗,清了一下嗓子,她看向姥姥,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发颤,“妈,你说,这人年纪轻轻就走了是可惜哈,也就,也就不到四十吧。”

姥姥的脸早就看不出血色,再加上一天的奔波,眼底灰锵锵的全是浊气,她看着照片,也没有去看爸爸的脸,语气却是透着那么一丝毫不在意,“人各有命,有生就有死,或早或晚的事情,我们旁人就算是觉得在可惜,再不值,也是没用的……”

爸爸嗯了一声,“是啊,没办法的事情,该做的,沈总家人也都做了,也可以说是拼尽全力的,听说沈总这个肝移植手术是在美国找的最好的专家运用的也是最先进的治疗手段,光这一点,就是常人很难企及的。”

姥姥没多言语,只是仍旧看着照片,指了指沈叔叔旁边一个气质尚佳的中年女子继续开口,“我看这个女人跟他有点像,是姐弟吗。”

爸爸瞄了一眼照片上的女人点头,“是沈总的姐姐,我们医院的名誉院长,也就是董事长。”

“那是叫……”

“沈明雅。”

爸爸说完,看着姥姥还有些不解的笑笑,“怎么,妈,你们对我们医院很感兴趣?”

姥姥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只是细细的端量着那张照片,“文东啊,妈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您说。”

姥姥抿唇,抬眼看向爸爸,“你是说你两年多前来到这个医院的是吧。”

“没错。”

姥姥深吸了一口气,“妈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开的军区医院,但我们老百姓心里最起码都很清楚,能吃上公家饭的人都不愿意去给个人干,不管钱多钱少,但给公家干最起码这里还包含了一份荣誉,可是你离开了,当然,这个原因妈不问,可是时间段有些太凑巧了,你说你跟若君是两年前离婚,而这个医院,也是你两年前就去的,你实话跟妈讲,你离婚,是跟换工作有关系吗。”

爸爸似有些难言之隐,垂下眼,并不像刚刚那般有问必答了。

姥姥叹气,“如果你不想说,那妈就再多嘴问一句,只要你一个实话,因为我的姑娘我知道,她犟,她有主意,遇到啥事儿她就是一根筋不会别劲的人,谁的话,她都是不听的,但婚姻不比别个,你俩要真是性格不合,那离婚了妈不会多埋怨你一句,妈就问你,你是有人儿了吗。”

“人儿?”

爸爸似乎一瞬间没听懂姥姥讲的这个人儿是啥意思,直看着姥姥愣了两三秒随即张口,“妈,你指的是我有外遇了吗。“

姥姥绷着脸点头,“我就要你一句实话,你是不是心不在若君身上,这才,跟若君离的婚……”

爸爸摇头,“没有,妈,我不瞒你,若君跟我离婚的确是有些我换工作的原因,但绝不是我有外遇,我爱若君,哪怕我跟她离婚了我也很爱她,就算是做不了丈夫,我也愿意作为一个朋友的角色陪伴在她身边!”

“真的?”

姥姥有些不信,“那为什么若君不喜欢你换工作?而且,你如果到地方了,为啥非要去私人医院呢,是因为你跟这个院长有什么交情吗。”

爸爸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姥姥,“是这样的妈,沈院长的父亲曾是我医学院的教授,我算是他的学生吧,所以,我很早就认识沈董事长了,当我离开军区医院后,心情有一段时间是很乱的,所以,我才去了沈董事长的医院,而若君跟沈董事长之间……的确是有些矛盾,我……”

“我明白了。”

姥姥淡淡的张口打断了爸爸的话,“你不用说了,不管怎么样,这些年,妈谢谢你照顾若君了,只是你们离婚了,我们不好在麻烦你,这样吧,今晚我们先……”

“妈!你这是什么话!”

爸爸急了,一屁股站起来,“我说过啊,就算是我和若君离婚了,我们也还是朋友,我们是很和平结束婚姻关系的,也许,我这些话在你们民风比较保守的地方还接受不了,但在我们这是很正常的,我求您千万别跟我见外行吗。”

“是啊。”

那明月也在旁边点头,“妈,不管咋说,就算是妹夫和若君离婚了,那不还有葆四么,那葆四可都是联系咱们之间感情的血脉啊,只要葆四叫您姥,妹夫,就也是您儿子啊……”

我低着头坐在旁边一直没吭声,脑子里是一直缕着姥姥的话的,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姥姥看了我一眼后继续叹气,“那,若君现在在哪工作啊。”

“她离这很远,在城远郊那边了,这样,你们今晚先好好的休息,明天一早,我就直接去她的工作单位找她,这样,咱们在一起去医院好吗。“

那明月在旁边插话,“妹夫,要不就直接去你在的医院得了!“

姥姥眉眼当时就是一瞪,“那是私人的,收费保准都贵的很,我去干什么!”

爸爸跟着点头,“是,还是去公立的吧,我也可以找找我认识的朋友什么的,也是一样可以行个方便的。”

那明月好像是想到自己哪里说错话了,蔫蔫的不敢在胡乱插言,直到听见爸爸说要看姥姥在县里的检查报告时,才递过去轻声的询问一句,“妹夫,你是哪个科室的大夫啊。”

爸爸接过检查报告看的认真,随口应答,“妇科。”

那明月却睁大了眼,无声的看着姥姥做了个口型,我不解,这个科室男人干是有多夸张吗?

“那,妹夫啊,我听说这个妇科也分内外科,你这是妇产科专门给人生孩子的,还是……”

“明月。”

姥姥斜了那明月一眼,“你了解那么透做什么,你有要看的么!”

那明月的脸被姥姥说的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张口,“我是有点事儿要问问大夫,不过不是我的啊,是咱家葆四的,我想问问妹夫,她这个情况正不正常。”

“四宝?”姥姥不悦,“四宝比谁都正常!”

爸爸报告看的很认真,也没接他们的茬儿,直到几分钟后才把报告放下示意姥姥在沙发上平躺,之后在姥姥的上腹部附近轻轻的按压,嘴里询问着,“疼吗,是哪种疼痛的感觉……”

姥姥嘴里发出嘶嘶的声响,“就是钻钻的疼,很难忍受,形容不出的。”

爸爸点头,“后背腰部会疼吗。”

姥姥应着,“疼,会很疼,整个后背腰都疼……”

爸爸的脸色有些严峻,“早期腹痛,按压会加剧,疼痛呈放射状,这样,明天去医院重点检查一下胰腺吧,这个是最容易被当成胃病来治漏诊的。“

那明月应了一声,“唉,好,妹夫,我妈这个是不是挺严重的。”

爸爸没有多说,“不管什么病,咱们首先要有的就是个好心态,知道吗。”

那明月连连的点头,把爸爸往旁边一拉,“那妹夫,葆四的事儿我得跟你唠唠,我觉得她……”

“明月!”

一听二舅妈讲到我姥姥就有些不高兴,“你话怎么这么多!”

那明月皱眉,“妈,这也不是啥问不出口的病啊,妹夫不是大夫吗,而且葆四还是人家姑娘,我就想问问他,你说这葆四一点不出汗毛是不是有啥毛病啊,正常谁家孩子不是都长点汗毛啥的,可葆四身上一点都没有,我就是怕孩子的汗毛憋死了,以后在鸡皮啥的磕碜!”

“不出汗毛?”

爸爸看着我愣了一下,几步走到我身前拿起我一只胳膊仔细的看了看。“的确是没有,这个主要是跟遗传因素以及身体上的激素有关,我看鼻子下面,真的很少啊……”

“是啊!”

那明月的有些夸张的看着他,“妹夫,不瞒你讲,我觉得葆四这孩子比城里孩子还像城里小孩儿,白啊,也没有汗毛,我领她洗澡时仔细瞅过,身上哪都没有,溜光水滑的,就是一些黄色的小汗毛,那种的,都少,浑身上下,也就眉毛还有睫毛是黑的,还有你看她头发,现在就有点少白……”

“咳咳!!”

姥姥忍无可忍的开始咳嗦,“明月,你领葆四进屋把被子铺了,我这还要跟文东说些话。”

那明月哦了一声上来拉住我的手,“那走吧葆四,我先领你回屋。”

爸爸在后面张口,“大嫂,别太担心,应该没事儿的,葆四现在还小,我们可以等她大大再看,实在不行,也可以去医院抽血检查一下。”

那明月不敢多话了,拉着我的手溜溜的回到那个小屋,关好门后才回头瞧见我闷闷不乐的脸,“葆四,你咋的了,是不是舅妈说你的事儿不乐意了。“

我木木的摇头,现在根本不关心她说我汗毛不汗毛的事情,我只是一直在想沈叔叔,想陆星月,在想他们的一去不复返……

那明月坐到我身旁伸手揽住我的肩膀,“葆四啊,你才十二岁,这心思啊,不要这么重,不管你姥姥检查出来啥病了,咱们就尽心尽力的去治,其实,生老病死,人都有这天的你说的对不对?”

“二舅妈。”

我吸了口气打断她的话,“你说,我爸是不是因为那个沈明雅和我妈离的婚……”

“啊?”

那明月怔住,“你说的啥意思。”

我看着她,“姥姥说的很清楚啊,她说爸爸是在两年前去的沈叔叔的那家医院,而妈妈也是在那时跟他离婚的,还有沈叔叔也是在那时死的,以及姥姥提过的什么沈明雅……难道,都是巧合吗。”

那明月伸手慢慢的捂住自己的嘴,自己也像是想到了什么,“哎呀,你这么一说我也反应过来了啊,是啊,那阵你姥还说要帮那个沈总不求财不求利只要他帮一个忙,然后还不让咱们知道……对,还有一个事儿,你二舅还跟我讲,说那阵儿本来你姥不让留沈总的,但最后就忽然说出个沈明雅,说是跟你爸有关系这才留的,对不对?”

我点头,看着二舅妈的眉极其夸张的调高,“哎呀,我说你姥那阵儿咋说要是救活那个沈总能跟帮到你妈呢,原来其中的关系是在这块连着的呢!”

她‘啪’的一声拍手,看着我一脸认真的分析,“也就是说你姥知道你爸妈的关系出现了危机,或者是她知道这个危机是跟那个叫沈明雅的有关……不过她是怎么知道的呢,算了,就先当你姥是算出来的……”

我在旁边提醒,“应该是算的,在沈叔叔来的那晚我偷偷地在黑妈妈的门外看着姥姥上香请愿,就是说要救沈叔叔,结果黑妈妈就瞪眼睛了,我一害怕,就拍到了后面的桌子,上面有一张纸,都是香灰,我一手拍上去后就看见第一个字是沈,我觉得不能是沈叔叔的名字,那要是不是沈叔叔的,就一定是黑妈妈告诉的姥姥沈明雅,否则姥姥不会知道这个名字的。”

从那明月询问爸爸照片的事情开始,我的脑子就一直在不停的想了,我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是巧合,姥姥不会无缘无故的出这么大的血本去救一个很难救的人,况且她还一直说自己是为了儿女的,所以任何细节,我想这其中都一定有着不可或缺的联系,只是我太小,当时又太害怕,注意不到罢了。

那明月有些发蒙,“那黑妈妈无缘无故的跟你姥姥说沈明雅这个名字干啥啊。”

“很简单啊,一定是姥姥询问了黑妈妈关于我妈的事情的,因为我妈身体好像很不好,她的肩膀烂了很大的一块的!”

我一脸认真的看着二舅妈,如果当时的时间段再往前推推,推到我妈回来的时候,也就是在沈叔叔他们来之前,有一晚我妈也是跟姥姥在黑妈妈的堂前说了很长时间的话,我现在想想,也许就是在那是她跟爸爸的感情有些不好,但也没跟姥姥讲,那姥姥自己就去问的黑妈妈,所以,才会在听到沈叔叔的名字时脱口而问出沈明雅这三个字,这一切,不就很清楚了吗!

那明月像是看外星人一般的看着我,“不是葆四我发现你这脑瓜子开窍后挺了不得啊,小孩儿家家的心这么细吗!”

我有些着急,“这不是重点啊二舅妈,是很多事,其实都是有预兆,不是无故发生的!”

那明月点头表示赞同,啪的又一拍大腿,“反正不管你姥是咋的知道这个沈明雅的吧,这件事咱是清楚了,也就是说,你爸兴许是就是因为这个沈明雅跟你妈离婚的,而你姥救这个沈明远当然是希望他能去帮忙,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那个沈明雅跟你爸有啥,那咱救了这个沈明远是不是就是沈家的救命恩人了?

我就不信沈明雅还好意思跟你爸咋地,只不过,这里面出岔子了,没整好,这个沈总还是走了,所以,你姥不让咱们说这事儿,要咱们把这事儿烂肚子里,因为没法说了,现在咱属于不但没帮上忙还容易被人讹上,而你妈那边就更不能说了,要是让你妈知道,你姥为了让你妈婚姻幸福,还去救破坏她婚姻的那个女人的弟弟,你妈肯定也来气,葆四,你说舅妈分析的对不?”

不知道。

事实上,我不知道这么分析对不对,只是很郁闷,有些真相,当你觉得你越接近的时候就会越郁闷,尽管身体的本能是想让你去知道一切的,可是这一切,真的知道了,又会怎么样,只能承受,很无力的承受。

大人,为什么这么复杂呢。

“可是,我爸不是讲,他爱我妈吗。”

那明月长叹一声,“葆四啊,其实大人吧,有些事情,不是你看的那么简单的,就拿你姥救那个沈总来讲,她可是全心全意的为了你妈啊,不就是想救活那个沈明远沈家就欠咱的了吗,沈总也不是不办事的人啊,你想,他要是真好模好样的活着回去了,能不跟他姐姐把话说明白吗,现在想想,也难怪你姥跟他说完求他帮忙的事他脸色难看了,磕碜啊,啧啧啧……”

我觉得二舅妈可能真是把我当成大人了,倒也没什么顾忌的表达自己的感想感受,可我内心却很憋屈,难受,先别说我爸刚才的否认是不是他撒谎了,就说沈叔叔,怎么会说走就走了呢,这一切,都太突然了啊。

“二舅妈,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盛叔他们都没回来,没有告诉我们,沈叔叔不在了……”

那明月搂着我的肩膀仰头看着天花板,“咋回来啊,不回来是对的,你想啊,沈总这一死,保不齐他家人就得炸屁,就得急眼说是不是咱害死的,那小盛要是向着咱们,就不能说出咱们,还有那个小陆,他要是明事理的孩子,就肯定也会拦着他妈,说不定,人家不回来,也是为了咱好呢。”

我死死的咬住嘴唇,“可姥姥为了沈叔叔付出很多啊,她的病,她的病也是在沈叔叔走后重的啊……”

“唉!谁管你那些啊,这年头,大家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葆四啊,其实我真的不懂,你说那个沈明雅吧,她虽然看着照片挺漂亮挺有气质,一看就是那种女企业家的样子,可年纪,至少也得比你爸大个七八岁吧,他们俩,怎么能……哎呀,葆四,你怎么了?!“

我控制不住的肩膀轻颤,咧着的嘴角让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伸手擦了一把,可是还有,再擦,还有,“舅妈,我不想姥姥被误会,我想去找那个陆星月跟他说清楚,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我什么都做不了……”

那明月被我吓的不轻,赶忙紧紧地抱住我,一手还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没事啊,葆四,说句不好听的,你爸妈现在不是已经离婚了吗,不管你爸是不是跟别人咋样,那都不是你操心的事情,咱来这也不是为了搞清楚这些的,咱来是为了给你姥姥看病的,别难受了,啊,没事的。”

我用力的吸着鼻子,可感觉还是上不来气儿,“可是,我怕姥姥死,要是姥姥死了,那我要怎么办,我不想跟我爸妈在一起,我讨厌这种很复杂的关系……”

“不会的,不管到啥时候,咱白山村才是你家,我跟你二舅就是你爸妈,只要你不想,没人敢把你送走的……”

脑子很乱,虽然那明月在一声接着一声的安抚,可我还是什么都听不进去。

我想不通,陆星月就算是觉得不能告诉他家里人沈叔叔的事情那他为什么不来呢,如果沈叔叔突然病重按照他的性格他一定会追根究底的啊。

他就算有气又怎么样,我也有气啊,而且,我不相信他是那种遇事会不声不响的人。

难道,是因为他知道了他妈妈和我爸爸的事情?

可是,也不能啊,先且不说这一切都还只是我和二舅妈的推论,我爸还不承认,就算都是真的,那只要想想沈叔叔离开前一晚那难看的脸色就能了解了啊,我清楚的记得那晚沈叔叔饭都没怎么吃的,大人要是都觉得这事儿难看,他又怎么会跟陆星月讲,应该不会跟他说的吧。

一直到那明月离开准备照顾姥姥休息,我一个人还是窝在床头的一角,没开灯,就这么双手环绕着膝盖坐在那里,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事情,姥姥的病,沈叔叔的死,他们好似互相联系,但是却又解不出个头绪。

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我伸手刚要摸灯,只听见黑幽幽的空气中传来一记熟悉的声音,“四宝,不要开灯!”

我怔了怔,四处的看了看,“小讨厌?”

“我在这里。”

我趴在床上探头,一眼变瞧见了书桌下一对晶晶亮的眼睛,虽然没看见全身,但是这双眼睛足以让我的心头一喜,在这里能看见它,莫名的就有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和熟悉。

“小讨厌,你怎么跟来了,你是跟我们坐火车一起来的吗。”

它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我,可能是身体太黑了,所以包裹在夜色里我一直看不清,“我是灵狐,我可以入地穿山的!”

我似懂非懂,“那你啥时候能变成大仙儿?”

它轻悠悠的叹口气,“我得等你封正啊,我现在没有大仙的那些本事的,只会一些小神通,做不了什么的,跟着你来,只是想告诉你,让你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伤心难过,要坚强的。”

我垂下眼,不敢去想脑子里乱腾的事,“可我,不会封正啊,也不知道怎么给你封。”

“你以后就会了!”

它满眼笃定的看着我,“只要你长大了,懂得这些就会了。”

我慢慢的从床上爬起来,“那为什么是我呢,我从小就傻,你干啥不找个聪明人给你封正呢,要是没封好,是不是你就成不了仙了。”

“不能找别人的。”

它的童声一直都清脆脆的,“四宝,很多事我没法跟你说清楚,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一世的所有,都是你自己曾经想要的,不管发生什么,你自己能做的,就是坚强和坚持,而我,是跟你命格相连的,我修炼这么久,就是在等你,等你给我封正,你要记住,你道行起势那日,便是我封正之时。“

我还是不明白,所以只能用自己所理解的语言反问它,“也就是说我成了大先生那天你才能能为大仙是吗?可我要是成不了大先生怎么办。”

它眼里的光有些黯然,“那我只能一直就这副样子了,也有可能,就变成一只普通的狐狸老死在山里了。”

我有些着急,“那你得帮我啊,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变成大先生,这样,咱俩不都能得到想要的么!”

天知道我有多想成为这个大先生,这仨字简直像是魔咒这些年一直在我耳边晃荡啊!

“不可以的,我不可以提示你的,我的规矩是不让多说以免天机泄露造孽的,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一世,是你很努力才争取来的,我想,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我会等你长大的,人世很苦,四宝,你一定要坚强啊……”

“哎。”

我感觉它要走,不禁有些着急,“别话没说完就走啊,你至少告诉我沈叔叔是怎么病死的,陆星月他们为什么不回来,我怎么才能让我姥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我默默的叹了口气,眼看着那双眼睛就这么闪了一下彻底不见,锤了锤自己的头,也是,问了也白问,小讨厌都说了它不能泄露天机了,也就是啥都不能跟我讲,可是,光坚强有啥用啊,我怎么越想越憋屈呢!

‘咚咚咚~’

“葆四,你睡了吗?”

爸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答应了一声起身电灯给他开门,蔫蔫的回道“没呢。”

他轻轻的笑了笑,递给我杯温热的牛奶,“睡前喝,我怕你换地方了睡不着。”

“谢谢。”

我礼貌的接过来抱着那个大玻璃杯子坐回床边,“姥姥都睡了吗。”

他点头,拉过书桌旁的椅子坐到我的身前,眼睛很仔细的看着我,“葆四啊,我刚才在门外好像听见说话声了,你在自言自语吗。”

我垂下眼,想说小讨厌跟来了他也不能信,只能点头,“有点闷。”

他倒是一直在看着我,给我一种想透过我的脸把我的生长轨迹都看出来的样子,“葆四啊,你是不是真的很怪爸爸一直没去看你?”

开窍后的习惯让我知道很多时候不一定要表达内心真正的所想,所以我摇头,“不怪,我知道你和妈妈工作忙。”

他的眼底有些复杂,看着我轻轻叹气,“我知道你怪,你不光长得很像你妈妈,性格也很像,总是会言不由衷,其实葆四,爸爸以前真的一直都很想把你接回来,这样,咱们一家人就能生活在一起了,可是,我跟你妈妈性格有些不合,我们或许更适合做朋友,但是在一起生活,总是吵架,所以……”

“你是喜欢上别的女人了吗。”

爸爸有些惊讶,看着我随即摇头,“当然不是,我很爱你妈妈,分开,只是性格不合而已。”

我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心里想,哪怕这不是真实的答案,可是我听起来,也算是舒服的。

“葆四,你听爸爸讲,离婚,是大人的事情,我知道你正处在要进入青春期的时候,对这些事,也会有自己的见解跟想法,但我要告诉你,不管爸爸和妈妈离不离婚,我们都是爱你的,你知道吗,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奋斗的一切,都是要给你的,我很喜欢你。”

我觉得自己并不相信。

“可是,为什么我小时候就见过你一次,我也没有见过爷爷或者奶奶。”

爸爸很认真的在跟我沟通,“因为你的爷爷奶奶住的离这里很远,他们是南方人,我结婚的时候,跟你妈妈也没有办酒席,所以,他们也一直没有回来,甚至也没有去见见你姥姥姥爷,况且,我那时候工作真的很忙,没办法经常去看你,不过你看这个屋子,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卧室,还有书桌,我一直都在做着你随时回来的准备,只要你想,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是我女儿,不管你姓不姓夏,这都是事实。”

我抬眼又看了一圈这个少女房,大量的毛绒玩具,白色的书桌,粉色的座椅,还有,太阳花的窗帘……

如果我还只是个在白山村疯玩儿的丫头,那我看见这一切一定会惊喜的,这些东西,都是白山村的孩子没办法拥有的吧,可是我现在,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大概是见我看的认真,爸爸看着我继续张口,“葆四,爸爸问你,你喜欢这里吗,你要是喜欢,那这回,你就留下,爸爸照顾你好吗。”

“留下?”

我轻声的重复,倒是想起了我命硬的事情,老实讲,村里人说的闲话对我的打击还是小的,可大舅妈的话却给我留下了阴影,我怕是我命硬,间接地克的姥姥病情加重。

“我不知道。”

爸爸点头,“你好好想想,要是留下,爸爸给你联系学校,以后,就在这里上学,好吗。”

见我没吭声,爸爸有嘱咐我几句把奶喝了早点睡就出去了。

一夜我都是辗转难眠,直到感觉窗外的天都亮了,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到一睁开眼,妈妈的声音就已经在门外响起来了。

推开门,我看见姥姥她们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妈妈的眼睛红红的,脸上满是既担心又着急的模样,“妈,你说你身体不好怎么不早点跟我讲呢,早告诉我,我也好把我单位的座机给你留下啊!”

“跟你讲有什么用,你的事情会跟家里人讲吗,若君!你离婚这么大的事都想瞒着我吗!”

姥姥休息的一夜气色能稍微好点,只不过脸色依旧苍白。

妈妈张了张嘴,“夏文东都跟你们说了?”

“还用说吗!”

姥姥伸手一指,“这屋子里有你一点点的气息吗,若君啊,你主意是有多正啊,什么事都敢瞒着家里啊你!”

妈妈咬唇垂下眼,“算了,你们知道也没什么的,我是跟他离婚了,和平分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姥姥有些气郁难解,“你说你结婚也不告诉我,离婚也不告诉我,你到底把没把我当成你妈啊,虽然这些年文东我就见过一次,但我觉得他人不错啊,你怎么就能……”

“哎呀,妈!我的事你不要管!我们俩是分手了也可以做朋友的啊!”

妈妈忙着跟姥姥辩解,一抬眼看见了我,“葆四?葆四也过来了?呀,快过来,让,让妈妈看看!”

我真想说一句,怎么哪一次的亲子见面会我都会极其生疏不爽呢。

呀,葆四,你都长这么高了。

呀,葆四,你变这么俊了。

真是大姑娘了,快,叫妈妈啊。

唉,我是浇点水突然长大的么,是日子一天天累积才长大的啊,要是别的亲戚见我说这些我会觉得是亲昵,是感触,但父母再说这些,我真是别扭。

可是看着妈妈的脸,我却有火只能憋着,我记着韩霖他妈离婚时受刺激的模样,接近疯魔了,我妈呢,她虽然看起来挺正常的,但是比我上次见到时瘦了一大圈,我想,她肯定也受到刺激了,只不过,她比韩霖他妈要坚强能忍而已。

正说话间,爸爸带着早点回来了,“大嫂,先吃点饭吧,妈就先别吃了,一会儿别有检查因为吃饭耽误了,按照若君安排的,我在二院已经找人挂好号了,一会儿咱去了就直接检查。”

我一直盯着妈妈的表情,她看着爸爸的神态倒也正常,很礼貌的道了声谢谢,然后招呼着二舅妈和我赶紧去吃饭。

上桌后妈妈也没有我想象中的尴尬啊,或者是剑拔弩张什么的,还能听见妈妈对爸爸说,昨晚麻烦你照顾我妈了。

爸爸表情倒是有些我说不出的复杂,只微微的点头,“别跟我客气,你妈也是我妈,虽然妈都知道了,可是她知道我们还是朋友。”

妈妈硬生生的咽下嘴里的油条,还是说那三个字,“谢谢了。”

一顿饭在无人言语,加上也着急,急匆匆的吃完就要带姥姥去医院,倒是在等电梯的时候那明月趁着我爸妈不在小声的跟姥姥念叨,“妈,你说这城里人想法是比咱农村人啥的开放,咱们那要是离婚了那就老死不相往来了,这还能成为朋友,你说说,素质高是有好处,不像咱那一离婚就打的鸡飞狗跳的。”

姥姥脸上已经尽显管不了那么多的疲态了,“人不是活着一张脸吗,他们背后是打是吵当着咱们面都不会显露的,若君是要面子的人,她过的多不如意,都不会让我知道的,那孩子,就是主意正,儿大不由娘,算了,我也管不了她了。”

二舅妈点头,看见我爸妈出来便也不再多言语了。

……

坐着爸爸的车直奔医院,扶着姥姥进去后我和二舅妈还是不由自主的懵了一下,大,真的很大,我第一次觉得医院大的像是商场那么热闹,光洁的大理石地面,能给人抬头看晕的扶梯,乌央乌央的病患,那明月不由得脱口而出,“哎呀我天,这医院咋赶上我们农村的大集了,这么多人……”

爸爸一脸的习以为常,:“正常的,这种知名的公立医院一年要接待几千万全国各地的病患呢,这人一定是要比专科医院的多了,来,你们跟我走……”

妈妈也在旁边点头,“大嫂别多问了,这里就这样的,只要是医院就不缺人。”

二舅妈一脸感慨,听话的跟在我爸妈身后不在多言。

检查倒是特别的顺利,当然,这个要归功于爸爸的朋友,要是没个认识人,光这个大迷宫我想都能先把一部分病患给绕趴下,我本以为下午检查完了会去妈妈那里继续住,心里也知道姥姥的病不可能是一天就看好的,只是我没想到,当天下午,我们就被安排住院了。

姥姥是因为什么病被安排住院的我不清楚,我听安排姥姥住院的医生嘴里也在说还要详细检查,只是科室上面的牌子上写的三个字我认识,‘肿瘤科。’

爸爸本来坚持说要让姥姥去住什么单间病房,但是姥姥不同意,她说多花那钱没用,她就要住大病房,人多,还热闹。

我被留在病房里照顾姥姥,而妈妈还有爸爸和二舅妈则去了医生办公室,我心里惦记,就一直站在病房门口等,眼见着出来的妈妈和那明月不约而同的都擦着眼泪。

“二舅妈。”

喊了一声我就跑了过去,“医生怎么说的啊。”

那明月看着我摆手,“葆四,你去照顾你姥,这大人就安排了,你小孩子不懂……”

我还想问,就看着爸爸有些担心的看着妈妈张口,“我可以告诉你,妈的病**不离十就是胰腺肿瘤,这种病,预后极差,就算是手术其生存率也鲜少有超过五年,一般都是十几个月的,先且不说经济情况,按照妈的年纪,光化疗……”

“你懂什么!”

妈妈忽然急了,“你只是妇科医生,我现在不管她这是什么病,手术后能生存多久,我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的去给她治疗,那是我妈你知不知道!!”

爸爸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我当然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个过程十分的痛苦,甚至远超过她的病痛,我想跟你说的是,要不要征询一下老人的意见,看看……”

“不需要!”

妈妈的态度坚决,“我就是治,治死了也比让我妈在家等死强,你明白吗!”

二舅妈拉扯着妈妈的胳膊,“若君,你别这么激动,妹夫也是好心。”

爸爸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让自己冷静,“好,我不多说了,我也不想跟你吵架,这个病,我在我们医院也遇见过,我想你肯定也清楚大概需要多少钱,前期的化疗,以及手术后面也许还有放疗,前后加在一起大概得几十万……”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卡递给我妈,“这卡里有二十万,是我这些年的积蓄,你知道的,拿去用,要是不够的的话,我再……”

“我不需要!”

妈妈推开爸爸的卡,“我谢谢你,但我现在不需要你的钱,我妈的事,我负责。”

那明月有些懵,“几十万?这么多啊……我也带钱了,可我们……”

“你哪有什么钱!”

爸爸没管二舅妈的话,只是看着妈妈张口,“你现在自己都顾不上了,难道去偷去抢吗。”

妈妈咬牙,“这就不用你管了,我只能说,谢谢你的好心,但是我们现在已经离婚了,我家里的事,我自己负责。”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我现在就去筹钱!”

“哎!若君!!”

爸爸有些着急的追上她,回头还看了我一眼,“葆四!你照顾好你姥姥啊!我晚些在来看你们!”

二舅妈在原地也有些炸,“这咋回事儿啊,咱带了十几万还不够啊,我的妈呀,这是看病还是吃人啊……那个葆四啊,你先回病房,我去找找那个大夫,我再问问啊,这钱怎么在医院就这么不值钱了呢!”

我的手扶在医院冰冰凉的墙壁上,垂下眼,木木的转身,哪怕没人在乎我现在的想法,感受,我也想说,不要想钱的事情,要救我姥姥,救我姥姥……

“小妹妹。”

抬起眼,我看见同病房一个比我大很多的姐姐正拎着两个暖水瓶笑呵呵的看着我,“你姥姥睡了,要跟我一起去打开水吗,过了这个时间段就没有了。”

我吸着鼻子点头,上前接过一个水瓶,“谢谢姐姐。”

她笑着拉住我的手,“你是不是很担心你姥姥?”

我点头,“嗯,我怕她死……”

她的脚步一顿,半弯着腰很认真看我的脸,“你听姐姐讲,你姥姥不会死的,就算是有一天,她离开我们了,她也是去了一个再也没有病痛的地方,好好的生活,她永远,都在我们的身边,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要让她们担心,不要让她们觉得,我们不坚强,好吗。”

我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摇头看着她,“不好。”

她的眼睛也有些发红,“我的爷爷就住你姥姥对面的病床,他病的很重,很痛苦,医生说,他的情况很不好,也许这两天就要离开我们了,我真的很怕离开他,可是,我也没有办法让他一直陪着我,如果我强行的把他留在我身边,那只会看着他痛苦,天堂是没有病痛的,我想,他走了,那就是去了一个很美好的地方,永永远远的看着我,看着爱他的人。”

我这两天好像很爱哭,伸手不停的抹着自己的眼泪,:“可是可以给他们治啊,有病,只要去治就好了……”

“小妹妹,你听姐姐讲,你的姥姥,她只是刚得这个病的,也许治疗会对她很有用,也许,还会康复,可我爷爷恢复不了了,他病了很久,很痛苦的,姐姐只是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开解自己,不要把自己关在一个黑房间里,这个,也是爱你的家人不想看到的,知道吗。”

我闷闷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要坚强。”

她紧紧的拉住我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憋下眼底的泪,“有句话,是我很喜欢的,叫做,蓝天一直都在,你千万不要让你的心变灰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要好好的,知道吗。”

我抬眼看着她,“姐姐,你叫什么。”

她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我叫朝阳,因为我爷爷经常住院,所以我对这里就很熟,你老家不是这的吧。”

“安丰,白山村的。”

她牵起嘴角,“我老家是在安远那边,不过咱们村名很像,我叫黑山村,你长得,也跟我妹妹很像,都很可爱,来,姐姐帮你打水,很烫……”

回到病房后我的心情已经在朝阳姐的安抚下好了很多,说真的,虽然她没有跟我认识多长时间,也没有多说有多熟悉,仅仅只是通过几句话,我就觉得自己很喜欢她,愿意跟她亲近。

当然,她的开朗阳光是一部分,更多的,是我觉得跟她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心情,我觉得那种心情是只有她才会了解的,就是最最敬爱的长辈病重,我想做什么,却又什么都做不了的心情,所以她的宽慰,对我来讲,很有用。

在病房里待了一下午,妈妈中午送了一些饭过来又急着去买日用品,而二舅妈要去给二舅打电话,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病房里就我陪着姥姥,当然,还有朝阳姐,和她的爷爷。

这屋子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医生照顾,病号也就我姥姥和她爷爷。

可是她的爷爷真的太安静了,只是躺在那里,鼻子上还扣了一个呼吸罩子,她给她爷爷擦完身子就会回身给我鼓励的笑,似乎在告诉我要坚强,但其实,我觉得也是在告诉她自己。

每当看到她这样的时候我就会不自觉的握住姥姥的手,其实我是怕,越看见这样的场景越会怕我姥姥离开。

晚上的时候她家里的人好像过来了,两个男人,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袋子,“朝阳,这装老的衣服都买完了,你要不要看看,你爷爷是不是喜欢这种样式的。”

朝阳没说话,只是打开那个黑袋子看了一眼,情绪当时就有些失控,捂住嘴,隐忍的哭着。

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看着她叹气,“你哭啥啊,你爷这都多少年了,你也行了,在学校又是找同学募捐又是让你养父母帮着给拿钱看的,要不正常人家谁能看的起这病啊,你是好孩子,做的比大爷叔叔都多啦,现在医院都没招了,早走你爷是早享福了。”

我咬牙,我现在怎么这么膈应这个词呢!

朝阳姐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大爷,那我爸妈说没说什么时候过来看看……”

“你爸妈现在可真的指望不上了,说现在来不了,农村活多,你爷之前清醒的时候就不打算葬老家那边儿,那就在这儿吧,你养父母不是说给找个公墓吗,我看挺好,还能有个地儿祭拜……”

朝阳姐点头,“那行,那这衣服,现在就放在这儿,还是等我爷爷……”

说着说着她又有些崩溃,:“我不想看见这些东西,能不能先拿出去。”

那两个男人又开始叹气,“朝阳,谁乐意看这些啊,这没招啊,我让老家找人给算了,算看看是哪天走差不多得几点,咱掐着点给换衣服,不然我听说要是就这么走的都没衣服穿……”

旁边的那个男人也跟着点头,“对,都得趁着有气儿换衣服,不然也不好穿,大哥,你现在就去问问吧,不然咱心里都没底。”

随着那个男人的出气,朝阳有些不乐意,“算这些做什么,能准吗,人是谁说几点走就走的吗。”

男人有些着急,“朝阳,你年纪小,现在都是这样,不信你那个姨,是不是有这讲究。”

刚进门没多一会儿的那明月被点名还愣了一下,随即敷衍着点头,“好像是有这讲究,但都是农村的讲究多,城里的,我不知道啊。”

“啥农村城里的,都一样!”:

男人说着,叹了口气,“早点换完了,人上路了也暖和,不然下面冷啊……”

我没吭声,只是看着那个爷爷愣神,不一会儿,那个出去的男人满头大汗的出来了,哭丧着脸摆手,“白费,找的那个人说是出门了,不知道啥前回来呢。”

“那咋整啊,那大夫说就这几天了,要是突然一下子,咱不抓瞎吗!”

那明月听着声就看向姥姥,只是姥姥的眼睛一直闭着,似睡非睡的模样,她也没敢多嘴。

朝阳姐有些无奈,“算了吧,没什么关系的,换不换衣服那都……”

“得换。”

闭着眼的姥姥突然吱声了,“不换好了就这么下去是要冷的,还是找人看看时间换好稳稳当当的吧。”

屋子里瞬间安静,两个男人互相看了看却没了啥主意,“可是,找谁看啊,这东西,不得明白人啊,咱也不懂啊。”

“妈,你看……”

那明月试探着张嘴,姥姥闭着眼却抬起了手,示意找她没用,“我没那精气神儿了。”

“我试试吧。”

我在众人惊诧的神情里直接起身,眼睛则看着那个扣着氧气罩的爷爷张嘴,“我能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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