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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俩大叔弄得是满头大汗,“小姑娘,你别催我们了,这谁有这经验啊,哎呦,大姨,这我爸怎么尿了!”

姥姥示意他淡定,“正常,别弄衣服上就行了,人走了,都得上个厕所的,别紧张。”

我急的想跳脚,想帮忙又插不上手,眼睛不停的瞄着时间,甚至感觉秒针每过一下这心都跟着一揪,我也不知道我急什么,应该讲是很怕这个爷爷到点了却穿不好衣服走吧,但细合计一下,医院每天都会有人离开的,又有几个能做到把衣服穿好走的?

可我被推到这块儿了,心里那使命感是刚刚的,哪怕这爷爷跟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我就是想让他好走了!

也许是被我影响的,除了朝阳姐一家就连我姥姥和二舅妈都跟着紧张上了,我姥姥没气力起不来就在那坐着指挥,“大侄子,你别那么给脱病号服,这都不能要了,拿把剪刀,直接给剪开就好了,这衣服是没法脱得,姑娘啊,你去打盆水,把你爷的手脚都给擦擦,擦干净一些,要清清爽爽的走的,……”

朝阳姐的精神在她的两个叔叔开始给她爷换衣服事就有些崩溃,吸着鼻子点头拿起个盆就开始倒暖瓶里的水,于此同时,她爷爷的反应也越发的严重,零点一过,喘息声越来越大,最后呼扇着整个胸口都在病床上不停的抽动。

“爷,爷……”

朝阳姐小声的喊着他,不停的给他擦着手脚,“是我不好,我没办法给你的病治好,你别怪我,别怪我……”

姥姥皱眉,“姑娘,你不能说这些的,你说这些你爷听见心里好不得劲儿了,你就说让他放心,等你那俩叔叔一把鞋给你爷爷穿上你就说大家都会好好的,让他别有啥放不下的就行了!”

“大姨啊。”

年轻的大叔苦着脸看着姥姥不停的擦汗,“这鞋穿不上啊,我爸这段时间就是脚肿,鞋子买小了咋办啊!”

“后面给剪开!后鞋帮给剪开那么穿!”

上了点年纪的大叔就开始支招,拿过那个之前给朝阳姐爷爷剪衣服的剪刀就要剪鞋。

“不能剪!”

我真得说一句,这仗着有姥姥在了,否则谁明白这些个东西啊,“你剪开了他在下面不就得趿拉鞋了吗,那就不跟脚了!”

“那咋整,这小姑娘不是说十二点十分吗,现在去买大号的也不敢趟啊!”

那明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记得我家有个亲戚走的时候也穿不上鞋,后来拿去在水缸那晃荡了几圈一下就穿上了,妈是,还不是这回事儿。”

大叔还是着急,“可医院我上哪去找水缸,水槽子行不?”

姥姥抬手指向朝阳姐正在剧烈喘息的爷爷,“拿到你爹头上转三圈,从左往右,告诉他,这鞋穿不上了,让他配合,不然到下面走路就不方便了,你爹要是懂事的就能穿上了!”

那大叔半信不信的拿着鞋就去那爷爷头上的绕活上了,一边绕嘴里一边磕磕巴巴的念着姥姥让说的话,绕完后在把鞋拿到那爷爷的脚底,我抻着脖子看着,真的挺神奇的,这下他俩一使劲儿真就给套上了!

“哎呀,穿上了,大姨啊,这幸亏有你在啊……”

那俩大叔看着姥姥满脸感激,姥姥却示意他们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候,“赶紧跟你爸念叨,说现在都完事儿了,让他别有啥放不下的了,赶紧上路吧,不然遭罪啊,念叨啊……”

“时间到了!“

一直瞄着挂钟的我准确报时,可是那爷爷除了依旧喘的山崩地裂完全没有我想的安静下来的样子。

“哎呀,葆四,是不是你说的这个点不准啊,现在就是更喘了……”

那明月小声的在我身后念叨,“瞅着我都难受啊。”

那俩大叔没了主意,回头看向姥姥,“大姨,你说这咋回事儿,咱现在还在医院那,一旦我爸又像之前似得成宿成宿的喘明早上不得还把这身衣服给扒下来啊,这可老难穿了。”

姥姥紧蹙着眉头像是在想着什么,“不对,他这状态不对,是有事儿没完,那个,姑娘啊,你想想你还有啥没给你爷答对明白的?”

朝阳姐摇头,一张脸早已六魂无主,“我爷这次住院后情况就很不好,之前他想做的事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

姥姥摆手,“我不是说这个,就是,唉,头发,你爷的头发你给梳了吗,有的干净人要走的话是必须要从头到脚都利利索索的……”

“没梳头……”

“那就赶紧梳两下啊,对,拿梳子,沾点水……”

真的,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允许,我真的很想对姥姥竖起大拇指,关键时刻还得姥姥压着阵,不然这一病房的人都得麻爪了。

首先这情况是明摆着的,我还在旁边不停的提醒着十二点十分,十二点十分的,结果呢,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十分了,那爷爷还喘的十分严重,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心都有点虚了。

不是我盼着那个爷爷走,就是觉得这衣服也都换完了,你说,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明早再给扒下来,然后大家还说我小孩子在那瞎掺合耽误事,我这……

我正在那看着朝阳姐拿着木梳给她爷爷梳头胡思乱想着呢,眼睁睁的就看着办他爷爷忽然‘额’了一声,就一下,然后那半闭的眼睛就好似往上翻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条细细的眼白……

瞪大眼,我喘气都不敢去喘,这什么情况?

‘滴……’

心脏监控仪器率先发出警报,我眼睛一看,就见监控器屏幕上的线开始急剧的走直——

“血氧,血氧没了!!”

朝阳姐不自觉的就提高了声音,“爷!爷爷!!”

“那俩大侄子,你俩快一个去叫医生一个看着点时间,这个离开的点要记住的!!”

我僵僵的站在那里,只感觉眼前的人登时就乱了,一个大叔着急忙慌的往外跑着喊着大夫,一个大叔却像是看不懂钟表那样不停的跟姥姥求证,“大姨,现在是十二点十五,是十五吧,我爸是十五走的!”

“爷!爷爷!!”

朝阳姐还在哭,不停的大叫那个露着小小边缘眼白的爷爷,姥姥急着提醒她,“换好衣服就不能哭啦!大侄子!快给她拉开!你爸现在还没彻底咽气儿呢,她一哭你爸听见心就乱啦!”

那个大叔虽然没哭,但表情一直都是发懵的,显然被这情况搞得也是措手不及,他上前拉开朝阳姐,嘴里小声的劝着,“好了,咱之前不是说过吗,你爷爷走了不是坏事儿,这太遭罪了,咱该尽的孝都尽到就好了,你现在哭有啥用,除了给自己哭坏了你爷也哭不活啊!”

我是没啥反应,脑子运转的空档还间歇的想了一个问题,不是十二点十分,是十二点十五,那这有个三五分的误差应该不是啥大事儿吧……

“让开!我看看患者情况!”

冲进来的医生一奔到那爷爷身前也怔住了,“这,这衣服都给换完了?”

站在他后面还有些黑眼圈的护士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家属也太有先见之明……”

话没等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仓促的清了一下嗓子接过医生打出的一个都是平行线的心电图报告递给朝阳姐,“签个字,节哀吧。”

朝阳姐吸着鼻子接过那条长长的纸弯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检查了一遍就收好了自己的听诊器看着朝阳姐点头,“患者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你们是准备在我们医院的太平间停一晚还是需要我们帮你联系火葬场的车?如果打算是在这边安葬,我建议现在给火葬场打电话,殡葬事宜那边就会有工作人员给着手安排了。”

朝阳姐是说不出什么话的,这个时候只能她那两个貌似还能拿住事儿的叔叔张喽,“给火葬场打电话,我们也是之前就打算直接在那办丧事的……”

医生没在多言,说了声节哀就让一个叔叔跟他去办公室,那个护士倒是很贴心的安慰着朝阳姐,连带着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着,“去世时间,零点十分,姓名是……”

“十五。”我在旁边提醒,手还指了一下挂钟,“是十五的。”

护士姐姐低头还在低头记着,“这个钟快五分钟。”

我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姥姥,无声的做了个口型,我说的时间是对的!

但显然,现在这时候不管我说的对不对也不可能有人夸我,我也没指望这个,因为这个事儿高兴那我真是纯缺心眼了。

“四宝,你去门口叫叫,知道咋叫吧。”

那个护士的笔一顿,看向我姥姥,:“叫什么?”

姥姥没怎么理她,只是看着我,“虽然是萍水相逢,但既然你能帮到就多帮帮,他现在还没起来呢。”

护士被姥姥说的有些渗叨,“起来?,起来那不就事儿大了么。”

朝阳姐是没说什么的,要么她现在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就是整个人有些恍惚的含泪站在那里,软软的依靠在他那个也有些发懵的叔叔身上。

我知道姥姥说的是啥意思,从小到大,不管我开没开窍,葬礼这热闹凑得是最多的,所以抬脚几步就奔到门口,扯着嗓子就来了一声,“西南大路你朝前走啊!!”

那护士愣了,反应过来就要来捂我嘴,“这是医院啊!”

我没顾她,在加上我打小就脸大,这个是我姥姥背后说的,不是指的我脸真大,而是我们那的土话,有时候说一个人内向,就是脸儿小,或者叫面子矮,而我不是,我是脸大那伙的,面子也绝对没矮过,好听点叫有闯头,谁都不吝,难听点就是说有点不要脸,说话什么的,上来那劲儿也不会太顾及别人的感受!

“西南大路你朝前走啊!!”

又是一嗓子下来,那护士是真急了,:“不要打扰别的病房人休息啊!”

姥姥也还在病房里指挥,“大侄子,你快点把你爹抱地上,脚冲着门,让他走,别着点脸啊,别他一会儿嗓子眼还留了口气给你扑着了,扑到你这运气啥的也都不好了!”

那个留在病房的年轻叔叔点头就帮忙着要抱,结果自己使了下劲儿没抱动就让朝阳姐帮忙,可是朝阳姐现在这状态就像是失了魂似得,哪还能帮这忙,最后还是我二舅妈上了帮着抱腿给弄地上了。

我一看这都准备好了撸胳膊挽袖子就准备喊第三声,结果这个西字还没等喊出来,眼瞅着一黑一白两个影顺着走廊的尽头就走过来了。

是走,只是没看着脚,看脸也很费劲,感觉像是有帽子,又没有帽子,尤其是五官,模糊糊的一片啥也看不清,比沈叔叔之前那个貌似打了马赛克一样的身子还费劲!

“吕树喜,上路了……吕树喜,上路了……”

这声音真是毫无感情,也没节奏,不过凉的就跟隆冬时节的大冰溜子似得直插心窝,你形容不出来,听着就觉得冷。

我有些怕,这种怕跟见到脏东西的那种怕不同,那种的,只不过是你因为未知而会产生的恐惧,可是见到阴差的怕,却是畏惧,对,就是畏这个字,你会不由自主的从骨子里都会渗出一种细细麻麻的寒意,听到的瞬间,就像是一脚踩进了冰窟窿里,冻得你从脚尖开始一路上行,直至你浑身僵硬。

侧过脸,这回我就很听话的不在跟着这个护士姐姐来劲,直接把头埋在了她温热的胸口里,至少这样,能让我有些安全感。

“小妹妹,你怎么了?“

她大概不懂刚才还扯着脖子喊得劲劲儿的我怎么就突然消停上了,但是我不想解释,满心都是三个字,赶紧走,赶紧走吧。

“小妹妹,你怎么还发上抖了?”

我还是不吭声,头死死的埋在她的胸前,直到感觉后脖子被人像是挑拨般的吹了一口凉气,我打了个战栗,却依旧不敢转头。

“小姑娘啊……”

身后传出了很苍老的男声,我咬了咬牙,微微的把脸从那护士姐姐的胸前抬起来,说实在的,在捂一会儿我都要背过气儿了。

“小姑娘……”

声音还幽幽的飘荡在我的耳后,带着些许的善意,“不怕的……”

我的脸就像是被寒风劲扫麻的只剩僵硬,乍着胆回头,一口凉气顺着胸口再次一抽,一个笑咪咪的老头居然站在我的身后,他穿着一身水光溜滑的夹袄,看着我,眼睛弯弯的笑着,如果不是他周身青光脸还太白,我想我会觉得他很慈祥可爱的。

“嗯……”

不受控制的,嗓子眼里挤出了一个音,就跟上厕所使劲儿时一样样的,虽然我现在没在上厕所,但感觉是相同的,这口气提着,不敢咽下去,也不敢呼出来,就这么看着这老头朝着我笑,旁边还一左一右站着两尊让我哆嗦的神……

“别怕。”

那老头还是笑呵呵的样子,微微的朝我点了下头,“我是特意过来谢谢你的。”

“嗯……”

我这音儿又出去一个,实在是憋不住啊,当时心里就想着,也别谢不谢了,我这都要吓尿了,您老就赶紧带着这俩人撤吧,再耽误会儿好赶不上二路汽车了都!

老爷爷看着我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大概也会瞧出我紧张了,能看不出来吗,我这都吓得僵成棍子了,再次点头,“我谢谢你让我体体面面的走,你姥姥这次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又笑着看了我一眼,朝着他身旁的那俩‘人’点了下头,“走吧……”

话音一落,他们三个直接转身,走廊的尽头也在同一时间像是多了很多的雾气,老头背着手像是闲庭信步一般慢悠悠的走进雾气里,然后消散不见……

我仔细的揉了揉眼,不见了,烟散了,他们三个都一起没了。

“小姑娘,你没事吧。”

护士姐姐还有些担心的看着我,“你一直在抖啊,是不是发烧了。”

我怔怔的看着老人家离开的方向摇头,“没事……”

那个爷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周围站着那俩左膀右臂,单独看的时候,会想到黑白无常,冷面阴差,不过最后他们离开的那幕,却让我想起电视里领导或者老板身边很彪悍让人不敢亲近的保镖,不过这种保镖,貌似活着的……没人想雇。

她吐出一口气,“不要在医院喊知道吗,会吵到别的患者休息的。”

我听话的点头,“知道了。”

这走了我还喊啥啊,喊也累啊。

护士见我这下子乖了拍了拍我的肩膀就离开了,我转脸看向病房,躺在的地上的爷爷已经被盖上了单子,看着,像是他还躺在那里,其实只有我知道,他走了。

我看着跟抽了筋骨一样六神无主的朝阳姐,我想跟她说,她爷爷走的很潇洒,跟领导似得特有派头,还说谢谢我,要保佑我姥姥这次没事,可是,她应该不会相信吧……

看着她就让我想起了我太姥,不管太姥走的多好,多安详,可我都宁愿她活着,至少,还能听见她每天跟着姥姥大呼小叫,每天都为我不岔,背地里为我骂这个,骂那个,见我闯祸的时候着急的连拍着大腿,四宝啊,我的祖宗命根子诶!

摇摇头,我甩开脑子里这些东西抬脚回到病房,本来我想去安慰安慰朝阳姐的,可是姥姥叫了我一声,让我坐到她身边保持安静,意思这个时候谁的安慰都没有用,让朝阳姐自己静静,算是最后陪陪她爷爷。

我闷闷的坐着,就看着朝阳姐从单子下把她爷爷的干瘪的手拿出来自己再紧紧的握住,由于我姥姥一直在旁边提醒,说是不能哭,怕把眼泪弄她爷爷衣服上,否则他爷爷在下面会觉得累,走不好,感觉牵绊太多,因此朝阳姐只能拼命的隐忍着自己的情绪,蔫蔫的跪坐在她爷爷的身旁,安静的甚至一度都听不到她呼吸的声音。

他们倒是在病房里待了很长时间,说是要等火葬场的人过来,所以她那个叔叔从医生办公室回来后三个人就开始分工,朝阳姐是肯定啥都干不了的,就在病房里等,那俩叔叔出去打电话了,老爷子走了,得赶紧通知家里的亲戚啥的。

但是他们走之前还特意谢谢了我,意思等把这个爷爷的丧事操办完了再来看看我姥,说是就连那医生都说,在医院净是看见到最后手足无措的家属了,更多的是连衣服都不会给换得让他们找护工给换的,很少见他们办的这么干净利落的。

用医生的话说这样最好,其实人都有这一天,他们最怕是患者家属一哭二闹的,不但没用,还影响别的患者情绪,也就是白话讲的,活着不孝,死了乱叫。

等到火葬场的人一来,我又有些控制不住的惊恐,再次见到那个跟纸糊似得小红棺材心里难免膈应,姥姥很清楚我的身体反应,紧紧的抱着我,示意我别看,等他们都走了,对面,也就空荡荡的了。

我知道朝阳姐这时候也没啥心情跟我告别什么的,当然,我也很理解她的心情,要是我,我兴许都要疯了,哪里会管的上别的。

“妈,那咱今晚不会再遇见啥邪事儿了吧……”

等人走光了,都下半夜一点半了,那明月看着姥姥有些紧张的问着,“这要是不知道就算了,眼见着对面病床刚走了个人,你说……”

“没事,走的不很好吗。”

姥姥淡淡的应着,手还在我的后背轻轻摩挲,给我些温度,能让我舒服安心很多,“这灯能开一宿呢,透亮的怕啥……”

说着,姥姥看向了我,“今晚得好好的夸夸四宝,透溜,姥一说啥马上就明白了。”

‘透溜’,也是我们这里的土话,就是说干脆,我知道姥姥指的是什么,就是帮那个爷爷叫魂引路,她一发话,我都没合计就去叫了,当然,我要是早知道见到阴差会那么畏惧,我想我也不会透溜的。

“对,还有葆四说的那个十二点十分,真准啊,真是十二点十分,这钟快啊!”

那明月转移了一下话题也能好点了,“葆四,你以后真得就了不得了,就是今晚给我吓到了,你都不知道啊,你一跑到那个水房,我就去追你,结果就蒙圈了,看哪都像是不认识似得,在原地绕了好几圈,跟无头苍蝇似得,妈,你说那是不是就是鬼挡墙了,给我吓得啊,幸亏最后看见葆四了,不然我都要骂人了。”

姥姥没有接茬儿,而是轻轻的握了握我的手,“四宝,好点了吗,是吓到了?”

我抬眼看向姥姥,问出了我心里的第一个疑问,“姥,为啥那两个阴差到晚了啊,你不是说,要是人走了,阴差都是到的特别快,特别及时的吗,可是那个爷爷都咽气了,为啥还要我叫魂,还要他去等阴差呢。”

这个跟我以前知道的不一样啊,以前不是都说阴差一到,魂就被领走了吗,怎么这个爷爷这么特殊吗。“

姥姥点头,“这个老爷子生前应该是很不错的人,就是咱们白话讲的好人,所以到时候走了,阴差也给他留点时间,这个时间,是留给老人的家人给他换衣服的,也是想,让他穿好了再走,肯定是积德了,再加上病死过六张也属于寿终才走的,不然是没这待遇的。”

看,我就说么,要不然能有这后门么,在我的印象里,阴差都是不留情面的卡点就来,来了就把魂儿给勾走,哪里还会等着让那个爷爷跟我说话啊。

“我看见那个爷爷了。”

“啥?!”

我不理会那明月的一惊一乍,很认真的看着姥姥说着,反正朝阳姐他们也走了,说出来也不怕他们觉得多匪夷所思,“那个爷爷说谢谢我,说你这次住院不会有事的……”

姥姥牵起嘴角,看着我很宽慰的笑着,“你是给姥姥积的德啊,四宝啊,姥是沾你的光啊,是你让他好走的。”

我摇摇头,“不是我,我没算出来的,是沈叔叔再帮我……”

“沈总?!”

那明月又开始配上画外音。

姥姥看着我抬手却冲向她,“你先别说话,听四宝讲,到底咋回事儿。”

我提了提气,酝酿了一下语言后想着怎么才能说得更加详细,“就是昨晚咱们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一个无头的人,也是那个无头的人让那个司机吓到了,然后让我们没有给车钱,之后我跟你说,你说可能是那个司机得罪的人。”

姥姥点头,:“是啊,他是小沈?”

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当时也不知道,就觉得他应该是那个碑仙,可是那个碑仙不应该是没头的对不对?刚刚,你突然讲说身边有脏东西,吐出很多血,然后我就看见那个无头的站在门外了,等我追出去,他就……”

很长,我说的口干舌燥,等到感觉自己表达清楚了才轻轻的顺气,我唯一不懂得,就是这个沈叔叔为啥没头!

“你是说,你们在水房时,他不但告诉你那个爷爷要去世的时间,还说他是小沈对吗。”

我很笃定的点头,“包括他的衣服,他穿的也是沈叔叔的衣服,我见过的那身,只是以前看不清刚才在水房看清楚了。”

“哎呦我天,我说我咋能找不到你,真是鬼挡墙了啊。”

那明月控制不住害怕的往姥姥身边靠了靠,“还没头,那这脑袋是哪去了啊……”

“是啊,我也纳闷脑袋去哪了,但他一定是沈叔叔的,也是他在帮我们!”

我想起自己来时做的一个梦,就是梦到一个没有头的站在我家门外,他一定是进不来我家门的,所以只能在门外看着我,可是我却把他误会成碑仙了!

“啧啧啧……”

那明月开始唏嘘,“想不到啊,其实这个沈总还真是个好人,他肯定也是想告诉我们,他不是故意回不来的,可惜啊。”

“姥……”

我眼巴巴的看着姥姥,现在能寄予的,也就是从姥姥这里得到答案了,“沈叔叔告诉我信雅医院了啊,是不是他要说他的头在信雅医院,让我去帮他找,让我帮他?”

“你能帮他什么?”

姥姥直接给我来个反问,“你是小孩子,他就算是有什么冤也不能找你去帮他伸,说出信雅,应该指定的是他现在就在信雅……”

那明月吸了口凉气,“妈,你的意思是他没火化?”

姥姥的口吻低沉了一下,“他还没到四十呢,还在外面走的,这是横死,火不火化都得挺三年才能下葬的,要不然怕到下面作祸,得找人超渡,对着人当然比对着骨灰强,烧完就剩一缕烟了,人在那不是还全须全尾的么,他家有医院,有那条件肯定不会化的。”

“可沈叔叔不是全须全尾的,他没头啊!”

这是重点好么,虽然我觉得姥姥说的对,就算那个沈叔叔有啥冤情也不至于找我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好吧,虽然我本身就不爱长毛,他帮我们,可以理解为他感谢我姥姥对他的付出,也知道我姥姥为了他遭了多大的罪,可要说找我帮忙就牵强了,他就是找陆星月也轮不到我啊。

“没头……”

姥姥嘶了一声也像是没弄明白,“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听我爹说过,古时候只有被凌迟砍头的死囚犯去了下面是没头的,但也会一直找,直到家人把头在阳间给缝上,那就没问题了,他怎么能没头呢。”

那明月瞪眼,“妈,不会是那沈总出啥意外头掉了吧!!”

姥姥看着她,“你的意思是他家里人也一直没找着?”

那明月咽着唾沫点头,“对啊,所以那个沈总现在没头啊,我的天,那他是出了啥意外了啊,我可后来找过我弟弟打听,他说县里跑市里那条道上没听说有啥意外的……”

姥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鼻梁,“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这个小沈会帮我们,他还真是个明事理的人啊,可惜啊,我没能留住他,都是命啊……”

“姥姥。”

我发现人要是搞不清楚一些事就会特别的闹挺,“我明天想去信雅医院,兴许,那个沈叔叔想给我什么提示的。”

“不许去。”

姥姥干脆利落的张口,“我早就说过,既然他走了,那咱们就应该把他给忘了,不管他发生了什么,那都跟咱家无关!”

说着,姥姥见我垂下眼,可能是想着自己语气重了,缓了一下继续出口,“四宝,姥知道你很喜欢那个沈叔叔,姥爷觉得他人很好,可是他走了,那跟咱就是两世人了,而且,他还不是咱家人,他们家自己都是有先生的,不管他有啥难处,人自己家就会解决的,我们不要多管闲事,你看姥姥,不就是事情管的太宽的例子吗。“

我掀着眼皮瞄了姥姥一眼,想说其实我跟二舅妈都分析出来了,你根本就不是去管的闲事,你是为了我妈,我什么都清楚的。

“但是沈叔叔一直在帮我们,从咱们进城开始就帮我们,还有今晚,要不是他,我也不会知道那个爷爷几点走……”

姥姥叹气,“姥知道他是个好人,可即便是这样,姥爷不答应你去啥医院找什么头,你是小孩儿,还没成人立世呢,什么都不是太明白的时候不要插手去做这些事情。”

“是啊,葆四,你说咱一进城就遇到心眼子不正的了,这要是被人骗了可咋整,对!妈,你说咱家以前不是有个东西要祸害咱吗,能不能是那个东西搞得鬼特意忽悠的葆四啥的,葆四小,又不懂这个,那些东西要是骗起人来可一来一来的!!”

姥姥听着那明月的话眉头更加紧皱,“那可说不准,四宝,你听见没,不管今晚的帮你的那个东西是不是小沈,你都不许给我乱跑,就在我身边待着,不然姥可生气了!”

我没啥精神的点头,其实仔细想想,人家沈叔叔也没说让我去信雅医院,也就是我问他头哪去了,他说了一下信雅,我也是好奇,再加上有些担心,本来是想在姥姥寻找答案的,结果可倒好,答案没找着,还给我自己圈里头去了!

准备睡觉前那明月领我去水房洗头,那些血还在上面沾着呢,姥姥说我要是不弄干净还容易看见,其实我倒是挺想看见的,至少可以把话问清楚啊,有时候合计合计我的命格,我想太硬了真不是个好事儿,最起码做先生么,看都看不着怎么去处理?!

想想刚才在这里应该很有机会多说几句的,就是因为朝阳姐的一嗓子沈叔叔才忽然没了的,可要是朝阳姐不喊,再耽误一会儿也就过点了,两头堵的事儿,越想越无语。

“葆四,别合计了知道不,被骗了咋整,你不知道你对你姥多重要啊,一旦那个东西不是沈总就是想把你骗去勾你魂的呢!”

我拉着那明月的手朝着病房走,心情就跟我没干透的头发一样潮乎乎的,“要是想勾我魂也不会让我去信雅医院勾啊,之前在水房不就给我解决了。”

“啧,葆四,你又来那个劲儿了是不,大人说的话要听!”

我没动静了,知道听,我也会听,可是我自己心里觉得那就是沈叔叔,之前是有些疑惑觉得是那个碑仙要害我们,可是那个碑仙又怎么会那么好心让我们不拿车费……

不过想到这我倒是想起一个事儿,有一回我被那个碑仙骗了,去死人沟出气那回,小六好像说看见一个没头的站在那里,难不成,那个也是沈叔叔?

唉,没头了也应该会说话啊,他为什么不会说话啊,就算我不容易看见他要是会说话也可以在梦里告诉我啊。

“葆四,舅妈跟你讲,不管咋说,如果你今晚看见的那个真是沈总,哦哦,还有昨晚,他帮咱们了,那也是他还咱们的情分,咱们不欠他的知道吗,是他执意要走的,还有他姐姐的事儿,想起来多上火啊!”

我点头算是回应,一路上都好似斗败的公鸡,本来我今晚应该很高兴的,我第一次给人看事情,虽然没看太明白是被沈叔叔帮助提点才得到答案的,但这也说明我算出来的卦象也是对的啊,最起码结果是好的,那个爷爷还谢谢我,心里应该是有点小振奋的,可一想到沈叔叔的事,就控制不住的闹心。

其实我很清楚,我们家不欠沈叔叔的,这也是我对陆星月一直没回来有意见的原因,可是我看见沈叔叔那样会很心疼,本能的就是去想信雅医院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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