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恨晚,遗失寸心,杯中物,借不到百计,解不尽丝愁。
两天后,夜幕落下,颜卿走到姚玉所待的佩鸾霄门口。大红灯笼高高地挂起,照亮门上贴着的红双喜。
踏进去,用红漆新涂的墙壁发出艳丽的光芒,百宝如意柜上摆放着花卉及瓷器。
重重屏障后的人戴着凤冠霞帔,隐约听到了脚步声。
“君上,今天是臣妾故人的生辰。”姚玉走出一重重屏障,肤若白雪,玉指并起,“相见恨晚,缘分怨浅。”
剪不断的是念想。
“玉姐姐,你终究信了外界所传的话。颜卿到此,不为解释,望玉姐姐保重身体。”曲折是非难以说清,颜卿皱起弯眉。
颜卿无力反驳,皇位之争一开始就是无心。她只记得对皇兄的承诺,以保姚玉一世安康。
嫁衣如此华丽,可惜是错穿,再怎么打扮都一样。
“臣妾不敢,君上乃一朝天子,怎会有姐姐?天色已晚,君上应回到宜妃那儿安歇,看得出您对她很特别。”姚玉弯腰作揖,等待颜卿离开。
颜卿感慨颇多:是啊,不同了。她原本就是皇兄该娶的人,阴差阳错成了外人眼里的妃子。
“颜卿走了,玉姐姐也歇息,有事情就吩咐下去。”颜卿轻轻捎上门。
姚玉立刻泪涌,躲不过的纠结。她的袖中藏着匕首,还是无法下手。
冷硕在茜纱的逼迫下换上红嫁衣,静静待在册封的夕照轩。
他还要戴着凤冠和盖着一块大红绸缎,霞帔也不轻。他忍不住拿掉这些琐碎的东西。
窗边传来声音,仔细一听倒是熟悉,“冷兄,快过来。”
冷硕打开窗户,荀羽半蹲贴着墙面,“你跟我来,君上在锁梦亭。”
锁梦亭外围守着不少侍卫,荀羽将冷硕拉到假山后。
“君上吩咐我拿酒给他,命人在外守候不得进去,我担心君上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你也知道,茜纱正忙,我只能喊你过来。”
冷硕根本看不清锁梦亭里的人,“我知道了,等会儿你假装听到君上叫你,再出来对侍卫说,君上传我前去陪驾,到时候你就到夕照轩传旨。”
荀羽也表示赞同,办法不错,看来君上没看错这个小子。
估计等君上清醒过来,不会责怪他们,事出紧急。
荀羽照做,冷硕回到夕照轩换上轻便的女装,事情如预想的顺利进行。
锁梦亭究竟是什么地方,每次走到那里,都会见到那么多人把守。
冷硕认为那会是藏着惊天秘密的地方,正好可以借机解开谜团。
回去的路上,荀羽提醒冷硕:“你可当心点,君上不喜欢别人打扰。你就进去站在一旁,什么都别干,君上醉了也是如此,他没事就好。”
皇宫里尽是些怪人,君上醉了都不管。
今天是大喜之日,茜纱一脸的不高兴。君上没在那个婧妃身边,反而独自在冰冷的亭子里饮酒。
“知道了,你就把事情交给我办。”冷硕用手拍拍荀羽的肩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冷硕一步步走入锁梦亭,小声试探:“君上,在不在?臣妾来了。”
竟然没有人回应,亭子还挺黑的,月光稀疏地撒到地面。
他身上寒毛直竖,五指在空中摸索。脚下不知被什么绊倒,头直接撞到了锁梦亭的柱子上。
“哎哟,痛死我了。”他整个人蹲在原地不动,抱着头缓缓,冷硕转身寻找让他生气的罪证。
他定心一瞧,月光下的面容红扑扑的。是颜卿,的确醉得不轻。
他欲把这个醉人扶起,谁知醉人刚刚站好,迎面将他扑倒在地。
颜卿的头压着他的左肩膀,他尝试先把颜卿慢慢翻推在地面上。
背对背直接拎起颜卿的腰,使她坐在石凳上。最后将她的身子挪向石桌,双手平放交叠,头置于手背。
冷硕佩服起自己的智慧,累出汗,也坐在颜卿身边的石凳上。
“皇兄,对不起,不该是你,不该,不该。”颜卿迷迷糊糊之间说着,眼里溢出泪水。
冷硕去擦干她眼角的液体,颜卿一把拉住他的手,“玉姐姐,皇兄,原谅我,好不好?”
她的手心冷得好像没有温度,眉宇深锁,是言语不出的恐惧。
冷硕握紧她的手,“好,没事的,睡吧。”
眼前的人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百姓的主宰者。可是,喝醉的时候那么软弱无助。
貌似平时的君上,只是有着一副老虎般威严的面孔。到底君上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情,能让一个人悔恨恐惧?
七年前,国君贺兰光在某日深夜接到慕容玄的飞鸽传书。
信上说,慕容青枫诞下一子,取名贺兰颜卿,如今慕容青枫不知所踪。
第二日,贺兰光在宫门外见到慕容玄,颜卿那双眼很像慕容青枫。避免臣子热议,当朝滴血认亲,遗落民间的皇子回归皇室血统。
贺兰光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贺兰颜卿将被安排和大皇子贺兰君实、二皇子贺兰翔、三皇子贺兰平以及吏部侍郎宫漠的独生子宫欢城在上书房学习,师承大学士皇甫扬。
这一消息传入民间,引起轩然大波,在沐圣学院的士子们联名上书要求举行赛事考察颜卿。
进入上书房的人均是从大臣和皇室的子弟中严格挑选而出,公平竞争,轮番删选,仅留下四位学员。
沐圣学院乃是国都第一学府,人才济济,有参与国家部分决策的权利。此事有关国家社稷的未来,不可不慎。
为了以示公允,贺兰光同意了士子们的要求。
颜卿觉得对自己有益,于是欣然接受。颜卿轻松通过,这场比赛为她赢得了不少支持者,尤其获得沐圣学院士子们的赞许,更让大臣们刮目相看。
上书房内,趁皇甫老师没来,宫欢城坐到贺兰翔旁边的位置。
“听闻你宫外来的皇弟在沐圣学院出尽风采,你见过他没?”宫欢城满脸的好奇,只见二皇子贺兰翔若无其事地捧着书发呆。
一向少言的三皇子贺兰平也加入其中,“对啊,我听说他很厉害,可是我压根没见过他。”
贺兰翔把书丢在桌上,“我都没见过,宫里人说他脾气古怪,不喜欢见陌生人。不过,父皇说,他今天会到上书房上课,你们就拭目以待吧!”
“不就是一个宫外的孩子吗?凭着运气通过考察,你们两个皇子应该把时间花在学业上,免得父皇生气。”大皇子贺兰君实从门外进来。
小小年纪却十分骄横,毕竟是嫡长子,左露甚是溺爱。
三个人早就习惯他,压根不想理睬,没趣地回到座位上等待老师。
皇甫扬抱着几本书进来,今日没有带上戒尺,脸上还流露出了喜悦。“等一下,四皇子会来和你们一同自习。上午,我要陪同君上到沐圣学院,你们可要安稳些。”
见众人都低着头不语,他补充道:“下午休假,不过昨天布置的作业,明天一早就要交上来。”
看着皇甫老师迈着欢快的步伐离去,几人的心情跟着大好。
大皇子贺兰君实抬起下巴,最先说道:“别忘了老师临走时的吩咐。安静点,要不然我告诉老师。”
又是搅局的,好不容易有个自习的机会,倒成了他告密的绝佳时机。
贺兰翔起身,毕恭毕敬地回答:“我们怎么敢违背您的意思呢?‘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诸位明白否?”
原是戏言,贺兰君实一腔怒火,“你敢再说一次吗?贱人生的孩子就是如此无礼。”
门外传来高昂的声音:“大皇兄身为皇室子弟,言语如此不当,岂不是太过无礼?”
几人心里寻思,是谁公然反对大皇子,细细想来是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