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峰见卢英南说起那些他曾经历过的遭遇如同在说一些值得骄傲的英雄事迹,心中却满不是滋味。
虽然他知道自他们认识的那天起,卢英南就喜好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也能从中获得快感,可这终归不是什么正途。
全峰算上前世,到底已经是活了四十多年的人了,对事情看得总要比真正的孩子看得要长远的多。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跟卢英南这样的孩子走得太近,一来两人心里年龄代差过大,很难有什么共同语言作为建立感情的基础,二来这种自小就惹是生非的孩子全峰看得很清楚,在中国拳击之路本就难走,若再平白地沾上这样的麻烦纯粹是在给自己找事。
全峰在经历过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之后,已经习惯于将取舍得失前置于计较感情之上,虽然不够精致,但也总归是利己优先。
所以在没看到明显地好处之前,对于卢英南的态度始终是有些排斥的。
即便卢英南为了他打断了别人的腿,葬送了三个人的大好前程,可那件事从一开始就非他所愿,卢英南做事的方式他也无法控制。
若是说从最一开始的时候,当他听到卢英南居然下了那么重的手,他心中对他的责怪是多于感激的。
任谁面对这么一个极端的不可控量都会感到头疼。
全峰一度在想是不是自己哪做错了偏偏就让卢英南如此这般贴心掏肺的对他。
后来,在这不长不短的四年里,他慢慢地明白过来,这世上就是有这种人,只要他认准了,就会单纯地对你好,却从来不会计较得失。
这也让全峰开始慢慢地反思自己,如果从一开始,他换一种更加主动的方式去跟卢英南接触,让他了解自己向来不喜欢只会动手不会动脑的莽夫,而不是凭他自己的喜好去投全峰所好,也许他就不会做出那样过激的事情。
哪知道这一别四年之后,卢英南从少管所里放出来,瞧他现在这副样子似乎对现在的状况非常满意,神情间对自己登高一呼便能号令“群雄”的本事颇为自得。
这就危险了。
本该让他吸取教训的事情却成了他用来炫耀的资本,偏偏那些走了歪路的半大小子们也还都买他的账。
认为能将人打成残废进入少管所,并且在那样的地方当了好几年的“老大”是绝对的英雄之举,只要一提他的名号,市里的小混子们无人不称他一声南哥。
自小崇拜陈浩南的小孩终于成了真正的南哥,而且这个南是卢英南的南,不再是别人略带调侃的陈浩南的南。
卢英南就是因此而洋洋得意。
可是这是大陆,不是隔壁资~本主义,留给他这条路的生存空间可以说是近乎没有,像他目前这种状态简直就是踩在深渊的边儿上跳舞,稍不留神就要粉身碎骨。
全峰决定一改之前对待他的方式,想办法把这个一心想做自己“兄弟”的孩子拉回正道。
他正要开口询问卢英南下一步的打算,周围的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没一会儿,距离他们身边最近的这圈人被人从身后推开,从人缝中间硬挤进来两个家伙,其中一个一指全峰,“就是他。”
全峰定睛一瞧,来人穿着一身裁判的黑衣,左边袖子上别着一个红箍儿,上面写着“场外巡查”。
他和卢英南对视一眼,又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下子明白过来。
一定是刚刚他跟那帮混混动手,不知让谁给举报了,身穿队服在这里打架可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眼下最聪明的办法就是趁着舞台下方灯光昏暗对方还没看清自己的长相的时候赶快脚底抹油。
可回头一瞧李晓琪瘪着嘴,使劲忍着小情绪,眼泪却无声地顺着脸蛋往下流,他的心又软了下来,他要是就这么跑了,还不如刚才直接走掉,又何必惹出后来这些麻烦。
他四下里看了一圈,李卿源不知买个破冰棍跑到哪去了,于是只好叹了口气,站在原地等候发落。
那裁判也怕他突然逃跑,大步走上来,手里举着手电筒直晃他的眼睛,连珠炮似的发问,“你是朱山体校的?你们的人都在篮球馆集合你跑这儿来干嘛?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拳击队儿的吗?”
全峰刚要张嘴,卢英南一把抓住他胳膊,给他使了个眼神,对着裁判说道:“裁判老师,这是我朋友,我们不是朱山体校的,刚才打架的是我,跟我朋友没关系。”
那裁判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带他来的那个人在他耳边指着全峰低语了两句,他点点头,对全峰说道:“你们不是体校的?那把你们的入场券拿出来我看看。”
卢英南大大方方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票根递了过去,全峰却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做。
他压根就没有入场券,他随体校大巴直接进入操场,哪用什么入场券,他唯一找老秦要了两张券还给了何晴和全振兴,这会儿也不在他的身上。
眼看着他拿不出来,那裁判就要找保安将他轰出体育场,这还了得,于是他看了卢英南一眼,说道:“有些事瞒不住的,我一会上台比赛,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转过头对裁判说:“我是全峰,是朱山拳击队的,一会就有我的比赛。”
卢英南一瞧,扒拉了他一下,挡在他身前,对裁判说:“裁判老师,你别罚他,刚刚那架是我打的,我们这会儿就在这儿说会话,你要不乐意我这就出去,你别为难我兄弟。”
全峰不想再欠他这样的人情,暗中扯他的手,何况既然有人因为他这身校服指认过来,就不可能被卢英南这样粗糙的谎言所骗,果然那个领路人就指着全峰说道:“刚刚就是他,我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卢英南上前一步,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哪个眼睛看见的?”
领路人寸步不让:“你看他还威胁我!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肯定都不是什么好鸟!”
“都别说了!”裁判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指着全峰说:“得了,你的比赛资格取消了,一会儿跟我回去,到篮球馆做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