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宫里原本活得低微,至少在乾隆面前我是真实的,而今却要在他面前假意逢迎:“臣妾没想得那么深,本不是针对他,这会儿和亲王要是误会了就不好了,此事因皇上而起,这个乱摊子皇上要替臣妾收拾了。”我靠在他的怀里假意撒娇,心里却满是苦水,含笑声中,眼泪慢慢涌了出来。
乾隆抱着我,无奈地说道:“朕真得离你远些,否则你就是朕的致命伤了。”
这一闹皇太后也知道了,原来以为我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后来知道我是和皇上赌气而致,很生气,立即下了一道懿旨,不许我继续留在圆明园,将我赶回紫禁城。我回宫的时候,本以为乾隆会送我,可是只等到李玉代他送我,另派了两名心腹侍卫护送我回宫。
我好像一个离京叛道的人,屡屡遭太后嫌恶,在宫中的日子我深居简出,连长春宫我都很少去。大部分时间抄抄经书,养养心性。
皇太后的万圣寿节,免了我拜寿的资格,送寿礼去圆明园的云歌、明玉,回宫时,带回太后赏赐我的一桌子饭菜,我对着满桌酒宴行了六拜三跪三叩礼,恭祝太后万寿无疆。
乾隆是腊月初三从圆明园返回紫禁城,从回宫之日起他就忙着接见各国使臣,及过年前的一套礼仪。
见夏荷拧眉立目走进来,我笑着问:“吃人肉了,酸成那样。”夏荷揉了揉肩头说:“昨晚上没睡好,肩膀子疼。”
我让她过来,趴到木炕上,我帮她看看,夏荷开始不肯,被我按倒在炕上,秋菊极有眼色地取了一个牛角的刮痧板递给我,夏荷苦着脸说:“主子,别给奴婢刮痧了,前儿日刮的痕迹还没下去呢。”
我笑着上了炕盘着腿说:“不用怕,我的手艺是跟刘嬷嬷学的,她是宫里刮痧高手,名师出高徒,前儿因为初次动手实践,难免有些生疏,熟能生巧。”
夏荷更害怕说:“前儿主子是说跟林嬷嬷学的,这会儿又说跟刘嬷嬷学的,她们俩到底谁是宫中第一刮痧高手,主子练手也得轮着来,可别仅奴婢一个人练。”
明玉走进来,看我仍旧是一身便装,对我说:“主子,快到时辰了,再不梳洗,年夜饭就来不及了。”
夏荷听明玉一说,要起身,被我强行按住说:“我现在属于姥姥不亲,舅舅不爱那伙的,没人在乎我参不参加,我不参加倒落得大家欢喜。”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现在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正说着话,太后宫里的太监捧着一个盒子走进来,走到我面前打了个千,我赶紧站起身,他满脸带着笑说:“奉太后懿旨,给令妃娘娘送几样安南进贡的新鲜瓜果,另外传太后口谕,‘今儿的除夕夜宴上,令妃穿得光鲜点儿,有几位辈份高的福晋,哀家要替令妃引见。”
我忙领旨谢恩。
思索着辈份高的福晋到底辈份能有多高?康熙辈,还是雍正一辈的。
太后为何要替我引见?难道是我进位为妃的缘故。
虽不想去,可太后懿旨在此,我不敢违抗,我的吉服袍不是玉色、香色就是灰色,很少有鲜亮的颜色。明玉翻了半晌,才在箱底,给我找出一件橙红色绣金万字地彩云幅八团龙凤双喜纹棉吉服袍。
衣服鲜亮,妆容就不能过于浓艳,略施了粉黛,收拾停当,乘舆来到交泰殿,此时乾隆正在保和殿宴请各国使节。进了交泰殿大门,真是人山人海,清宫的太监宫女比历朝皆多,前朝内不算,单此时交泰殿里的宫人就有千余人,明玉扶着我穿梭在人流中,来往的宫女太监看到我,皆躬身行礼,端着盘子乱晃,晃得我心直哆嗦,怕打扰他们工作,只得绕道专拣人少的地方走。
进了正殿,见太后端坐在正座上,下垂首坐着两个老妇人,与太后年纪不相上下,都是笑容满面跟太后搭讪着,彩月看见急忙迎过来,先福了一福,然后直起身,笑道:“太后正等着呢,派了太监分头去请,就差下贴子了,还好你来了,也算能交上差。”
原来引见给长辈的不是我一人,心里的紧张才稍稍放下些,后悔自己沉不住气,不该急着过来,否则可以滥竽充数了。
我走上前给太后磕头,太后边示意我起身,边给我介绍道:“这是你叔叔怡亲王的侧福晋乌苏氏和庶福晋纳喇氏,你给她们行个礼吧,你两个婶子一直给怡亲王伴灵,刚回京。”
我忙过去给她们行礼,两位福晋急忙站起身,笑着给我还礼说:“太后,这样不合礼制,让我们老姐妹受大不敬之罪了。”
太后拉着她们坐下说:“怡亲王在世的时候,跟先帝最亲近,这会儿让侄媳妇儿给婶子们行个礼,虽不合礼制,却合祖宗礼法。今儿是家宴,你们就安心地受一回礼吧?”
我从宫女手中接过茶,分别敬给太后及两位福晋。临来时,明玉跟我说,如今尚在世的几位福晋中,最有可能引见的是怡亲王两位福晋,她们一直在河北为怡亲王伴灵。因为京里的王妃福晋们,逢年过节,家宴上时常见面,与后妃们十分相熟,自是不必再引见了。
想起前些日子乾隆说让我为孝贤皇后守灵,我的心动了一下,问明玉,福晋为什么不在北京待着,要去为怡亲王伴灵,难道他们犯了什么过错?
明玉笑道:“那倒不是。”
明玉告诉我,怡亲王的侧福晋乌苏氏原育有一子,可惜在雍正七年过世了,庶福晋纳喇氏未育,乾隆四年,弘皙谋逆案,牵扯了怡亲王的两个儿子,两位福晋便请旨离京为怡亲王守灵,实则也是为了避嫌。
我心里感叹:“两位福晋得多爱怡亲王,放着京里的福不想,去河北受罪,而且一待就是十余年。一定是怡亲王生前待她们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