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乾隆起驾前往避暑山庄,因我刚生产,不能随驾,随驾的有皇太后、皇后、纯贵妃、舒妃、庆嫔、颖嫔及新进宫的祥贵人。
皇后这些日子心情一直不好,南巡途中乾隆没有为皇后过千秋节,帝后便有些不睦,而皇后刚回宫,娘家传来消息,她额娘在千秋节那天过世了,皇后初闻噩耗,当时就病倒了,她责问乾隆为什么不告诉她。乾隆反问她,为什么要告诉她,她远在江南,难道当时告诉她,她能赶得及回来奔丧,何况他是皇后,一个臣妻能惊动起皇后亲自奔丧。
皇后责问,为什么令妃之父过世,令妃可以回去奔丧,而她却不能送额娘最后一程?此事惊动皇太后从畅春园赶回来。
此次乾隆起驾木兰,我以为皇后不会去,本来乾隆也不勉强她,可皇后借口要侍候皇太后。带病前往。
可事情就是那么不巧,御驾刚刚抵达避暑山庄,七月二十四日,皇十三子薨了。
皇十三子是嫡皇子,不但乾隆没回来,连皇后也没回来,皇后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有些让人琢磨不清,对于她额娘,她远在千里之外,没赶上奔丧,她十分动怒,可是她对亲生儿子之死,竟无动于衷。
宫里留守的嫔妃,虽然属我的位份最高,但是我在月子里,不能前往,只能由愉妃主持办理。
办理完十三阿哥丧事后,愉妃到我宫里坐坐,她叹着气道:“皇后临行时十三哥便已发病,可她却不闻不问。我曾去劝她,可皇后说她即便留在京里,皇十三子的病也不会好,何必徒增伤悲。”
皇后四十刚出头,按理说这个岁数还不到更年期。怎么脾气越来越大?而且她是继后,自然跟原后不同,何况当年乾隆升她为皇后,对她也算是格外开恩了,必定当时她排在纯贵妃之后。
乾隆九月中旬回京,不但他对皇十三子之死只字不提,而皇后已康复如初,也是只字不提。
给皇太后请安时,皇太后为此还掉了几滴眼泪:“这两人就是冤家,当初哀家不该做主扶皇后上位。若是从满族大员家选一女为后,可能就不是今天这个后果。”
准噶尔之战到此也算平定,虽阿睦尔撒纳逃跑,其余随阿睦尔撒纳反叛的厄鲁特人,或被擒拿,或已正法,或因患病身死。可是乾隆觉得阿睦尔撒纳一日不除,边患便无宁日。有传说阿睦尔撒纳渡河溺死,乾隆不信,他判断阿睦尔撒纳最可能逃到俄罗斯了,因大清跟俄罗斯议定不许容留逃人。乾隆传旨派人前往俄罗斯边境索取。
伊犁平定,乾隆二十三年的时宪书,将伊犁载入大清版图。
这一日乾隆从南苑行围回来,说带我去福海散散心。步上船头见乾隆愁眉不展,我笑着劝乾隆:“哈萨克已降,伊犁平定,阿睦尔撒纳单枪匹马兴不起什么风浪,皇上何必发愁?”
乾隆道:“伊犁虽已平定,还有个回城。而且阿逆一日不擒,朕一日不能心安。”
我问乾隆是因回部首领杀了副都统吗?
乾隆点点头:“得闻霍集战杀害副都统阿敏道之时,成衮扎布便奏请大兵至伊犁时,前往回城剿灭霍集战,朕当时没答应,在阿逆未擒获之前,即深入回部。若霍集占等穷途末路,势必固守力拒。倘阿逆再煽惑各厄鲁特等。从中掩袭。大兵两路遇敌。顾此失彼,不战自败。而今阿逆虽未擒获,但卫拉特之众,诛剿者诛剿,病亡者病亡,准噶尔剿灭。如何处置回部,实在令朕头疼,若此时出兵剿平,朕怕朝野上下,以为朕为一人而兴兵,若不进剿又怕霍集占羽翼丰满,朝廷再想平之,可就难了。”
其实我内心是不希望乾隆向回人兴兵,那样香妃就不会进宫了,我也就无后顾之忧了,可又一想,那样也就不会有新疆了。
以我一人之苦,换收回新疆,我当然选收回新疆,我虽没去过新疆,但我知道新疆是个好地方,我说:“回疆从唐朝便是我国领土,应该收回。”
乾隆道:“大小和卓两兄弟被准噶尔拘禁。是朕将兄弟二人释放,令其回归故土。如此忘恩负义之人,的确不该容留。”
乾隆心情好了,命撑船的太监把船开到瀛海三山,瀛海三山是一座小岛,上面有很多亭子,乾隆拉着我上了一座亭子,岛上风有些大,乾隆解下披风给我披上,我推辞道:“臣妾穿了厚衣服,不冷。”我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阵恶心,乾隆拉住我的手,替我把了把脉:“又怀了?”见我点了点头。乾隆道:“三年三胎,朕回去得问问太医,这样怀孕会不会伤身体。”
乾隆命我披上他的披风,叫人备了垫子和热茶。我靠在乾隆怀里,看着绵绵数里的福海,被秋风吹起层层细浪,我说:“由于臣妾坐月子,竟然连皇上的万寿节和中秋节都没参加。”
乾隆俯身笑道:“你两年给朕生两个孩子,这马上又有第三个了。该是朕向你倒辛苦,令妃娘娘辛苦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皇上召幸臣妾的次数有些多了。”
乾隆笑道:“朕又没天天跟你在一起,怎么能算多,这一年两年都是聚少离多,你即是朕的贤内助,也是朕的知己。”
和乾隆相拥着静静地看着福海,心胸也跟着开阔起来,他视我为知己,我又何尝不以他为全部。
我怀孕的消息传遍宫里,连久不见笑容的皇后都笑了,听人说皇后背后说我,‘鸡一旦开张了,蛋就下起个没完。’
我心知肚明,告诉我此事的未必真是跟我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今天还是姐妹情深,说不定明天就是刀光剑影,我对皇后背后骂我,只是一笑置之。皇后现在颇有一副,我是斗士,来者不惧之势,我可不敢跟皇后开战。
冬月里气候干燥,皇太后冬天不敢吃水果,嫌凉,我特挑选上等水果,为太后炖了一锅水果羹,尝了一口入口即软又滑,酸甜可口。因我有孕在身,太后准我不必请安,如有敬献,打发个太监去便可。
盛好羹,我打发四喜给太后送去,又给小七盛了一小碗,还剩半锅,叫巴朗给皇八子、皇十一子每人送去一碗,想起十二阿哥,有些害怕皇后,犹豫再三,决定还是不送了。
乾隆最近火气有些大,便盛了一碗,放到食盒里,令四妞提着,我亲自给乾隆送去,在对回部是否开战的事上,朝中两伙意见,一伙认为,实不该为一人而兴兵,另一伙则是霍集战戕害大臣,岂能容饶。
刚走到九州清晏的殿门外,听里面乾隆大发脾气的声音,我赶紧驻足,高玉等在门外候着,看着我进来,慌忙过来给我见礼,我低声问:“谁在皇上的屋里?”
高玉道:“万岁爷宣军机大臣前来议事。令主子有何吩咐,奴才一会儿代为通报。”
我将食盒递给高玉:“给皇上做了一碗羹汤,一会儿等皇上气消了,叫李玉服侍皇上喝了。”
高玉恭身接过食盒,我又嘱咐他小心,别叫羹汤凉了。转身没走几步,听到里面传来拍桌子的声音:“要不是我大清平定准噶尔,他们还囚禁在伊犁,朕释放他们并委以重任,命大和卓回南疆统领旧部,小和卓留在伊犁管理南疆来往的移民,大清对他们恩重如山,没想到这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竟敢屠杀我大清将领,举起‘巴尔图汗’的反旗。还不打,再不打他们就敢打到北京来!朕意已决,朕意于明春进兵。叫人预备粮草吧。”
乾隆真要和回疆开战了。我虽是打肿脸充胖子,赞成乾隆出兵回疆,可事情临头的时候还是有些失落,平定大小和卓之乱后,香妃就该进宫了。
回了天地一家春。还没进院,见四喜回来,乐颠颠的,我笑着问:“得到什么彩头了,乐得眼睛嘴都凑到一起了。”四喜边向我行礼,边笑着说:“回主子,太后刚歇晌起来,看见奴才送的东西,说正想着这口儿,令妃就给送来了,真是个知疼的孩子,赏了奴才一块金锞子,另赏了奴才两个佛手泡水喝。”
我抿嘴笑了笑,近来皇太后不但对我态度越来越和善,连侍候我的人也是赏赐不断。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又是一年,春节刚过俄罗斯边界报称,阿睦尔撒纳出痘身死,已将尸体,送到恰克图。请遣人难看。
听说阿睦尔撒纳死了,乾隆并不十分高兴,因为必定阿睦尔撒纳是病死的,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乾隆一面遣人验看,一面给俄罗斯发文,‘尔等念两国和好,将逆贼之尸送来,以彰大义,大皇帝深为嘉悦。’
乾隆在外交上一向自负,跟谁都自称大皇帝。乾隆认为阿睦尔撒纳出痘身死,应该是事实,俄罗斯之所以迟迟不见擒送阿睦尔撒纳,就是静观其变,见阿睦尔撒纳死了,没什么用了,怕伤两国情份,才不得不送回其尸。
乾隆当日向俄罗斯索取阿睦尔撒纳时,众臣暗地里都以为乾隆打红眼了,如果俄罗斯不送回阿睦尔撒纳,乾隆很可能会出兵俄罗斯。乾隆告诫大臣们,在外交上,你越谦虚,对方越是骄傲,你越害怕,对方越显示威风让你更害怕。汉、唐、宋、明,和亲的和亲,称侄的称侄,每年岁币屡增,实在丢脸。既如俄罗斯,如果不是大清严行索取,他又岂会将逆贼送出。
乾隆这是啪啪打脸,我没敢跟乾隆说,汉、唐、宋、明丢脸,不代表清朝不丢脸,他后代的岁币比列朝列代,都多的多,丧权辱国的条约更是一条比一条狠。
找人验看确定阿睦尔撒纳已死。乾隆话复前言,当即传旨将策楞、永常、舒赦德、玉保等家属,俱加恩免罪。充发者召回。监禁者释放。玉保妻女。前入辛者库。亦一并宽免。令归本旗。也算给已故策楞、永常、玉保,及在军前服务的舒赫德一个交待。
皇后千秋节,给皇后行过礼后,我靠在软榻上,四妞坐在春凳上帮我按腿,珞宪姑姑捧着几件衣服进来,她把衣服放到炕上,过来问我:“腿又肿了?千秋节万岁爷命停止行礼筵宴,更准了主子不必行礼。”我说:“不碍事,就是今儿站得久些,稍有些胀。”
我翻弄着衣服问:“这又做了几件?孩子长得快,穿两水就小了,如今军费开支大,宫里上下都在节约开支。”
姑姑笑了笑说:“哪里多了,这两套是七公主的,这两套是十四阿哥的。何况主子马上又要生阿哥了,小阿哥还可以捡十四阿哥的衣服穿。”
我笑了笑说:“哪能那么快,还得等几个月?”腊月忻嫔生皇八女,也不知道我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历史上嘉庆皇帝是皇十五子。
乾隆给我新定了条规矩,晚膳后,倘若他不来我这里,我就要过去给他请安。
这日给乾隆请过安后,乾隆起身扶着我坐到木炕上:“去年吐鲁番耕种已有成效,朕命阿桂携带种籽带领绿营兵前往哈喇沙尔等处,开垦新田,左右春桃在家无事,可宣她进宫侍候你生产。”
我笑道:“春桃是当家主母,阿桂不在家,家里的一大摊事都得她做主,绿营兵可携带家眷,主帅夫人却无暇随行。臣妾怎忍心叫她入宫?”阿桂是世家公子,从小怕是没见过耕种,如今被乾隆派往偏远地方当农民。
见乾隆桌案上陈列着一幅图卷,我起身净了净手,走过去,边展开图卷,边逗乾隆,“这是什么图,莫不是哪个总督、巡抚进献的美女图?”自从乾隆南巡以来,总是隔三差五,收到南方官员进献的美女图。
乾隆道:“都说江南出美女,朕还是觉得京都魏府的美女最合朕的心意。”
我本想逗乾隆,没想到反被乾隆取笑的脸红了:“臣妾已人到中年,哪里还称得上是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