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至山东徐家渡时,乾隆到皇太后御舟上问安,期间提起乌什暴乱。
乾隆说原以为此次暴乱,是民夫闹事。细查之下,竟是地方伯克与驻地官员相互勾结,压榨当地百姓而起。
乾隆二十四年平定大小和卓以后,由于战乱,收复后的新疆是千里之地,空无人烟。兆惠班师后,乾隆令阿桂留在新疆屯田、移民。命他一面在主要城镇派驻官员,屯兵驻守,一面建立起当地民政体系。仍在各城任命伯克,伯克官居三品,拥有的土地,不用缴税。
对新疆农民开荒的自有土地,仍按旧例,每年将所获粮食的十分之一上缴国库,而农民垦种的公地和官地,则采取对分制,国库和农民一人一半。此法远比之前的准噶尔赋税要轻许多。
清廷的政策本是好的,可到了地方,不但驻地官员,就是当地的伯克也是随意役使回人为自己开荒种地,并令回人自携牛具耕种,对回人所购牛具,随意加价,一只瘦羊竟要四两银子。不仅如此,随意向回人摊派财务。因清朝政府取消了伯克世袭,伯克任免权利掌握在驻地大臣手中,伯克为了贿赂驻地大臣,更是巧取豪夺、加重盘剥当地百姓。
而在平定大小和卓后,大小得卓部众有些逃到境外,这些势力跟国内一些假意服从清廷的势力相勾结,暗中一煽动,致使不明真相的回人百姓更加痛恨清廷。
驻外大臣理宜洁己奉公。约束下人。而此次因暴乱自尽的大臣素诚,素质低下,即糊涂又贪财好色,他儿子更胜于他。他父子及属下办事笔贴式等,遇到回人妇女,稍有姿色的,不问是何人,唤至官署,任意奸淫,毫无避忌。其中就包括小伯克赖和木图拉之妻。
此次办送沙枣树苗进京,不过运几棵树苗能用多少人?可素诚派他儿子运送,沿途行李,俱令回人背负,以致所派回人甚多,高达三百来人。并将小伯克赖和木图拉一并派出。启程之前,小伯克赖和木图拉向素诚之子请示树苗要送到哪里,素诚之子认为他很冒失,不问情由打了他数十鞭子。赖和木图拉忍着伤痛,又向另一名笔贴式请示,结果又被打了三十大板,因此惹怒众回人。新仇旧恨,遂引发暴乱,暴民向驻守在乌什的清军发起进攻,素诚兵败后杀子自尽。又放火焚烧官署,暴民随后把官兵及往来贸易之人尽数杀死,又把在城外居住的百姓都赶至城里。
太后闻言叹道:“哀家还以为素诚父子是忠诚之士,为国捐躯,没想到竟是这等奸恶之徒!真是死有余辜。只是,战乱一起,又要有多少生灵遭受涂炭了。”
乾隆说:“儿子闻奏,不敢小觑,‘以回人断无,无故作乱之理,必系彼处大臣官员等将伊等苦累不堪,致启衅端。’故传旨命明瑞亲自前往查办。”
太后又问:“回人虽是官逼民反,终究反了,听说杀官夺府,十分勇猛。可新疆各镇都有屯兵,何以区区数百名乱民却是数月难以平定,此为何故?”乾隆叹了一口气:“不提起这些人倒好,一提起来,儿子的气就更是不打一处来。”
素诚父子尤为可恶是死有余辜,而阿克苏办事大臣卞塔海更是让乾隆气得肝疼。
乌什事变后,素诚手下兵将前往各处求援,因阿克苏离乌什最近,卞塔海最先接到消息,卞塔海领兵到乌什时。当时城内回众,并没有全部叛变,曾有人悄悄开门迎接卞塔海,卞塔海因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不敢贸然进城,情有可缘。应该向来人探听探听城里有多少叛贼,有多少是被肋迫的百姓。而卞塔海并不查讯致乱缘由,先放鸟枪,把开城人轰了回去,到第三日,更是用火炮攻打城门,这不仅激怒了叛贼,连回民也开城迎战。卞塔海被袭击,败走数十里。至使步兵百余名,炮三座,都被回人缴了。可恨的是卞塔海丢失了三门军炮,竟瞒而未报。
更可气者。走了个孙悟空,来个猴。卞塔海前脚刚败走,纳世通带领援军赶到,而纳世通。领兵刚至彼处。还没开战,竟怕明瑞争功,六百里行文阻止明瑞前来。然后再给乾隆上折子,‘办理乌什官兵,现在一千八百余名,已足敷用。伊犁事务紧要。明瑞可毋庸前来。止须拨马四五百匹接济。已由驿六百里行文知会等语。’
这份奏折,给乾隆弄得无语了。明瑞是节制各城将军,遇此等事情,理应前往查办,而且乾隆命明瑞前往。并不单单是以壮军威,主要是调查暴乱起因,即便乌什平定,明瑞还是有应办之事。纳世通身为参赞大臣,新疆的二号人物,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未得圣谕,他有什么权利先发行文。
乾隆何等聪明,心知肚明,纳世通是怕明瑞前来抢功。暴乱之下,军、民,随时都有死伤,兵贵神速,平乱宜早不宜晚,把功劳看得比士兵、百姓的命都重要,是何等混帐官员,无耻至极。
乾隆怕明瑞看到纳世通行文后,真就回转伊犁,自乾隆十三年以来,乾隆看尽前线官员的丑态,对明瑞也不敢高估。忙又下了一道谕旨,催促明瑞前往。
好在富察明瑞与其他官员不同,见到纳世通行文后不但没有返回伊犁,还派观音保带了五百名精兵,火速前往增援。
观音保到达乌什时,纳世通初战告捷,他更是把全部心思用在阻止明瑞前来抢功上面。观音保到达乌什时,正赶上纳世通再次攻城。纳世通竟安排观音保的部队,负责防守城外通北山区的路口要道,不许观音保参与攻城。乾隆在上谕中直接责问‘观音保所率官兵,俱甚强状。攻取乌什,理应调用此兵,但被派去堵截逆贼逃遁之道,用意何在?伊等意欲不用观音保所领兵丁,而仅用伊属兵丁,则成事后独享战功矣。’
而此时正当是安抚没有闹事的回众,令其倾心出力之时,纳世通反拨给观音保回兵二百名,令其任意驱使,说白了就是专门侍候观音保等人,观音保哪见过这阵仗,根本没敢用。由此可见,驻地官员压榨回人,已是普遍现象,乌什之始乱,继而贼势猖獗,暴乱不能立时完结,跟这些官员卑鄙无耻、平日任意压榨回人有关。实堪发指。
乾隆都不知道该骂这些人什么好。
二月二十七,明瑞赶到时,纳世通已多次强攻,仍是毫无进展,在此过程中不但被叛军又夺走一门炮,观音保还受了伤。
此时乌什城已汇集了从叶尔叶尔羌、库车、阿克苏、喀什噶尔、喀拉沙尔以及伊犁方面开来的平叛部队达四千之众。再加上明瑞的部众,清军已达万余人。
清军如此大规模攻势,仍是久攻乌什不下,乾隆估计,必然是全城尽叛,故而给明瑞传旨,若是乌什回人稍知害怕或擒获首恶,趁机投降,还情有可原。倘若不怕死,仍是抗拒,得城后,必严行查办,不可姑息。叛犯妇女,不必解京,送往伊犁该处配与厄鲁特人。将乌什城拆毁,土地给其他回人耕种。
从闰二月始,清军不断对乌什发起军事强攻,叛军虽伤亡惨重,清军却未能取胜,战争进入了相持险段。为尽快结束战事,明瑞采取了‘扰其耕作’、断其樵牧的策略。乾隆觉得此法可行。没多久,乌什城内出现了,‘粮尽樵断,马毙人饥’的局面,但清军仍是久功不下。
乾隆只能派阿桂前往协助明瑞办理乌什事务。因为阿桂曾带领回民一起建设新疆,回人对阿桂的感情,远远超过明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