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二章不可抗拒的**
九月八,怀荒燕子原,齐王行营。
武贲郎将赵十住风驰电挚而来,心情极度郁愤,气急败坏。
燕北已经没有他的位置,当然没必要与齐王“虚与委蛇”,而阴世师已公开“驱赶”他,留在燕北就是煎熬,就是耻辱,但涿郡留守府那边的调令却迟迟没有过来,破六韩摩诃亦是落井下石,借口怀荒局势紧张,又要扈从齐王巡边,无暇分身,蓄意推诿,拒绝交接,不愿接受长城镇戍之重任,导致赵十坐退两难,如果意气用事甩手不管势必落人口实,如果事事过问却又心不甘情不愿,一旦遭到下属们的抵制便是自取其辱,而一旦好心办坏事那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十住身陷尴尬和困窘之中,情绪之恶劣可想而知,但齐王出塞巡边是国之大事,赵十住不能不作为,无奈之下也只能忍气吞声,紧随齐王之后赶至野狐隘口。本以为敷衍两天就差不多了,哪料天不遂人愿,当天晚上破六韩摩诃就发来急报,齐王决定继续追杀白发贼,要带着大军继续北上,要深入大漠,他一个人无力阻止,紧急向赵十住求援。
赵十住顿时头大如斗,这太荒谬了,中土皇帝唯一的嫡皇子在南北关系没有破裂,在没有提前告知大漠牙帐,亦没有征得圣主和中枢同意的情况下,亲率大军深入大漠,这已经不是擅自做主、肆意越权的问题了,而是无法无天、恣意妄为到了疯狂地步,完全失去了理智,无视由此可能导致的把中土推向战争深渊的严重后果。
赵十住懊悔莫及,早知自己会被破六韩摩诃“拖下水”,不得不陪着齐王一起疯狂到死,倒不如意气用事甩手不管,宁愿不作为落人口实,也不愿胡乱作为自寻死路。如今没有选择了,赵十住气急败坏之下,只好连夜出关赶至怀荒,先到城中找到破六韩摩诃,询问具体细节,商讨具体对策。
赵十住初始并不惊慌,胸有成竹。虽然齐王的身份非常尊贵,麾下也有两万精锐实力强劲,看上去彪悍无敌,但实际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因为齐王的军需供应完全受制于涿郡留守府,粮草武器成了套在齐王脖子上的绞索,只要涿郡留守府牢牢抓紧这条绞索,不论齐王如何飞扬跋扈,无法无天,最终都不得不乖乖听话。
现在齐王就身陷粮草不继的困窘之中,为此阴世师授权破六韩摩诃,与赵十住完成交接,正式主掌长城内外的镇戍重任之后,立即从镇戍储备中调拨一批粮草武器给齐王救急。然而,破六韩摩诃心机深沉,不愿被阴世师所利用,也不想替赵十住承担责任,更不敢拿粮草武器来卡齐王的脖子,与齐王结下仇怨,所以他跟在齐王身边,匆匆忙忙就出了长城,既不与赵十面,更不主动交接,想方设法推诿拖延。
齐王出塞之后没有看到本应该给他的粮草武器,当即勃然大怒。阴世师出尔反尔,背弃承诺,齐王当然要还以颜色,于是一口拒绝了破六韩摩诃的邀请,坚决不进怀荒城,就把行营安扎在了燕子原上,接着就决定继续北上,深入大漠追杀白发贼
。至于破六韩摩诃,直接被齐王无视了,不要说劝阻了,就连行营都进不去。
破六韩摩诃暗自侥幸,他幸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一个出身卑微的边陲镇将,根本斗不过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更不要说圣主的嫡皇子了,纯属鸡蛋碰石头找死,所以他对阴世师的命令阳奉阴违,对赵十住也是敬而远之,谨守本份,决不逾越,结果他做对了,否则面对齐王突如其来的凌厉反击,他根本应付不过来,最终只能沦落为一个悲哀的牺牲品。
看到赵十住连夜出关踏着夜色风驰电挚而来,破六韩摩诃估计赵十住愤怒得都要爆炸了,连杀死自己的心思都有,考虑到接下来的难题都要扔给赵十住,主要责任也由赵十住承担,偏偏此刻阴世师已经把赵十住“赶出”了燕北,赵十住一只脚都已经跨出燕北了,结果却又被自己“拽”了回来,要替自己和阴世师处置危,承担罪责,其心情之郁愤可想而知,心理脆弱的人估计都要气得呕血了,因此态度十分恭敬,语气亦是前所未有的谦卑,极晶慰之能事。
赵十住也是久经沙场的卫府悍将,在权贵如云的本朝能够坐到卫府武贲郎将的位置上,本身就证明了他的能力非同一般,庸才在这个位置上根本坐不住,僧多粥少竞争太激烈了,但今天他被人算计了,被人“阴”得很惨,稍有不慎就会身败名裂,如此仇怨,岂能不报?
见面后赵十住表现得很平静,既没有纠缠细枝末节的意思,也没有推诿扯皮的想法,主动承担了镇戍统帅之职责,直奔主题,“齐王出塞后,是否要求你兑现承诺,立即给他提供粮草武器?”
在赵十住看来,齐王之所以做出深入大漠尾随追杀白发贼的决定,不过是一种要挟手段而已,只要兑现承诺给他粮草武器,齐王必然“虚心接受”劝谏,放弃这一不切实际的决定,如此难题也就迎刃而解。
破六韩摩诃一听就猜到了赵十住的想法,当即摇头,“齐王出塞后,并没有向某提出任何要求,而且某主动去拜见他,去询问他有什么要求,亦被直接拒绝,甚至连行营的大门都不让某进去。”
赵十住惊讶了,迟疑少许,问道,“齐王自冀北而来,轻车简从,所带粮草十分有限,至今应该所剩无几,他拿什么深入大漠追杀白发贼?”
“齐王有充足的粮草,足以支持他深入大漠。”破六韩摩诃回道。
“他哪来的粮草?”赵十住吃惊地问道。
“白发贼把从广宁劫掠所得,全部留给了齐王。”破六韩摩诃叹道,“如今某才知道,白发贼为何不顾一切攻打广宁劫掠库藏,原来是为齐王准备的,以免齐王受制于人,无法给其有力支援。”
赵十住呆滞了片刻,追问道,“如此说来,白发贼是赤手空拳深入大漠?”
破六韩摩诃再次摇头,“据某部下对这几天怀荒战局的分析,白发贼应该成功洗劫了边市,因为到目前为止尚没有迹象表明塞外马贼曾经杀进燕子原洗劫边市,而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边市商贾亦无力自救突围而走,所以不出意外的话,白发贼现在也有足够的粮草支持他冲到闪电河一线烧杀掳掠。”
“既然如此,齐王为何还要深入大漠做出尾随追杀之势?”赵十佐皱眉头,凝神思索,“他到底是针对燕北,还是威胁圣主?”
破六韩摩诃苦笑摇头,“某位卑言轻,见不到齐王,无从揣测。”
赵十住亦是苦叹,他本已决心与齐王划清界限,绝不与齐王有任何牵连,但最终还是一厢情愿,被人算计到了不得不与齐王产生瓜葛的地步
。赵十住亦是果断,事已至此,罢了,硬着头皮走一遭,是祸是福听天由命吧。
清晨,赵十住、破六韩摩诃联袂赶到齐王行营外求见。
齐王当然知道两人的目的,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行险一搏,大军即将出发,关键时刻岂容别人在他耳旁聒噪徒生烦恼?齐王一挥手,“不见。”
韦福嗣略一思索,进言道,“大王,这是个机会,拱手送来的机会,不可错失。”
齐王心领神会,犹豫了片刻,问道,“你确信?”
“大王慷慨,送他们功劳,即便有所图谋,不能赢得他们的忠诚,但最起码有了一份人情,而他们欠下的这份人情,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就成了牵连证据,于是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可选择的余地就很小了,最终获益的还是大王。”
齐王委决不下。
“大王,南北大战是各方共同利益所在,而南北大战迫在眉睫,所有可以增加中土胜算的计策,都能得到各方的响应和支持,这一点毋庸置疑。”韦福嗣耐心劝说道,“大王的未来,都建立在南北大战大获全胜的基础上,而若想达到这一目标,大王就必须以中土为重,以国祚利益至上,暂时放弃所有利,唯有如此,大王才能赢得各方支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齐王郑重点头,“既然如此,孤亲自出迎,表达诚意。”
齐王亲自迎于辕门之外,让赵十淄破六韩摩诃受**若惊之余,倍感惶恐,甚至有些心惊肉跳,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坐定后,齐王开门见山,“孤知道你们来的目的,所以孤也不隐瞒了,就把深入大漠的真实目的直言相告吧。”
韦福嗣随即走到地图前,把李风云和李子雄联手攻打安州,迅速改变北疆局势,以此来扭转中土在北疆镇戍上的被动局面,继而在南北大战爆发前建立更多优势的谋划合盘托出。
事实真相给了赵十淄破六韩摩诃以巨大冲击,两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内情竟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与此同时,一股热血从心底悄然涌出,对于老军来说,战惩荣耀才是无法抗拒的最大**。
“一切都是为了南北大战。”韦福嗣最后说道,“大王的处境虽然不好,但依旧有机会,而机会就在南北大战,就在大战中建立功勋,所以,在南北大战没有决出胜负之前,大王也好,你们也好,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打赢这场大战,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韦福嗣这句话振聋发聩,直接打破了牢牢束缚住赵十淄破六韩摩诃的权争囚笼,让他们从狭隘的私利桎梏中摆脱了出来。在大局大利益面前,任何矛盾和冲突都可以放弃和搁置,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孤必须深入大漠,逼近闪电河,牢牢牵制住突厥人,唯有如此,白发贼和李子雄才有可能有惊无险地渡过闪电河,越过平地松林,出敌不意攻敌不备,以雷霆之势攻陷安州。”齐王大手一挥,气势如虹,“孤北上之步伐,任何人都不可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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