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的三线厂除了厂房,还有学校,供销社,粮站。几乎可以说是个小型自给自足的村庄。
比如郭志远就是二级钳工。工资有47元。在县城都是少见的,他肯开这个口,着实让高有粮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心里泛起一股酸意。他咬牙点头,心想着真是不怪他走大运,村里读过书的就十个人。其中读到初中的只有三个人。队里没有出过高中生。算起来,人家元槐条件也不差了。
他说准这个假,元槐下午就跟家里人说了这个事情,他没跟元老太说。叫王孟兰给她转交。
而姚晓渔听了,倒是半天没说话,元槐就静静看着她,听到姚晓渔嘴里蹦出了句;“山上不会有野狼野猪吧?那么深的山。”她这话说的屋里另外两人都是忍不住笑了。王孟兰是觉得这个儿媳妇倒是挺会当着人面说好听的。她再去看自家儿子,见元槐视线很快挪走,就说:“你能跟着师傅去厂里可要好好表现!家里有妈帮忙看着,你不用操心。”
元槐说:“妈。这次只是去考核,要是过了才能留下来当学徒,用不了几日我就回来了。”
王孟兰就忍不住说:“学徒啊,那你可得跟郭师傅打好关系。”她脑子里的学徒还是旧社会里跟师傅当牛做马,然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得道师傅一点手艺的学徒。她不知道的是,学徒工就是等同于工人。只是级别比工人低。户口关系则是转到厂子里,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吃商品粮。”
这天晚上,姚晓渔看到他还在抱着那本初中的化学书看,忍不住半闭上眼。家里的棉花票也分了。元老太太无法如愿以偿的给孙子打一床被子。她也凑不到棉票,等到了深秋,她就把自己带的那件薄袄披在身上。夜凉如水,她蜷缩着闭上眼睛。白天劳动手腕都是酸酸的。她这会感觉旁边一股热源微微的发烫。
“灯熄了?”
“嗯。”黑夜里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她背对着元槐,两人中间还隔着一本初二数学书呢。
她睡着的时候就忘记中间那边书,潜意识驱使着身体朝着热源凑过去。等元槐又下意识摸到枕头底下的时候,他恍惚的意识到,哦,那个刀片早就被自己换成了一只铅笔。此时他摸到铅笔的手一松。铅笔滚到了床沿下面。他捡起铅笔,左边的姚晓渔已经蹭到他怀里去了。她紧紧皱着的眉毛慢慢的舒展下来,还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衣服。
真暖和啊。
元槐愣了片刻,他觉得胸口都麻麻的。推了一把她的脑袋,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姚晓渔?”
她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又蹭了蹭,然后心满意足的抱着他的胳膊睡着了。他僵了片刻,那股迅速升温的错觉让他仿佛真的感觉到一股暖意从胸口蔓延开来。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太热了。姚晓渔推开胳膊,又麻溜滚走了。
元槐:“.....”
第二天天一亮,姚晓渔爬起来,发现后院那里多了一堆砖块,她想到这几天还在隔壁借厨房,心想倒是得想办法把厨房砌起来,另外就是把房间门封住,再从后院开一个门,这样后门可以用篱笆圈出个单独的院子出来,那就真的成了个不独栋但是独立的院墙。
元家的房子院是个长方形左右对称土房,前院用篱笆围成个半圆的院子。院子右侧是一条斜坡,斜坡下面有些倒塌的枯枝败叶。
厨房在右厢房挨着。距离厨房一米不到就是斜坡。沿着斜坡往后面走,就是一个堆积满枯枝落叶的后院。后院空旷,但是视野顶上就是个大斜坡,土地不太平整,从山上的溪水沿着山壁慢慢流淌下来。元家宅子地势就不平整,院子左侧是一些橘子树和银杏,银杏是很少结果子的。橘子绿油油,吃一口能酸掉牙。
元老太太的一颗牙就是因为吃了橘子给酸掉的....
今天是周日,这个月唯一休息的一天。她就借了个叉子在后院叉枯枝和叶子。山壁上面的那道溪流清澈冰凉。她鞠起一点水在掌心,喝了一口,发现味道还挺甘甜清凉。忍不住说道:“这时候的自然环境可真好啊。”她所在的后世那时候,无论是气候还是自然条件已经破坏的不成样子了。每天都有新闻报道流离失所和濒临灭绝的野生动物。
这时候的野生动物是真正存在的。就在山野里还有野猪出没的痕迹,一般人都不敢随意上山。
一会儿王孟兰也醒过来了。元老太催促她干活呢,王孟兰平时也给自留地浇水,她提着痰盂和水桶去自留地一看,见姚晓渔的地都快干没了。立刻又拿葫芦瓢去舀水。浇了半桶水。这才忍不住擦着额头。心想得把这块地给她看着。不然这家小两口就要饿肚子了。她看到姚晓渔种菜倒是种的不少。还叫人帮忙用竹篾编了个架子。供丝瓜藤攀附。她又在地里摘了几颗辣椒,准备回去放到篾箩里面晒成辣椒干。
她回去就过去帮姚晓渔挑水活泥。两人光着脚踩着泥土、又砍了麦秆搅合进去。就是天然的水泥了。
姚晓渔把砖垒起来。差不多到她胸口:“妈,我看那庙里的砖都快扒拉完了。咱们下次就别干这事情了。”
托了王孟兰的福,她现在居然能拿到这么好质量的青砖,不是红砖,是以前老青砖,入手冰凉凉还很沉。一看几十年历史了。
王孟兰用铲子把泥糊在砖缝隙里。边忙活边说:“都是这么干的,不然上哪去给你找砖,那土肧,一沾水就完了。”他们在房檐下面砌的砖。这里房檐都是陡峭的尖顶,因为雨水充沛,房檐也宽大。她垒的一个方形的灶台宽不超过80厘米。灶眼大约是五十厘米。王孟兰做了个两个灶眼的灶有点像不齐平的“u”。因为是青砖,所以垒的非常结实。她点了枯枝进去:“先晒干两天,再烧一通,就能用了。”
姚晓渔晾干的第三天。她下了一把米进去煮粥喝。元槐就回家来了。
他背上背着一个麻布的口袋。鞋子已经破了半边。从山上下来很明显看到荆棘划开衣服的痕迹。他放下背篓问道:“妈?姚晓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