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她顿时高兴了。今晚能睡个安稳觉。
没想到元槐从包里还摸出个蚊帐。这和村里那种用土布围起来的蚊帐不一样。真就是后世的那种纱帐。雪白雪白的,细细的网。而且外面门一关,风吹起来。
她看到元槐半跪在床沿,一手抓着头顶的钉子。然后三两下把蚊帐架起来。她看到后面粗糙的标签写着。百乐蚊帐。
这还是上海货。她就抱着腿等他摆弄完。两人就商量了一下关于工作的事情。
见状,姚晓渔露出犹豫的表情。
其实白天元槐在厨房忙碌的那阵子,郭师傅就跟他说,这次去找供电厂的同志,其实除了去买设备,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广和成的亲友回了羊市,在如今这个省会城市的省中医院当了副主任。最重要的是对方也是这方面比较有经验的专家,他想趁这个机会去那边医院讨论一下,看能不能把元槐的腿给治疗好。
这时候不比后世,像广工那样中医朋友可是凤毛菱角。这年代的中医虽然已经遭到西医的打击,又因为某些原因不太能发扬出来。但有点名气的都是真本事。而且大多是祖上传下来的。广和成把这事情跟郭师傅说了一声。郭师傅立刻就准备动身了。
还有就是不能跟姚晓渔和王孟兰当面说的。
三线厂虽然待遇和地位都比较高。里面不乏心高气傲的又有真本事的人。广工有意让他学工科。又督促他把以前的文化课捡起来。这就让很多人不服气。觉得元槐也没有什么本事。他那点手艺最多当个一级工人,想要往上走,那就跟做梦没什么区别。
见元槐也不提起这些糟心事情,郭志远却又想到了别的事情上。
他从小就是跟他爹妈不亲热,有啥事情也不说,后来他因缘际会的来到厂里以后。就很少回家。直到有一次听村里头人说她妈不行了。郭志远这才慌了神,去请了假给他妈处理后事。
结果回家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找到当年她妈给他做的鞋。那些做了有一箱子,都数不清楚有多少双千层底了。他一直觉得她娘没有啥文化,小脚女人字不认识一个。他爹又是个迂腐的老头,偏爱他大哥超过自己。那时候世道乱,到处都是土匪,他收拾包袱离开家去去找活计。一走就是好多年。
再回头,发现老家也不是自己认识的地方,失去了父母,他唯一的家也失去了。
他自己这辈子过得没劲,却希望有个人能疼疼这孩子。
郭志远想到这些往事,就忍不住心里露出难以言喻的酸涩。从胸腔升腾起来,怎么也搅不灭。他看到元槐这个孩子,觉得他太“独”又很“傻”。仿佛什么事情都肯不跟其他人说。这不好,就跟他一样。等到心里真的一点感情都差不多消散以后。就在很长的时间里,怀念起当初离家之前的时光了。他觉得当时如果父母露出一点对他的不舍。他肯定舍不得跑那么远。
后来又想,不是爹妈不对他好,而是那时候他根本感受不到。
他把这话咽下去,只跟姚晓渔说,自己有相熟人在省城医院,有机会治好元槐,毕竟脑瘫分为很多种,像是他这种只是会影响到肢体。而且是症状最轻的那种。比起瘫痪,又或者是智力受损。已经是相当幸运的了。而且他也想看看姚晓渔的反应如何。
果然,姚晓渔就问道:“那要多少钱,师傅,您也给个大致的数,我心里也有个谱。”
她就听到郭志远说:“我之前也跟那个熟人打听过,这种病也不好治,少说也要五百块钱吧。主要还是药贵。”
他其实打算自己出一部分。毕竟500块钱,普通乡下人家里一辈子可能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徒弟媳妇要是给个准话,他也就放心啦。而姚晓渔对郭志远的打算并不知晓,也不知道郭志远正打量自己的反应。她脑子里唯一一个念头是:“500块钱,卖了自己那个工作才200呢。”
她之前存下来有150块钱。其中包括元槐分家拿到的钱,现在都在她手里。再就是元老太太打的主意。她可没有那么好心去给老太太送钱呢。她又不是观世音菩萨。
想到这里,她又在想,元槐现在腿确实不太灵便,他其实算是个长相灵俊的少年,就是这腿毛病加上常年在元家没吃好喝好。显得人瘦的厉害。确实可怜。
她没开口,却跟郭师傅道谢,再没有说其他的话了,郭师傅也只能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对着徒弟媳妇的反应大失所望。
等到郭师傅去了县城,她这回在元槐跪在面前给她撑蚊帐的时候,又发起了呆。她一直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穿到这个可怕的地方。而且她心里一直徘徊不下去的一个想法,她假设在这里死了,灵魂是不是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呢?可是这个年头还是被她求生欲给驱散了。万一真的死了....不行吧。
她躺着在白色的纱帐下面。满目都是白色的波浪翻滚。额头清清凉凉的。她眼泪珠子就顺着枕头滚下来。元槐正在门口擦头发,冷不丁就听到一声若蚊蝇的哭腔,就跟一阵清风似的吹过。
“我想我妈了。”
姚晓渔真的难受了,她眼泪滚烫的留到枕头下面。形成一滩褐色的难看水渍。她默默流着眼泪,就是脑子里从想念双亲到了想念她的Loft现代公寓,新买的在市郊的小别墅,她的车房,她的漂亮衣服红烧肉四川火锅韩国料理日本料理四大名菜奶茶可乐八宝粥必x客肯打鸡烧烤零食......
过了一会儿听到旁边床榻陷下去的动作。和一个慢慢靠近的声音。
她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眼里的水珠子,就被按到面对面。她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方才那点矫情劲儿都没了。她还没被吓死。就听到元槐清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你想离婚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