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这天,徐子先将携小妹,秀娘回府城居住。
此次回城几乎带回所有的牙将,秦东阳和刘益两人领队,除了百余牙将之外,团练骑兵都的一都骑兵,也是全部随行。
有这二百余人的保护,除非是林斗耀或蒲寿高得了失心疯,公然造反,调禁军攻打侯府,否则的话,安全上自是可以放心。
缴获的铁甲,多半是给牙将们披上,其余的锁甲,皮甲,绵甲,优先装备了骑兵,然后是各营的刀牌手们。
现在所有所有的牙将,骑兵,还有近百刀牌手,都是全部披甲,长矟手披甲的数量还不及三成,相较起禁军来南安团练的具甲还是有差距,不过已经相差不多。
孔和与傅谦等人已经与汀州张家谈好了价格,年后钱财充裕时,将持续陆续订购兵器和铁甲,徐子先的目标是在明年年中时,将全部团练武卒换穿铁甲,新成立的水营,全部着锁甲或皮甲。
大战的余波犹在,魏翼代表福州周报到镇上来了一次,写了一份专稿,年前刊印,可能在元宵节前,南安团练大败海盗,斩首千级的光辉战绩会传遍大魏。
徐子先将再次扬名,这一次却不是以文章孝行,而是以实打实的傲人战功。
安抚使司捏着鼻子上报战功,林斗耀再不情愿,也得如实上报,其自然会弹劾徐子先,据说是骄纵不法,跋扈不奉上等罪名,明眼人看的出来,只是强撑着一口虚气。
巡按使,提刑使司,大都督府,福州府,俱有专折上奏至两府,再由两府转呈到御前。
二十六日时,徐子先下令发钱给所有武卒将士,不管军官和士卒,都在年前领到了一笔丰厚的赏赐。
每人最少十贯钱,对此前一年攒不到十贯钱的武卒们来说,当然是一笔巨款。
欢腾的气氛冲淡了战死将士被下葬时的哀伤,加上这几天陆续死去的重伤武卒,一共有七十一人战死,对斩获千级首级的大胜来说,七十多人的死亡显得微不足道,但对死亡武卒的家属来说,仍然是无可排遣的哀伤。
下葬时细雨菲菲,人们的情绪低落,镇上不少百姓也来替亡者送行。
徐子先在南安河畔选了地势较高,水淹不到的地方替武卒集中下葬,这些地当然也是属于侯府所有。
这里被当成了烈士陵园,集中下葬,集中祭奠,有少数武卒的家属将尸体带回家族墓地安葬,对很多人家属来说,能把死去亲人与同袍安葬在一起,由官府不时祭奠也是难得的荣誉,他们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很多死去武卒的家属被接到菜园北边的养济院,这些多半是只有老人,妇人,孩子的贫弱家庭,也没有宗族照顾。
福建这里有的宗族很大,几千上万人的大宗族聚居很常见。有一些则是小宗族甚至没有形成宗族,主要是迁过来的时间太短,而且也不是举族迁移,很难形成大族聚居的局面。
在赣州,梅州,惠州和福建汀州,这里都是客家大族的聚居地,有时候朝廷政令难行,
很多政务都简化到宗族层面去执行,大族聚居,男子数千过万人,族老的权力大过官府也是常态。
福州这里,外迁聚居的大族倒是不多,施政之上,也没有太多的滞碍。
若是如客家四州那样,大族动辄过万男丁,怕是徐子先根本没有机会展布,团练一职,只能是在大族中选取,这样才可事半功倍。
无宗族可依者,家中又多孤寡老人和妇孺,南安侯府迁来照顾,当然使得所有武卒和镇上商民百姓交口赞颂。
再加上每人都有赐钱,无伤的武卒还不仅是只赐十贯,有功者,斩首者,陷阵者,都有军官上报,武卒也可自报,孔和与陈佐才等人忙碌数日,报上立功者名单,从百贯到十贯赏赐不等,立功武卒,人人均是扛着厚重的钱袋从签押房外排队而出。
这一下,整个南安和附近的几个镇子俱是沸腾了。
身体尚在壮年的男子都是急红了眼,他们辛苦一年,不过能攒十来贯钱,此前和自己一样在土里刨食,各镇打散工的伙伴,一下子就身家几十贯,过百贯,这等差别,当然是叫这些壮年男子羡慕嫉妒。
至于妇人们更是急的跳脚,上阵打仗固然有性命之忧,可是一千六百多人才死了七十一人,谁能说就轮到自家男人?只要不死,就能安享富贵,谁不愿意?
就算男人战死,也有安家的钱财或是去养济院安家,侯府会一直供养,只要南安侯府在,就不必愁没有吃穿。
后人可能会觉得这些妇人心狠,但如果叫他们一年四季为生存奔忙,老人和孩子有病买不起药,平时省衣节食不得温饱,风里雨日一年到头的操持家务,男子则出卖血汗,怕是也会觉得当武卒是更为合算的事情了。
但南安团练暂且还不打算招募兵马,在徐子先从京师回程之前,水营还只能是筹备,一则这些事要徐子先在南安决断,每个武卒都必须是徐子先本人招募。其次犒赏武卒,发放赏钱,救治伤患,花费的钱财何止三万贯,商民百姓和福州府给的钱当然是不够用的,南安团练自己耗费钱财也不少。
加上码头尚未竣工,徐子先又令傅谦仿造水力坊车,各处用钱之处不少,再募一营或两营水师营武卒的事,只能缓缓再说。
好在现在人才足够,李仪等官员能力在持续提升,秦东阳等军官得到了大战的锤炼,徐子先本人也从键盘强者到实际领兵,获得的经验不浅,从河口之战到江堤之战,两次大战之后,徐子先的收获,岂能比别的军官少?
二十七日时,徐子先将行之际,却是把军中哨官以上,并侯府奉常李仪之下的佐吏,全部召集到签押房。
堂下也算是济济一堂了。
文武并坐,数十人挤在一起,诺大的签押房都稍嫌拥挤。
从说服李仪到考试征辟傅谦等人,再请到大儒吴时中,再有秦东阳等武将,现在的南安侯府,与半年多前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堂外还在发钱?”徐子先坐定后,听到数铜钱时的锵锵响声,不觉
笑问道:“还没发完?”
“武官至队官一级发完了,现在武卒的还没有发完。”孔和接口,笑道:“不过傍晚之前,应该全能发完。”
“大家都能过个好年。”徐子先展颜一笑,对众人道:“诸君也是一样吧?”
众人都是笑起来,傅谦在人群中笑的最为显眼,他功劳大,虽然水力大坊车还没有成功,在此之前的奔波劳苦和单脚坊车也立了功,徐子先特意赏了其百贯钱,对在此之前还经常揭不开锅的傅谦来说,也算得是一笔巨款。
而只要把水力大坊车研发出来,最少能受赏千贯以上,傅谦对此更是充满期待。
秦东阳也是满心欢喜,他少年习武,所费资财在受任侯府典尉时还没有还光,家中破旧不堪,院墙和房子都有倒塌的忧患,可是没有钱修补。
这半年来,已经积攒了相当多的钱财,但还是不太够用。
此次大战,秦东阳在武官中公认功劳第一,于是徐子先赐钱二百贯,对现在的秦东阳来说,也是一笔巨额的财富了。
能在侯府任职,成为正式的朝廷武官,家中有数百贯的资财,老人可以得到奉养,孩子可以穿的暖暖的棉袄,每天荤腥不断,秦东阳坐在武官之首时,脸上的表情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只有刘益还是漫不经心,他的钱财赏赐也多达二百贯以上,其在信字营以两把长刀,阵斩最少数十人,赏赐当然不菲,不过刘益似乎最爱赌钱,徐子先又严格禁止武卒赌钱酗酒,刘益酒还是喝的,赌却只能禁绝,他的钱,多半是叫小厮到附近镇子和福州府城去购买好酒,钱财多或少,对刘益毫无意义。
陈道坚也得了几十贯的赏钱,他的钱除了奉养祖母之外,只要购买一些必须的家居日常的用品,其余的钱都是用来买书。
公务之余,陈道坚是唯一读书不缀的一个佐吏,连吴时中都很欣赏他,常言如果不是陈道坚有意科考,吴时中很想将陈道坚纳入门墙,成为正式的入室弟子。
吴时中的地位相对超然,平时在侯府几乎不处理杂务,只在明堂开课授徒。
年尾时不少寄居读书的吴门弟子都陆续返乡,吴时中闲来无事才来参会,否则的话,这般的军政会议,他当然是可来可不来。
看着眼前人才济济的盛况,吴时中也是心生诧异,他在京师呆过,王公国侯府邸,多的是清客之流,哪有这么多能做实事的人才?
就算是左相和右相府邸,征辟的人才多半也是寻常,无甚可观之处。
刘知远身边倒是有几个得力的谋士,福州赵王身边有一个李谷,余者都庸庸碌碌。
倒是徐子先这里,不声不响的聚集了这么多的人才,能人异士济济一堂,真是令人惊叹不已。
“召集诸君,是有件喜事。”徐子先从案前取起一摞文书,笑道:“昨晚大都督府和安抚使司一并用印的委状都下来了,可能是林大人也觉得再按下去没有意思了吧……恭喜各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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