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十娘在被抢走那枝桃花后,瞬间就从二八少女化作垂垂老矣的妇人。
想来,南疆的驻颜术与这里的血蛇脱不了关系。
他淡淡吩咐,“吴嵩,你擅长南疆秘术,捉几条蛇进行研究,三日内务必给朕满意的答复。”
“陛下,奴才虽然擅长南疆秘术,但并未接触过桃花谷的毒物,三日时间未免太过紧迫……”
“朕不是在跟你商量。”
萧廷琛沉着脸转身离去。
吴嵩只得朝他的背影欠了欠身,“微臣接旨。”
然而桃花谷的毒物是桃十娘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刁钻古怪与寻常毒物大相径庭,想在三日内研究出驻颜术谈何容易,直到三日后的黄昏,吴嵩也仍旧没能交给萧廷琛满意的答复。
绣楼寂静。
萧廷琛独坐太师椅上,黄昏的夕光从他袍裾上一寸寸消失,最终他整个人彻底湮没在黑暗中。
唯有那满头白发,在黑暗里白的耀眼。
修长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卷起一缕白发,桃花眼沉着无边暗意,宛如黑夜里的深渊。
院外传来山林里的夜虫啼鸣,更显此地空旷寂静。
男人忽然站起身。
随意拿起木施上挂着的绣金纹大氅,他大步朝绣楼外而去。
他掠至那株古老诡异的桃花树上,轻松写意地抓住一条血蛇。
既然研究不出驻颜的法子,那就干脆把这些蛇全吃掉得了。
血月当空。
整座诡异的桃花树仿佛活了起来,血色的毒蛇缠绕在枝桠上狂乱舞动,仿佛是窥视到了它们即将逝去的命运。
容貌妖孽邪肆的白发男坐在树梢上,随手抓着两把毒蛇,浑不在意地往嘴边送。
蛇血四溅,染红了他白皙的面颊和衣衫。
含有剧毒的蛇肉和肝胆被男人大口吞咽,胸腔里火烧火辣地泛起疼痛,翻江倒海般烧向他的五脏六腑。
他面目狰狞扭曲渐渐七窍流血,蚀骨的剧痛侵袭着他的神志,桃花眼早已犹如尸山血海猩红可怖。
冷汗浸湿了衣袍,他终于无法忍受那种剧痛,踉跄着从树梢栽倒在地。
满身狼狈,凄惨和狠戾两种矛盾的气质出现在他身上,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依旧死死抓着毒蛇,面庞凶狠地往嘴里送。
他是帝王,权倾天下坐拥江山。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在苏小酒眼中,他一定要时时刻刻都保持最好。
最强大,最俊美,最无可替代!
……
“喔喔喔!”
清晨,苏酒迷迷糊糊窝在榻上酣睡,耳畔突然响起公鸡打鸣。
她翻身向里正要继续睡,突然警惕地睁开眼。
桃花谷中,哪儿来的公鸡?!
少女猛然坐起,却看见萧廷琛盘膝坐在床尾,俊脸上神采飞扬。
他穿圆领窄腰的朱红锦袍,霜白衬袍领口恰到好处地露出来,衬得他容色俊美妖孽,朱砂色艳昳丽横生。
三千青丝用龙形金簪随意挽起,发尾带着弧度垂落在腰际,衬得男人慵懒高贵,自有种读书人的雅致风流。
偏偏那斜挑的桃花眼充满邪气,痞坏的面相正是年轻女孩儿最喜欢的那款。
苏酒拉拢棉被,有点嫌弃地瞅着他,“一国之君,没事儿跑女孩子闺房里学公鸡打鸣成何体统?”
萧廷琛凑到她面前,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眉眼间都是笑,“瞧瞧?”
苏酒早就注意到了。
她推开男人自顾下榻,走到圆桌旁倒了一盏清水。
萧廷琛望着她,少女喝水时很专注,她似乎从头到尾都不曾为他恢复美貌而惊喜或者惊艳。
桃花眼晦暗了几分,他抓着被褥,淡淡道:“你就不说点什么?”
他昨夜吞噬了很多蛇,要命的剧毒害他差点没能撑过去。
但他脑海中一直想着她,想着要好好的回来见她,所以才能在鬼门关外捡回一条命。
可苏酒的反应着实令他失望。
苏酒放下杯盏,神情依旧冷淡,“恢复容貌固然不错,但对现在的你而言,恢复平常心才是最重要的。萧廷琛,你是天下的帝王,你征服了北凉、大齐、南疆,还征服了很多小国。你现在需要尽快回到长安,好好统治你的疆土,别再让你境内的百姓受苦。”
她很心疼战火带给南疆的伤害。
好在这片土地正在慢慢恢复生机,只要给它足够的休养生息的时间,它一定能重新繁荣富庶,就如同中原那般!
可惜她已不再是南疆的女帝,她只能寄希望于萧廷琛。
萧廷琛盘膝坐在榻上,漫不经心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他吹了吹小指,嗓音淡漠:“朕最不喜欢听人说教。”
“是,你不喜欢听人说教。”苏酒抱臂而笑,“所以当年才会忠奸不分,才会被薛程程害的那么惨。”
萧廷琛沉默。
这个女人总是喜欢说他不爱听的话,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好像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似的!
可是,哪怕她在说教之前夸赞他一句风姿卓绝,他都能甘之如饴地听她说教三天三夜!
他倒宁愿她至今仍旧高烧病着,至少她迷迷糊糊时还知道爱他。
他无端烦躁,又起了欺负她的心思,冷笑道:“提起薛程程,上次朕会返回长安之后就把她软禁在了冷宫。”
“猜到了。”苏酒又喝了口清水,“你是她的亲儿子,你不可能杀她。”
“苏小狗也在冷宫。”
苏酒喝水的动作顿住。
她慢慢转向萧廷琛。
对方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桃花眼中闪烁着看好戏的期待,“你猜,薛程程会怎么对待苏小狗?这段时间长安正是倒春寒,也不知苏小狗会不会被冻死——”
他说话间,苏酒已经走到他面前。
杯中剩余的清水,全部被她泼到他脸上。
水珠滴滴答答地顺着男人的下颌滚落,打湿了他的衣襟和袍裾。
萧廷琛闭了闭眼,“苏酒。”
苏酒后退两步,转身往寝屋门外走。
还没来得及跑出去,背后袭来冷风,萧廷琛一手揪住她的后衣领,带着她掠至院中,把她孤零零丢在巍峨的桃花树上。
苏酒大病初愈身娇体弱,只穿着单薄的霜白寝衣,赤脚踩在枝桠上,紧张地抱住树枝。
望了眼地面,这里距离地面足有三丈高,她似乎下不去了……
“妹妹好生在树上待着,什么时候求饶什么时候放你下来。”萧廷琛冷笑,“吴嵩,收拾行李准备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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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狗:我要时时刻刻在妹妹面前保持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