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他手掌覆上魏晓溪的左肩,输出灵力,将魏晓溪身上的桃花树显露出来。
魏晓溪感觉到刺疼,痛苦被刺痛取代。
她低头看了眼栩栩如生的桃花树,呆愣愣看千树:“你做什么?”
千树不看她,抚着娇艳的桃花瓣,低声道:
“你看,我把这棵树刻在你肩头,我把你扯回到我身边,可是,现在这棵树就像一根刺,卡在我喉咙中,每每看到它,看到你的左肩,我都很膈应。”
“它在提醒我对你做过的不好的事情,也时刻提醒着我,你曾经要离开我,去找别的人,也在提醒着我,以后我洗不掉它,你就要离开我。”
魏晓溪脸色发沉:“你扯这些做什么?”
千树不应她,继续道:
“这是我选择给你刺青,面对的后果,有遗憾。”
“如果我不选择刻这棵桃花树,你现在大概不会回到我身边,那又是我的另一个遗憾。”
“在没有完成阴阳两仪圣碑这个任务前,其实我不应该与你开始这段恋情,可是我什么都想要,所以我跟你在一起,最后却因为任务的事情伤害了你……”
“但是,如果我十几年前不选择和你在一起,你大概很快就会放下我,自己独立成长,也有可能会有其他道侣,那我看着,我也可能会有另一种遗憾。”
“晓溪,你明白了吗?无论你做什么选择,都会有遗憾的。”
他轻言细语,可却字字珠玑,如锤子狠砸她心口。
魏晓溪捂着脸,不应声。
她当然知道做什么选择都会有遗憾。
可是,她现在遇到这种情况,就是很内疚自责啊。
她一时半会儿就是走不出来啊。
她能怎么办?
前一世,她十岁出头时,有个邻居,二十六七岁,一个已经工作的女孩子。
她工作忙,经常要加班。
有一天晚上,邻居赵丽在公司加班,忽然接到表妹的电话。
表妹问:“表姐,你有空吗?我想和你聊聊天。”
邻居工作忙,便问:“明天中午可以吗?明天中午我有时间。”
表妹说:“哦,那不用了。”
电话挂掉,邻居并没有放在心上。
回家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就听她妈说,表妹自杀了。
这个表妹是有抑郁症的。
这个邻居,当时就崩溃了。
自此,魏晓溪就很少看到这位邻居的笑容。
好像是整个精神气都被抽走了似的。
那会子魏晓溪还小,也就十岁出头,看到这位邻居的变化,她只觉得她好可怜。
长大些,魏晓溪懂的事情多了,便觉得这位邻居有点可怜,有点倒霉,人生遭受这种事情,长期生活在愧疚自责中,真的好惨。
同时也觉得,那位表妹自杀是她自己的决定,其实跟这个邻居毫无关系。
邻居应该想开点,让自己的生活好起来,不能总把别人的因果背在自己的身上。
如今,魏晓溪觉得,自己变成了那个邻居。
她自己也面临同样的境遇。
她深切感受到一句俗语:刀不扎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道理都懂,只是有时候情绪真的很难控制。
看她身子微颤着,泪水不停从指缝间漏出来,千树知道,没打开她心结。
想了想,他又道:
“晓溪,其实上一次,即便你把他带上了飞舟,但以后,罗兴也还会遇到类似的危机,你一次能助他避开,但不可能次次都帮他避开。”
“经过这次劫难,如果罗兴能回来,能成长,就是他的造化,不一定是祸。”
魏晓溪抽噎声停住,震惊看着千树:“你在说什么?”
风凉话?
你是我做出选择后的赢家,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先听我说完。”千树连忙安抚她即将喷薄的怒火,低声解释,
“罗兴的倔脾气,是他的劫,不说其他,他放下百草峰的一切,要随你去第一大陆发展,这在谁看来,都是很愚蠢的决定。”
“当初他明知道打不过我,还见我一次就挑衅一次,我不会杀他,但是如果换个人,很难说,他同样因为倔脾气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他痴等在百草峰,等你回去接他,不顾周围的环境如何变化,也守着,也是在犯倔脾气。”
“假设,他成功跟你回第一大陆了,保不准某一次,因为你的事情,他又可能会犯倔脾气,再次身处险境。”
“你确定,你真的时时刻刻在他身边盯着他,次次都拦着他吗?这是他的一个劫,如果不解开,他迟早都会栽在其中……你帮他一次,就是将他成长的时间往后延一次。”
“你要帮他,就应该让他成长,而不是将他的因果揽在自己身上。”
魏晓溪:“……”
这样解释也行?
魏晓溪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冲击。
见她如此,千树感觉自己举的例子可能没说清楚,继续道:
“我也不说别人,你最清楚你自己,我知道,你不算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面对资源时,你总是可以毫不犹豫伸手去抓,也不太在意别人的感受。”
魏晓溪:“……”
你要安慰我,这样说话合适吗?
千树恍若不觉,语重心长道:“其实这样的性格,在生存、攫取资源上,不算是坏事,相反,还会是你修行的助力……”
“但是,你的这种特质,一旦遇到在意的人,就失效。”
“是吗?”魏晓溪试图回忆自己过去的作为。
“你小时候想夺的新生大比第一,故意去接近萧墨,做事情前调查清楚对手,是个非常好的习惯。”
“不过,后来你在途中与他成了朋友,却在事后因为接近他目的不纯而心生愧疚,之后他发现了你的意图,你这个心结就持续了十几年。”
“你发现了吗?对待萧墨一事的心结,本质上与你现在面对的心结,性质是一样的。”
魏晓溪满脸问号:“哪里一样?”
“一样,你想事事都要做到完美,不留遗憾,你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千树直指核心,
“试想,如果你为了让萧墨开心,从而放弃比赛第一,那你肯定也不甘心。你就是什么都想要。”
“再回到这次罗兴的事情上,你试图做出一个选择,既能把我救回来,又要让罗兴安全,还要救下萧墨,你想想,可能吗?”
魏晓溪无言。
既要,又要,还要。
“你的劫,就是你想事事都做好,让每个人都满意,自己满意,别人满意,你真的觉得可能吗?”千树抚着她的鬓发,柔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