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妤好像突然松了一口气。
自母女相认以来,江云姝从未主动提及这件事。
能说出来,也算好的。
“我生下你之后,跟你爹闹了点矛盾,正值那时苗疆内乱,你爹记恨苗疆王,回了苗疆搞事,我见他走得毫不留情,便心灰意冷,本想带着你隐居,一辈子不见他,却被云帝扣押拘禁,我怕她对你做什么,就拜托秋荷将你带走了,想着先避避风头,后来,我四处打探你和秋荷的下落,却得知你们遇上乱军,已经死了,我以为......云帝再后来就把送去了南岳和亲,拜别故土二十年,就没有再回来过。”
当时云帝原本已经有了和亲的人选,可在临别之际,她听到女儿身亡的消息,一怒之下刺杀云帝,云帝差一点就命丧黄泉,导致怕死的他再也不敢把江妤放在身边,可也不甘心看着百里澈回来之后跟她大团圆和和美美,就封她为公主,宁愿送她去和亲。
江云姝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保重。”
百里澈道:“阿姝,四年前我捡到你的时候你身受重伤,已经救不活,我无奈之下,将那半成品长生丹药予你服下,你的身子现在跟以前不一样,若是受了伤,复原得会很快,你切记,遇事先保命,只要不伤及脏器,伤很容易养好,你也一定要......保重。”
长生不老药本身就是个伪命题,但当时迫于无奈之下的以毒攻毒,竟然还起了效果。
江云姝的运气比百里墨好,服下的丹药是经过百里澈数次改良的,不良反应较小,百里墨救治无数次,服药一大堆,才渐渐变得正常,而江云姝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反而因此收益。
百里澈怕她知道自己身体恢复速度加快之后会更加无所顾忌,做事不顾后果,就一直没告诉她。
马夫驾着马车远去,江妤看着那逐渐缩成一个小点的影子,不免迁怒百里澈:“都怪你。”
如果当时百里澈不坚持要回南疆,事情大概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百里澈没有辩解。
他出身苗疆,宗族内部各种事宜盘根错节,他根本不能做到瞬间抽身。
再加上苗疆王曾经强娶江妤,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那时年少轻狂,跟江妤拌了两句嘴,一怒之下说走就走了。
走到一半他就后悔了,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他原本想着等回来之后再好好解释,可回来之后,一切都物是人非。
江云姝走得不算快,一路走走停停,四个月才入盛京。
盛京的盘查不算严,她很容易就进去了。
到离王府的这段路变了很多,她在门口驻足了很久,亲眼看到一个女子从离王府里出来,纪伯对她笑脸相送。
江云姝把地契掏出来,想了想,转身去了大理寺。
好久不见岳晟,不知道他如今和程紫嫣的关系如何,不过看起来,状态好了很多,不再一副要死不活喊着‘我心口疼’的样子。
岳晟看到她,惊喜得不行:“江姑娘?你什么时候回京的?”
江云姝道:“想托你办点事,不知道如今还有没有这个面子。”
岳晟一拍胸口:“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江姑娘开口,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岳晟绝无二话,这话我早就说过了,如今依然有效。”
江云姝把地契拿出,指着上面自己的名字道:“如今离王府算我的财产,依照律法,我能不能收回我的财产?”
岳晟那爽快的表情一下僵住了:“江姑娘,你这是......”
“你刚才说上刀山下火海?”
“不是,江姑娘你误会了,这是这事儿确实不好办,你容我想想。”岳晟连忙解释:“虽说地契上的名字是你的,只不过王府说到底是亲王的府邸,如今离王在京......依律来说是没问题,只是与情来说,是该知会他一声。”
他说得很委婉了,亲王的东西哪是说动就能动的?
“为难就算了。”
“等等!”岳晟见江云姝走,马上拦住她,一咬牙一跺脚道:“江姑娘你别急,我没说不帮你,只是......”
只是下意识的,心里有点打怵。
他看江云姝脸色难看,本想问两句,可又觉得她自己没说,应当是不太愿意让人问,于是就憋着没开口。
当天,慕九还在宫中,江云姝就带着大理寺的人,浩浩荡荡的上门,把一众家仆都赶了出去,连同纪伯一起。
纪伯一看自己当初的担忧成了真,哭天抢地的指责江云姝,结果对方理都没理他,整好以暇的霸占了府邸,还不让他去报信。
江云姝端了个椅子坐到门口,闭着眼睛,摇摇晃晃的等了一下午。
慕九回家的时候,看见门口一个守卫都没有,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一推大门,还反锁了。
他一皱眉,心里有些不爽。
府中这些人是越来越不着调了,看来纪伯还是老了,掌不好事了。
他后退两步,一脚甩开厚重朱红大门,结果下一瞬间,兜头一盆凉水,把他泼得透心凉。
他怒气瞬起:“谁他娘的......江云姝?”
江云姝把铜盆扔到地上,抄着手臂整好以暇:“看到我很意外?”
“你怎么来了?”慕九看起来,并没有夫妻俩阔别已久再重逢的那种喜悦。
也是,人家新人在怀,哪还想得起旧人?
“我来收回我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慕九察觉到她的语气不太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上前两步:“谁又惹你了,阴阳怪气的?”
“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此时已经寒冬腊月,水在身上瞬间凝结成冰,慕九的头发上都结了冰棱子,他遍体生凉,却还是忍着寒冷:“换身衣服再说。”
“你往哪儿走,这是我家,你的东西已经被我全部丢出去了。”江云姝在他身后凉凉道,语气比这天气还寒冷。
见到慕九这一刻,她压抑许久的情绪,全部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