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珠出了房门,刚要抬脚往堂屋走,视线里沾着泥巴和烂树叶脏兮兮的破补丁裤子让她收住了脚步。
她低头看着泥巴已经风干的脚趾,翘起又放下,眉头微微蹙起。
外面坐着的可是根正苗红、纪律严明、原则性极强的宋钢铁啊....
以前那些让他打破原则的事,基本是建立在为生产队增收增产的基础上,他也是走正常流程汇报上级办下来的。
她的解决办法提出来的话,怕是又要看他拍桌子训人了。
肖东明这回明显是被人捅了后背,她要创造的捞人条件必须在短时间内办成。
不然兄弟俩明天就要按流程提审,一旦招供移交到县里,直接凉凉。
傻缺不得哭死啊....
她偏头若有所思舔了舔上面最尖的那颗尖牙,这身脏兮兮一身汗的状态…
不太适合扑到他怀里撒娇诱哄。
她小跑着跑到埋头写东西的宋毅面前,状似不经意扫了一眼桌上的黑色手提包。
“你的事办好了么?”
“还没,一会还得去趟大队,里面怎么样了?”
“情况稳定下来了,在打吊瓶。你应该不赶时间吧,有点事想跟你说。”
“行,你说。”
“肖家....嘶....”林玉珠苦着脸挠后颈,“我脖子和后背跟针扎一样又痒又痛,不知道干活的时候掉什么进去了....”
宋毅看她抓得那么用力,难受得眉头紧锁的样子,放下钢笔起身撩开她的衣领,后颈都抓红了,一道一道的抓痕看得他心疼坏了。
“你先去冲个凉,我不赶时间。”
“哦,那一会你去房间等我呀。”
林玉珠快步往房间走,嘴角轻勾,快速打开衣柜,扫了一眼,拿了他送的那条裙子出来。
本来要出去,眯起眼睛盯着吊带睡裙,果断取下来塞进衣柜,换了一件挂上去。
宋毅写了一会,收拾好桌上的材料纸和钢笔,拎上手提包进了林玉珠房间,一进门就被挂在床架上的衣服吸引了视线。
不是之前那条吊带睡裙,而是一件纯白棉布衬衫,看样子是按他的尺寸做的,但是有点皱,不像刚拿出来的。
倒像是....
她穿过的。
他的眸色瞬间幽深,喉结滚了滚,一想到她穿这件衬衫睡觉的画面,心脏跳动频率顿时加快。
越想越口干舌燥,扯了扯领口,放下东西背对着床坐在桌前端起搪瓷缸子往嘴里灌。
凉水下肚,总算冷静了一些,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移到写了一半的材料上。
握着钢笔半天没下笔写一个字,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件衬衫,支肘撑着额头捏了捏眉心,暗骂自己一句龌龊。
这都什么情况了还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但这房里处处都飘着属于她的淡淡温馨香甜气息,不由之主就放松了精神,满脑子都是她各种娇媚可人的模样。
林玉珠擦着头发一进房间就见宋毅单手撑头靠在桌上,手里的钢笔迟迟没下笔,背脊紧绷,好像很苦恼的样子。
悄悄靠过去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不过是一份土地申请材料,用来盖作坊的。
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写好了拿去盖几个章把手续办下来就行,这有什么好愁的。
“土地的事有困难?”她坐在他旁边疑惑地问了一句。
宋毅抿嘴回神,钢笔开始唰唰写字,耳根臊得发热,“没有。”
林玉珠偏头擦头发,无意间看他发红的耳朵,瞟了一眼挂在那边的衬衫,嘴角轻勾。
往他那边蹭过去紧紧挨着他,“毅哥哥,你觉得,投机倒把该死吗?”
他的笔尖顿了一下,沉沉地说:“你妹子回来就是为了这事?违反规定,谁也救不了他。”
她把毛巾搭在凳子上,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可是,肖东明和你是兄弟,我也指着他赚钱,你要见死不救吗?”
宋毅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皱起眉头看着她,“我怎么救,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生产队长,和投机倒把办的没什么交情,没你想象中那么厉害。”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领导,他只是个连工资都没有的生产队长,根本递不上话。
这就是他一直不太同意她投机倒把的原因。
万一出事,根本没办法捞人。
林玉珠起身把凳子拉开一些,侧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冲他甜甜一笑。
“正是因为你是生产队长,才有办法救他。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厉害的呀!”
刚洗过澡的她浑身香喷喷的,脸上带着湿润的水汽,长睫浓密微卷,漂亮的桃花水眸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软玉温香在怀,宋毅下意识搂着她,心里熨帖极了。
她的甜言蜜语实在是动听的情话,让他心生骄傲甜蜜。
无奈又纵容地叹了一口气,“说吧,又想到什么歪点子了....”
林玉珠眉眼弯弯,凑上去亲了他一下,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一段话。
宋毅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火气压都压不住。
把她往旁边一放,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林玉珠!你到底长了几个胆,啊?!”
拍桌子虽然在意料之内,但那携着雷霆万钧的怒火发出的巨响还是把林玉珠吓得缩了缩肩膀。
她低下头,交握双手放在腿上,不再开口说话。
宋毅气得火冒三丈,抖着手指指着她还想再骂,两颗泪珠落在她手背上溅开透明的花,顺着手背划出水痕。
紧接着又是两颗掉下来。
他的心脏骤然一缩,心口针扎似的疼,咬牙把她抱坐在腿上,语气软了不少。
“不是我说你,那是能干的吗?违反纪律,你到底知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我被下了生产队长还是其次,我要是判去劳改,你....”
“你凶我....”林玉珠低声打断他的话,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呜咽的哭腔委屈极了,“你不疼我了....”
“我....”宋毅一噎,深吸一口气望房梁挫败地呼出。
女人都是些什么让人搞不懂的生物?
他在跟她阐明事情的严重性,她哭着说他凶她?
可怜兮兮梨花带雨的娇软模样把他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心间密密的疼。
“我没有不疼你,好,是我不对,我不该凶你。”他无奈地轻抚她的背,柔声轻哄。
“你听我说,这事真的非常严重,铁一样的纪律是不能触犯的。我要对你负责,对社员负责,那么多事担在肩上,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林玉珠靠在他怀里,吸吸鼻子,轻咬下唇,眨巴眨巴眼睛。
宋钢铁真是一块硬骨头,贼难啃。
态度是软了,但原则还在啊....
这个通用大招还得再加码。
“你敷衍我....你走…”她抽抽噎噎推开他,爬上床趴在枕头上,委屈地抱着枕头哭得一抽一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