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说完话蹦下墙头,一溜烟跑进堂屋,拿了一把手电筒绑在和他胸口差不多高的自行车头上,推着从后门悄悄出去。
腿短不能跨过横梁坐在座垫上骑车,只能拐着身子把右脚跨进大梁底下,每次只能蹬半圈。
腿不够长,手也不够长,一只手抓车把手,一只手抓大梁。
小孩明显是骑手老手,掏裆式半圈半圈地蹬得熟练无比,车头平稳。
窜进对面小竹林,绕过半片鱼塘拐进另一条小路,穿过一大片甘蔗林,停在一个山脚下的青砖瓦房门口。
人还没靠近,两条凶恶的大狼狗吠叫着已经冲上来了。
健壮的体型,黑亮的皮毛,只要一咬上就能把人从车上扯下来。
“去去去,别叫了!”小孩呵斥了一句,跳到地上推着车往房子侧面走。
刚才还凶得要撕人的大狼狗趴着耳朵摇头摆尾在他旁边欢快地跳来跳去。
小孩停好了自行车,敷衍地摸摸它们的脑袋,“去去去,看门去!”
说着掏出脖子上挂的钥匙开锁,进了门里反手关上门径直往后院走。
推开其中一间有灯光和说话声的,迎面扑来一阵酒气和烟味。
环形长沙发上的布料布满污渍,几个年龄不一的男人毫无形象瘫在那笑谈。
墙上两对面的窗户拉了几条铁线横跨整个房间,上面挂满小夹子,沙发正上方吊着两排刚洗出来的黑白照片正在晾干。
“哟,小毛头来了,康永彬尿裤子了没?”蹲在沙发最边缘的一个瘦青年冲小孩笑嘻嘻地招招手。
“我哪有空管他尿不尿裤子,反正话给他带到了就行。”小毛头撇撇嘴,耙了两下乱糟糟的头发,两步窜过去抓起长条茶几上的酒瓶。
“哎,滚滚滚,小孩喝个屁的酒!脑子烧坏了就傻了!”瘦青年骂骂咧咧抢过白酒瓶,“那边有汽水,今天刚来的,去拿!”
“嗳!”小毛头高兴地跑到墙角木架框子里拎出一瓶橘子汽水,举到嘴边一咬,嗤的一声,吧嗒一声把盖子吐到地上。
踢开地上横七竖八的鞋子,挤到沙发前面仰着脖子一边喝汽水一边看照片。
“唔?康永彬怕不是想上天,五梅腰都敢睡?”小毛头咂么咂么嘴,挪动脚步看下一张,淡定的表情仿佛看的只是一张风景照。
五梅腰的原名已经记不清了,这女人他可太熟了,腰上有一朵五瓣梅花型胎记,是最近两年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一朵新星。
跳舞的,跟的男人可比康永彬厉害多了,就是见不得光。
“嘁~这不是要调去市里了么,可把他给飘的。还不止五梅腰呢,岚山脚那边还养了两个,老金他们一会就带自白书回来,这回康永彬算是活到头了。”
“等汪兆余回来,估计这女人要死,给她穿金戴银好吃好喝的,人家一不在就给戴绿帽子还得了?”
“我就服她这种眼瞎的。”坐中间的男人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烟,狭长的眼尾扬了扬。
“你们是不知道,我他娘的本来挺悠闲的,结果两分钟都没有,害得老子头一回手忙脚乱,就怕他穿裤子拍不着好看的!”
旁边光膀子的中年男人哈哈大笑,举着瓶子和他的酒瓶敲了敲。
“就是就是,咱们景扬可是出了名的脸俊腰好,早知道应该不戴口罩进去,五梅腰肯定丢下康永彬扑上来,是吧?”
“嘁,老子才不稀罕她,又脏又贱。”
小毛头一瓶汽水吨吨吨喝完,放下瓶子抓了一把花生米走到第二排,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于霖哥,这扒灰老狗今天这么狠?自己的种都敢造孽?”
“没有~”光膀子男人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姓陆的是让那肥婆打的,估计自己都不知道怀上了。这老狗憋了大半个月,威风了一回,打得肥婆死去活来,后来才上二楼。”
他嚼着花生米翘着二郎腿往沙发上一倒,翻了个大白眼。
“这傻娘们估计还做梦调去市里过风光日子呢~她以为自己调到县里是人上人,我们就乐意看她像条狗一样在康家跟畜生一样过活~”
“钟叔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在乎四少的。傻娘们当狗不好好当,非要去拱两下四少。就算洪四哥不出手,她也别想出县城~不听话的狗嘛,还是拴着的好~”
小毛头打了个呵欠,挤到沙发里坐下,望着那排照片不屑地撇撇嘴。
蠢娘们怕是不知道自己惹的到底是什么人。
肖春明是能随便动的?
那可是钟家不对外宣扬的四少!
听说钟叔十八年前被人摆了一道,睡了个乡下疯婆娘,事后光顾着整垮对家,倒是没太关注别的。
等腾出手来才知道自己多了个儿子,那疯婆娘难产过世了。
他不承认这个儿子但也不好在外面放着,家里不承认,闹了好大阵仗,坚决不让认祖归宗。
钟叔歇了心思,本来没太关注四少,当个普通的农家小子也没什么。
简简单单的长大,平平淡淡娶媳妇过完一辈子也好。
没想到会感染脊髓灰质炎,落了个残疾,心里多少是有点愧疚的。
毕竟如果多关注一些,接种疫苗就不会出现这种事。
念在血脉关系和疯婆娘拼死保住了四少,红星桥当年有难,抬抬手也算还了疯婆娘怀胎十月的辛苦情。
肖家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家,四少放在他们家也安心,暗地里对肖家大哥的照拂也是有的。
也派了得力手下于霖哥过来拉了一个班子,嘴上不说,摆明了是要暗地里守着四少,又不能打扰他的正常生活。
本来倒也相安无事,四少性格孤僻就孤僻些,好在南星塆的人都不错。
变故来得突然,陆思蔓这个女人的出现,他们也没太在意。他们要守护的是四少,而不是肖东明。
姓陆的错就错在摆了人家一道,还要嘴巴贱,非得踩一脚四少。
康老狗睡儿媳妇扒灰被老妻逮个正着,整件事多少是有他们手笔的。
只是后来上瘾,那就是康老狗自己的事了,他们也乐见其成。
报复一个人,不是让她结束生命,而是把她的梦砸个稀碎,还要让她不得不咬牙过得猪狗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