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脸上满是热汗,没来及洗的手上脚上还带着泥土。
一听到消息就往这赶,肚子饿还心焦,说话难免激动。
宋毅蹲在库房门口收拾杂物,抬起头扫视了一圈,板着脸明显的不高兴。
“我怎么劝,又不是我媳妇矫情耍性子。带红箍的几句话,就把我媳妇为生产队做贡献说成干预生产队工作,思想危险。你们让她怎么办?”
龙樟村炸开了锅。
吴辣椒领着一群妇女浩浩荡荡吵吵嚷嚷冲进刘家。
“刘凤英呢!给我出来!”
“还想吃饭,吃狗屁!老娘吃不上饭,你也别想安心坐着!”
“本事没什么本事,搅屎你最行!”
她一手叉着腰,指天骂地,风风火火穿过前面堂屋冲到中庭,沿着天井大步往右边靠后的那几间房走得气势汹汹。
刘工分和刘会计两家住在靠前位置,见二十来个妇女一边叫骂一边往里冲,免不得要出来维护自家人。
“吴辣椒,你干什么呢,带头造反是不是!”刘会计大喝一声追上去。
吴辣椒压根不怕他,撇嘴嗤笑一声,手背顶着腰转身迎上去。
“怎么,刘会计不会不知道发生事了吧?你是打算把这事扛下来?”
高挑的身材往刘工分面前一站,咄咄逼人的姿态,刘会计不仅个头比她矮,连气势都矮了半分。
“她一个小丫头懂什么,犯得着跟打老虎一样闹上门来?像什么样子!”
“哎哟~笑死人了~”吴辣椒咯咯笑出声,手掌朝上比了两根手指上下晃了晃。
“别人家二十岁的,那孩子都会跑了,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呢?”
她笑脸一收,脸色阴沉,“就问你一句,你今天是不是要把这事扛下来!如果是,我现在就带人先砸你家!”
“你敢!”
“呵,你看我敢不敢!”
两人怒目圆瞪,战火一触即发。
后面冲上来一个腰上系着围裙的大婶,一手拎锅铲,一手扯刘会计,干瘦大长脸满脸不耐烦啐了刘会计一口。
“关你屁事,你出个屁的头!大哥一家都不吭声,你在找死呢你!这是你能扛的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要接她们的火!”
刘会计的媳妇骂骂咧咧扯着自己男人往自家走。
走到自家小堂屋瞪了一眼围在门边看热闹的家里人,眼一瞪,锅铲一挥,“今天谁敢上去,被抓烂脸都是活该!”
吴辣椒是好惹的?
别说人家是宋家媳妇,就冲她已经定了在生产小组管人这事,突然被搅黄了,不上来撕人还是她?
今天谁要是敢拦,别说是她家男人,天王老子也得被这群人从天上扽下来!
天井另一边的刘工分家也出来不少人。
刘二嫂手里抓了一把晒干炒熟的南瓜子,回身狠狠瞪了一眼想跟着她凑热闹的儿女。
迈着悠闲的步子,边嗑边往上走。
“马桂芳,你想帮刘凤英出头?”
“没有~关我屁事,我就看看热闹怎么了,这我家啊~”
“那你闪一边去!”
“别理她!”吴辣椒不耐烦地挥手,“先把刘凤英揪出来!”
“还揪什么呀~”刘二嫂噗的一声吐出南瓜子皮,“早就去她舅家了,还等你们上来打她?嘁~她又不傻~”
“马桂芳,你个马屁精!要你多什么嘴!”
屋里传来尖声叫骂,刘二嫂翻了个白眼,“嘁~冲我喊个什么劲喽~也就敢躲里面嚷嚷,有种出来跟她们对打呗~”
吴辣椒眯起眼睛,大步跨进刘保管家,扫了一圈站在堂屋的男男女女。
怒火冲天的目光直扑长得圆胖的刘保管,“刘凤英呢!”
刘保管是个没什么脾气的,最烦吵架打架,一见吴辣椒就头疼。
“真不在家。”他苦着脸站在门边,“小孩胡闹说错几句话,这事要不就算了吧。”
“算了?你说得轻松!”吴辣椒眼神一狠,抬腿一脚踹飞门边的麻袋。
嘭!
哐当!
麻袋飞撞墙边的长凳,凳子倒下。
一些晒干的树根从没扎口的麻袋里散到地上。
吴辣椒指着那些药材哼笑一声,“你家刘凤英二十岁还是小孩?人家林玉珠十八岁改冷水田、教社员往家里扒拉钱、拉拨生产组!你良心狗吃了吗!”
刘保管无奈地垮下肩膀,“怪不得我家凤英,这不是那边的意思吗…她就一个小的,能有什么自己的想法。那边不盯,她也不会…”
“不会个屁!我听家里小孩说你家刘凤英可威风了!恨不得把那红布条套脑门上!张嘴闭嘴出身!人家林玉珠怎么了?!为生产队做大贡献,怎么就成干预生产队工作了!”
吴辣椒连珠炮似的骂得响亮。
扫了一圈鹌鹑似的不敢反驳的刘家众人,一口唾沫呸地上。
“刘凤英有她自己的问题,你们也不是什么好货!看你们把她惯成什么样了?!不知好歹,良心都喂了狗!真有那么能耐就别吃生产队的粮!”
她怒气冲冲一挥手,“走,去一队!今天不跟他们论个一二三,还当我们三队久不打架拳头不硬了!”
“就是!走!”
“早就看他们那嘴脸看烦了!怕打架就不是三队的!”
“今天非掀了他们家!不让我们好过,他们别想好过!”
一群人义愤填膺往外走,遇上另一队汉子们,立刻汇合成一个长长的队伍,声势浩大。
“她爹,咱们也去吧…”刘保管的媳妇担忧地推了推自己男人,“他们今天那么多人,凤英肯定落不着好啊…”
刘保管抽出烟袋杆子,装了一锅子烟丝,点着之后蹲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事闹不了多大,大队离那么近,肯定要去压一下的。凤英挨点教训也好,不然咱们全家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那也不能在家干等着啊!那么多人呢,打出个好歹怎么办!你这怂包,亲爹不给闺女做主?你还不如二哥敢说话呢!你这窝囊废!”
刘保管抓烟杆的手一紧,往地上用力一砸。
啪!
盘得黄红发亮的老烟杆断成两截,不整齐的断面飘出一缕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