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块白骨在白晓辛踩上石窟顶之后,便无力地跌入了黑暗中。
赤眼四顾,白气从看似随时可以倒下的白晓辛口中不断地洒出,他寻了个方向,步伐不稳地持剑向前。
良久,直到他的眼里出现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你没死。”那人说道。
白晓辛紧了紧左手中的剑,一阵阵眩晕再度袭向脑海,仅存一点黝黑的瞳仁,也终于再度被猩红占据。
“那就,拿你,祭血。”
呆滞但带着几分魔性的声音从白晓辛嘴里吐露。
黑袍玄靴的黎翰看着白晓辛手中的那把斜剑,将酒葫芦收回了腰间,眼底露出了凝重。
斜剑震碎了几片款款在它周围经过的雪花,刀身沾上了雪水,混着白晓辛已经干涸了的血,鸣出了一阵鬼音。
落雪了。
……
落雪了。
一片雪花翩然地落在了杨渺渺的手中,杨渺渺看着她掌心中的雪花融化,消逝。
“落雪了,那他们也快回来了。”杨渺渺瞥了眼远处三府主人站立的身影,轻而易举地认出了最矮的那个就是祁翊。
“人固然要有耐心,但是,你的耐心,还能坚持多久?”杨渺渺嘴角含笑,“越发不敢直视于我的你,还有多久?”
话音落下,她回身,入篷内。
……
两道身影立于林中,一道转过身来,铁扇于手,青袍加身,正是宋嵩无疑。
“公子,”一两鬓白发的仆人在林中,毕恭毕敬道,“您什么时候回去?”
“不回去。”宋嵩把弄着自己的铁扇,一脸嫌恶。
“可王爷那里,您也知道,时间都过这么久了,我们也好容易看到您一次,您就——”仆人满面愁容,就差没说宋嵩在为难他了。
“那你就装作没看到就好了,还追到这里来,”宋嵩拿铁扇遮住自己的脸,“还真是晦气!!”
“那么大一笔银子流出,小人想装作没看到也难啊!”仆人摇了摇头,“那账本迟早要交上去的,王爷也迟早会知道公子您在……”
“行了行了,别拿那老王八来压我,”宋嵩不耐地打断了仆人的话,“你就告诉我你那账本能压多久?”
“一个月。”仆人抹了耳边的汗水,小心翼翼道。
“三个月!!”
“一个月十五日。”
“三个月!!!”
“两个月,不能再多了哇,公子!!”仆人几欲抓头,欲抓不能。
“行,两个月,两个月我就回去了,回去了。”宋嵩警告道,“注意着点你的嘴巴,要是我在这边的消息传出去了,回去我拔了你舌头扔你下酒菜里。”
“是,公子。”仆人松了口气,只要宋嵩不再乱跑了,待他将消息带回去,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
眨眼,不过咫尺,嗜血沉寂于二人眼中,正是四目相对时。
斜剑,无论它周身的鬼气如何地浓烈,在黎翰的手掌间,都不能再更进一步。
疯狂的血腥味往黎翰的鼻间窜着,掌中有剑的黎翰看了眼白晓辛那正在流血的左手,眼神微微一缩。
气爆声突地在白晓辛和黎翰的周身炸裂开来,地上寂静的雪脱离原地,纷扬飞散,将二人笼罩。
“轰——”
笼罩住二人的雪还未完全消散时,一道身影便从中弹射了出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然那身影却似乎无半分痛感,几乎触地便倒身转立而起,再度朝那雪中狂袭而去。
“斜剑,找具身体,要么上百年,要么上千年,”黎翰闪过了白晓辛诡异的一刺,“你等得起?”
“老头,”白晓辛的赤眼鲜红欲滴,斜剑呈在了脖子前,姿势显得怪异,“别叽叽歪歪的,要么杀了这傻小子,要么,我杀了你。”
白晓辛说话越来越流畅,那便说明斜剑占据他的意识越发地强,控制也就越发地如臂使指。
黎翰上下打量了两眼白晓辛,视线缓缓定格在了他的胸口上。
二人再度交手,兔起鹘落间,黎翰看准时机一掌落在了白晓辛的胸前。
白晓辛露出狞笑,手肘弯成了诡异的角度,掌中斜剑,手起剑落。
黎翰的右手腕,脱离了他的手臂,摔落在了地上。
白晓辛胸口的玉石盒,也摔落了出来,那朵雪山晶,也滚落在了雪地上。
“啊!!!”
猩红的眼倒印着那朵正在被风雪无情吞噬的雪山晶,一阵收缩后,斜剑暗呼不好,便已然从白晓辛的手中脱落。
尖啸声在回荡在空旷的雪地上,向四处袭去,惊起冬鸟。
白晓辛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他的双瞳剧烈地混乱着,猩红和黝黑在不断交替。
但已经失去了力量的他最终倒在了地上,抱成了一团,七窍流血,没了力气的手本能地朝着那不远处的雪山晶伸去。
斜剑被冷落在了一边,它看着就在自己身边的男孩选择了雪山晶而非将它捡起。
“小子,地久天长,总有你需要我的时候。”
说完这句,它便真正地安静了下来,不再言语。
……
黎翰捡起了自己的断手,看了看后,重新装了回去。
动了动手腕的他来到了白晓辛面前,捡起了雪山晶,迅速地将其放进了玉盒里,再将玉盒放到了白晓辛的面前,看着白晓辛将它抓在了手里,然后晕了过去。
他从背后抽出了一把长相奇特的剑鞘,将斜剑收入后,也放在了白晓辛的胸前,再整个抱起了已经陷入昏迷的白晓辛。
高大的身影隐没进了逐渐大起来的风雪中。
……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桩,桩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耳朵现在还疼着呢!!”六子坐在石头上,哆嗦着端着热汤,惊恐还停留在脸上。
“我也不知道。”庄铭叹了口气,“不过好在,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
庄铭想到了那个拿着馒头啃也不要和他们一起吃热乎东西的大千。
他没回来啊……
本还想着跟祁翊说明大千的事情,但谁能想到诡异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大家伙儿都一个个东倒西歪着晕了过去。
等回来的时候,一个两个的,已经排排坐在喝热汤了。
而他,也已经失去了开口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