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发。
此话一出口,众人疑虑便消。
秋茹弱不禁风地被李德搀扶上马车,还有一下戏台,李德便吩咐人喂水吃药的样子,众人是都曾见过的,因此,病秧子在某一刻病发了,也不奇怪。
“我希望这件事情,大家不要传出去。”李德下一句话,便令人费解了,众人直勾勾地看着李德,颇有几分怀疑和意外。
李德并不为他们所动,而是继续地说了下去。
“如果现在这件事情传出去了,那我们这几天做的可就白费了,”李德的眼神沉了沉,“这几天的收益,在大家看,应该是从未有过的罢?”
众人闻此,眼神闪烁不定。
没有人回应,李德也不需要有人回应,“如果我手下的四名干将之一,病死了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你们觉得会怎么样?”
本有些交头接耳怀疑李德的人,顿时消停了下去。
“没错,我们辛辛苦苦做的一切都会白费。”李德眼神犀利了起来,陡然道,“现在不瞒大家说,我李德这几日内所做的一切,全部是为了压过长乐坊。”
“长乐坊进陵月国前三的梨园,而我李德,想要同世人证明的无非是我们清水坊,是不该被长乐坊压在下面的!”
“秋茹的死,我极其难过,”李德痛心疾首道,“他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最好的伶人,没有之一!”
“我本该好好地下葬他,但是现在,我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时间……”李德痛苦道,甚至眼里都出现了泪光,“近日来,付出无数汗水的大家如果因为秋茹不幸病发而失去了自己本该所得,我相信,秋茹也绝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场景!”
“倘若现在消息传出去,看客们会嫌晦气,唯恐避之而不及,而你们搭设的戏台纯粹会成为摆设,伶人们日夜苦练的戏,也会成为一出笑话!”
“让长乐坊看我们的笑话,你们愿意吗!?”李德痛呼着。
“不愿!”
听着李德一席话,众人之中,开始有人出声,而其他人,虽还在看情势,但也开始意动。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而最后,便要以利诱之。
“我李德在此,给大伙儿一个承诺,”李德抹了抹眼泪道,“每个人的工钱涨三倍,等回了清丰县,我必定大葬秋茹!”
“李班主说得好!我刘一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是啊,李班主真是大善!”
“没错,我们不该让秋茹白白死了。”
秋茹病发而死算什么?这只是一个正常不过的事情罢了,他们损失的是什么?是钱啊!还是三倍的工钱啊!
苏灵听着听着,越发地毛骨悚然。
死了人,无论如何就该要给个交代,这般做是何意?是拖延,是隐瞒,是不当人看。
就像拉轱辘的驴死了,主人家说完全不当回事。
秋茹的尸体,还在里面躺着,而众人却在这边说什么不该让他白死?
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抱着馒头的苏灵不敢开口。
这里,没有可以让她开口的人,哪怕是,堪堪护住三人的白晓辛。
“好了,大伙儿各忙各的去罢!”李德的身形竟是有些佝偻了,他憔悴道,“我再看看秋茹。”
承诺给了,道和利也顾全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滚蛋呢?
没过三瞬,众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苏灵越过李德看了那储衣间一眼,随即低头和白晓辛一起走了。
太过可怕。
“大千,你等等。”
就在二人快脱离李德的视线时,白晓辛被李德叫住了。
苏灵闻言下意识便拉住了白晓辛的手,有一瞬间想跟白晓辛说我们走罢。
只是,苏灵一和白晓辛对视,便呐呐无言地自觉放了手。
“在这等我。”
白晓辛看了看自己刚干完活显得黑的手,放弃了抱馒头的打算,走向了李德。
“放心,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没人会想着对她们出手。”
白晓辛的动作,李德看在了眼里,待他走近时,故作大声道。
“……”
苏灵看着白晓辛和李德进了一个房间后,只觉不安。
“秋茹不是病死的。”
就在下一瞬,苏灵闻言,如坠冰窖。
她抱着馒头连忙回头,看见了一个人,而这个人,也正看着她。
“你的相公,怕是有危险了。”那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什么?你,难道,你的意思是,秋茹,秋茹是李德杀的?”
“没错。”那人道。
“你怎么知道?”苏灵瞳孔放大,连忙后退两步,紧了紧怀里的馒头。
“我看见了。”
“你看见了,怎不去报衙门?”苏灵立刻质疑。
“你知道,县太爷,跟李德扯上关系了吗?”
“这,这……你的意思是,他们狼狈为奸?”
“不错。”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现在已经有好几个人和我一样知情了,但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虽然杯水车薪……等等,你别走,如若你不信,去储衣间一看便知,秋茹的尸体,还在里面。”
“……储衣间?”
“不错,为了让你看到我的诚意,我愿同你一起去,而且再晚一些,你的相公,怕是惨遭毒手了。”
……
“登台?”白晓辛看着李德,一脸质疑。
“不错,”李德道,“你搬货的时候,我看见了,你的身骨,是极其适合唱戏的,而秋茹的身形,又和你颇为相像,虽然身高差了些,但登了厚靴,戴了发冠,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白晓辛说着,回头转身便要走人。
“十倍的工钱,我现在教你,今晚足矣!”
白晓辛没有回应,径直走了。
李德叹了口气,今晚若将那位暴露了出来,时机却不大合适,太早了。
难道要他自己亲自上吗?
可,自己的模样,哪儿适合秋茹的角儿?
……
苏灵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心脏被重击了一下,整个人后退几步撞在了一挂着戏服的长栏上,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挂着衣服的长栏被直接撞倒了去。
秋茹死了,靠在了化妆时的木桌腿边,双腿大开,头向后仰着,凸着眼睛,死不瞑目,腹部插着一大刀,明显是死于贯穿的刀伤。
刀,苏灵见过,是戏子唱戏时舞的。
令人触目惊心的还是一道长长的血痕拖了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