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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大气的红旗防弹轿车静静地停在马路边上。
道旁的大树伸展着光秃秃的枝干,横斜在蓝天白云之下。
帝都冬季昏黄的夕阳是一个圆圆的鸭蛋黄,将坠未坠地挂在天际。
夕阳的光线像一层薄毯,盖在那辆看上去造型很普通的红旗轿车上。
不过红旗轿车自带气场,它在帝都一出现,往往比那些几百万的世界级名车还要醒目。
顾念之看着那辆一动不动地红旗轿车,咬牙站直了身子。
她的腿软得都要打飘了,但是看见这辆车,想到车里那个不动如山的男人,她不想被他看扁。
所以就算已经精疲力尽,她还是瞬间穿起了盔甲,将自己武装起来。
何之初冷眼看着顾念之的转变,在心里叹了口气。
“念之,你怎么了?”赵良泽朝他们走了过来,“官司打完了吗?”
顾念之站在法院的大铁门旁,点了点头,小脸白得刺眼,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赵良泽比阴世雄细心,他一走近,就发现了顾念之的异样。
不动声色伸出手,握住她的右胳膊,让她全身的重量大部分移了过来。
“何教授,有劳了。我们有些情况要向念之了解。能不能让她先跟我们走一趟?”赵良泽对何之初彬彬有礼地说,目光在何之初握着顾念之左胳膊的手腕处停留了一下。
何之初斜睨了顾念之一眼,冷静地问:“念之,你要跟他去吗?”
如果顾念之不愿意,何之初是不会让赵良泽把顾念之带走的。
顾念之迟疑了一下。
她今天确实很累了,并不想敷衍任何人,只想回到宿舍泡个热水澡,然后躺到床上睡上一天一夜。
但是顾嫣然的案子,牵扯出来的东西,比她预计的还要多。
霍绍恒这个时候找她,多半是为了正事。
“……我去一下,晚上回来给何教授打电话。”顾念之折衷说道,恳求地看了何之初一眼。
何之初慢慢松开手,背在身后,“嗯,你去吧,晚上十一点你不给我打电话,我会给你打,直到你回宿舍为止。”
他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顾念之感激地点点头,“好的,何教授,那我先走了。”
赵良泽察觉到手上一重,顾念之的身体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软绵绵地,似乎随时会滑溜到地上去。
……这是怎么了?
好像他们在部队里不眠不休地行军三天三夜出现的体力衰竭现象。【.】
赵良泽一向拿顾念之当亲妹妹看待,当下也顾不得避嫌,身子往前略低了低,弯在顾念之身前,“念之,上来。”
他要背她。
顾念之求之不得,她的腿真的已经站不住了。
毫不犹豫地趴在赵良泽背后,让他背她起来。
何之初默默地看着赵良泽背着顾念之走到那辆红旗防弹轿车前,眼底带着淡淡的忧虑。
赵良泽拉开车门,将顾念之背上放下来,看着她挪进车里,才关上车门,走回前面的副驾驶位置上坐下。
关上车门,里面的人发动了汽车,方方正正的红旗防弹轿车在冬日的阳光下绝尘而去。
何之初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一个人走到法院的地下停车场,取了车,猛地一踩油门,他的车跟离弦之箭一样往前飙了出去,马力瞬间提了起来,超速爆表。
……
顾念之进了车里,看见霍绍恒就坐在后座的另一端。
高大的身躯立刻让她觉得车里的空间都狭窄了。
其实是她的错觉。
车里其实非常宽敞,不比那些享誉世界的豪车差。
她在后座车门的这一边坐定,和霍绍恒两个人中间还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
霍绍恒像是刚刚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样子,依然穿着一身挺括的藏蓝色呢制军装,腰间系着棕色牛皮武装带,显得腰身精壮,肩膀更加宽广。
脚上是一双秋冬制式的长筒马靴,两条大长腿将座位前的空地填得满满的。
顾念之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长腿,才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
尽量不靠近他。
霍绍恒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顾念之离他远远地坐下,目光在她穿着套裙的腿上停留了一瞬。
她穿着修身的长大衣,到膝盖上面一点,露出一截小腿。
顾念之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讪讪地打招呼:“霍少,有什么事啊?”
霍绍恒移开视线,淡淡地说:“开车。”
前面开车的是霍绍恒的勤务兵中队长范建。
很快,红旗防弹轿车驶离帝都高级法院,往顾念之在和平里小区的房子开过去。
这也是她学校的方向。
顾念之发现这车是往她学校的方向去了,心里一松,倦意一下子涌了上来。
……
顾念之醒来的时候,发现眼前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
她心里一慌,有种不知今夕何夕地恍惚和紧张。
一只大手恰如其分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顾念之才彻底回过神。
她发现自己靠在一个宽广的胸口,两只手还抓着一个人的衣领,整个人像小婴儿一样蜷缩在某个人怀里。
立刻手忙脚乱地要推开那个人。
头顶传来一阵低沉又轻微的笑声,像是微风拂过水面,荡起一阵涟漪。
好听得要人命了。
想起来自己昏睡过去之前,是上了霍绍恒的车。
她枕着的这个胸膛,熟悉又温暖,不是霍绍恒是谁?
顾念之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来。
霍绍恒大手一拢,顾念之就动弹不得。
她也不敢动得太激烈,前排还有范建和赵良泽吧?
霍绍恒见她不动了,才握着她的一只手,在自己脸上一下下滑过,好像她在抚摸他的面颊……
他的肌肤当然没有女人那样细软滑腻,但是那种男性特有的温热和弹性却灼得顾念之手心发热。
她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我怎么就睡着了?耽误霍少的事了吧?”
霍绍恒的手顿了顿,答非所问:“……累坏了?”
确实是累坏了。
顾念之睡了一觉,发现自己的症状没有缓解,似乎还更严重了。
“我睡了多久?”
“三个小时。”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顾念之不好意思了,“这么久?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我让小泽和小范回去了。”霍绍恒不动声色地说,“上去吧,饿了吗?想吃什么?”
顾念之:“……”
“不是要向我了解情况?”顾念之这时明白自己又被套路了……
霍绍恒没有回答她,推开一边的车门下车,然后躬身进来,将顾念之打横抱了起来。
他是那么高大有力,抱着她走得稳稳的。
很快两人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直接上楼,来到顾念之买的二手房门前。
天黑了,邻居们房门紧闭,只有灯光从门缝里洒落出来。
霍绍恒抱着顾念之进了她的屋子,反手关上房门,顺便打开客厅的灯。
顾念之有好些日子没有到这里来过了,这时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我去放水,你先泡个澡。洗完出来吃饭。然后我们再谈公事也不迟。”
霍绍恒安排的井井有条,顾念之想拒绝都找不到机会。
毕竟人家洗完澡吃完饭还要“谈公事”。
顾念之答应了,被霍绍恒抱到浴室,坐在浴室的圆凳上。
给她放好一浴缸的水,再洒了点玫瑰精油和浴盐,一浴缸热气腾腾的玫瑰精油洗澡水就兑好了。
顾念之简直迫不及待要泡进去。
霍绍恒关上浴室的门出去了,顾念之扶着浴室的墙壁一步步走到浴缸旁边,脱了衣服,翻身入水。
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
泡完澡,顾念之发现自己的力气终于回来了。
双腿虽然还是酸软,但已经不是走不动路的状态。
换上自己的两件套红粉珊瑚绒浴衣,顾念之包着头,从浴室里推门出来。
一阵食物的芳香从餐厅的方向飘了过来。
顾念之几乎是顺着那阵芳香找过去的。
餐厅里,霍绍恒拿着一份报纸,坐在餐桌一头静静地翻看。
俊美的轮廓在灯下简直会发光。
顾念之咽了一下口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餐桌。
餐桌上摆着四样小菜,一道绿莹莹的清炒荷兰豆,一道黄灿灿的醋溜土豆丝,一道椒盐炸大虾,还有一盘酱红色的京酱肉丝,旁边配着一碟小面饼,用来包着肉丝和葱花、黄瓜丝裹着吃。
中间一个青花瓷的汤盆,盖着盖子,不知道是什么汤。
见她进来,霍绍恒打开汤盆的盖子,居然是一盆非常滋补的花胶乌鸡人参枸杞冬菇汤。
汤色清亮,色泽清新,味道鲜美得掉眉毛。
顾念之毫不犹豫在桌旁坐下,伸手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霍绍恒面色不变,淡定地说:“慢点喝,都是你的,急什么?”
顾念之饿得饥肠辘辘,完全不理他,先喝了一碗汤,又盛了一碗,才放慢了速度,用青花瓷的调羹慢慢搅着,挑高了眉毛,问:“……这就是霍少要跟我谈的公事?”
“我说了,先吃完饭,再谈公事。”霍绍恒给她装了一小碗饭。
顾念之不肯吃,霍绍恒又给她浇了一勺汤,她才接过来,就汤泡饭。
冬日的晚上,吃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汤泡饭,可以抚慰紧张了一整天的五脏六腑。
“……你怎么不吃?”顾念之吃了几口,看向霍绍恒。
霍绍恒拿过碗筷,也吃了起来。
他吃饭的姿势非常文雅优美,一看就是从小精心培养起来的,跟他做事的强悍作风完全不同。
而顾念之吃饭的仪态也是霍绍恒培养起来的。
两人非常有默契地吃完一顿饭,一直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陌生和疏离好像渐渐远去了。
顾念之一时甘之如饴,一时又在心里暗暗叫苦。
就是这种温水煮青蛙的套路,让她无法拒绝,也无从拒绝。
等到哪一天,她被煮熟了,也就任霍绍恒予取予求了……
套路,满满的都是套路!
包括这桌上所有的美食。
顾念之咽了一口口水,起身给霍绍恒泡了一杯普洱,给自己温了半杯牛奶,一起端过来。
将普洱放到霍绍恒面前,顾念之笑着看向他,笑容甜美,让人恨不得抱住咬一口……
霍绍恒见顾念之主这样甜美的笑颜,殷勤的举止,也有些意外,不由心生警惕。
套路,念之也会套路了……
顾念之笑着扬起头,“霍少,现在可以说了吧?”
不过在霍绍恒说话之前,顾念之先感谢他:“多亏霍少让陈哥做了dna测序,不然我就阴沟里翻船了。”
霍绍恒淡定地“嗯”了一声,“当时没想这么多,如果不是你在法庭上提醒我们东亚人种基因图谱的消息,我们恐怕会错过很多重要线索。”
想到这一次的险胜,不可避免想到顾嫣然说的“骨髓配型移植”的事。
她蹙起眉头,捧着牛奶杯发愁:“霍少,你说顾嫣然说的顾家女儿有遗传病的事,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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