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告诉我那三个人的死和老金有关系。
我不相信。
至少在老金和他之间我更加相信老金,毕竟我和老金相处的时间够长,我也自信自己看人一般来说是不会看错的。
虽然说童言不虚,可是我真不敢把他当成一个孩子看,哪个孩子会像他这样,那思想与做派恐怕就连一些大人也赶不上他的成熟,至少贺蒙和他相比就要显得幼稚了许多。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也不需要你相信,因为查案并不是我的事情,是你们的事。我只是想让你们带着我一起进林子去,其他的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停下了脚步,这儿距离梁三阿伯家已经很远了。
我看着他:“你为什么非得要进林子?”
他皱起了眉头:“怎么说呢,好吧,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没有今天,那么明天会有昨天吗?”听到他问我的这个问题我一下子就呆住了,这是一个哲学命题,我曾经看过一个外国的哲学家写的一本书,就用这个做的书名,里面是几十个哲学实验。
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这和他要进入那片林子又有什么关系?
见我一脸的迷惑他又问道:“关于时间你知道多少?”
我突然发现刚才我还在拿贺蒙和这小子比较,想着贺蒙相比他而言显得幼稚,可是现在我自己都跟不上他的思维了,而且他问的问题看似简单,但我却还真是无法一下子回答上来。
他叹了口气:“关于时间,或许你根本就一无所知。”
我抿了抿嘴,没有说话,担心自己说错话,这个时候沉默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对了,你也姓潘?”他突然又问了这么一句,我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那个也字。
我点点头:“是的。你怎么知道?”
他像看白痴一样的看了我一眼:“我听他们叫你潘哥,还有,你给我看的那张照片,那个人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二叔,我来就是为了找他的。”我没有隐瞒,这事儿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
他的神情微微一变,看我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我问道。
他摆摆手:“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
“还有别的事吗?”
他说道:“小心那个警察吧,明天一早我就过来,我带你们进山。”
说完他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这是他的地盘,对于小梁村他自然要比我熟悉得多。
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黑暗中,我就边折返回了梁三阿伯家。
大家见我回来都好奇地问我那孩子和我说了些什么,我说他是想跟我们一起进山,老金说道:“开什么玩笑,林子里的情况那么复杂,带着一个孩子根本就是累赘。”贺蒙也说:“是啊,到时候谁来照顾他?”
倒是疯子没有说什么,只是饶有深意地看着我。
杜筱筱却替那孩子说话:“他是本地人,虽说是小孩,可是看着应该也蛮机灵的,或许他早就已经去过林子里面了,能够给我们做个向导也不错。”
陈晓却是不赞成,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杜筱筱,好像在怀疑她的大脑回路。
杜筱筱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我就是感觉我们应该带着他一块去,没有别的意思。”
疯子把我拉到了一边:“你们还聊了什么?”
这时贺蒙、老金他们还在因为带不带孩子进山的事情议论着,我和疯子进了房间。
“他问了我一些奇怪的话。”我便把梁山问的那两个问题给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我关于时间的问题。”我确实百思不得其解。
疯子眯缝着眼睛:“我想或许跟我们经历的时间迷局有关系。”
我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梁山知道时间迷局的事儿,甚至还有可能知道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没有再多说这话题,我又把梁山让我们留心老金的事情说了,疯子却并没有一点惊讶,要知道我在梁山说起老金的时候那心里多少是有些震惊的,可是疯子却像是早就已经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似的,仍旧是一脸的平静。
“你好像一点都不好奇他为什么会这么说。”我看着疯子。
疯子笑了:“我为什么要好奇,其实我早就已经发现他有问题了。”
我瞪大了眼睛,他既然早就发现了老金的问题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呢?
“他和那三个人一起来的,那三个人死了,他却活着,这是第一个疑点。当然,我们或许可以理解为他的运气,又或者是因为他与这儿的渊源所以才保住了一条命,但一个正常人在遭遇了那等事情之后肯定会出现创伤性的应激反应,心理上多多少少会出现问题,可是你看他哪里像有心理问题的样子,这一路来他所表现出来沉着、冷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受到过那样的刺激的人。”
我点了支烟:“他是警察,或许他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心理承受能力会比普通人强。”
疯子摇摇头:“你错了,警察也好,军人也好,特别是和平年代没有经历过战争,没有见过血的军人,他们在第一次面对着自己的同伴死去的时候他们都会有一个心理适应过程与转变过程,这个过程虽说不会太长,但也不会太短,而且还要辅以相应的心理疏导。你是心理医生,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明白。特别他们在开过第一枪且射杀了目标的情况下,这种心理疏导就更加重要了。”
我点了下头,他说得没错,如果从这一点来看老金的表现确实有些出乎意料,除非他以前就曾经碰到过这样的事情,或是经历过战友与同伴在他的面前死去,或是曾经杀过人,已经过了心里面对死亡的那一关。
“你既然已经怀疑他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疯子轻笑:“因为我知道他暂时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再说了,如果和你们说了,那么你们的表现就不会这么自然,我还想多观察观察,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那你怎么看梁山这个人?”我又想到了梁山,那个让我根本摸不着头脑的男孩。
疯子淡淡地说:“你真以为他就是个孩子那么简单?”
“难道他不是孩子吗?”我反问。
疯子说道:“除了一副孩子的躯壳,我还真就没看出来他哪儿像个孩子。不过我也很好奇,他的身体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身体,秘密,我不禁又想到了我自己。
“他刚才问我是不是姓潘,我说是,我告诉他我是来找我二叔的,之前我给他看过二叔的照片,他说他见过我二叔,可当知道照片上的人是我二叔的时候我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神情有些不对,至于哪不对我也说不是来。”
疯子说:“或许他和你二叔的关系不一般吧。”
屋外传来了鸡叫声,这一夜总算是要过去了。
虽然这一夜也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但好在我们还是迎来了黎明。
天亮以后两个女孩又钻进了灶房给大家做吃的,或许这是这段时间我们最后一次吃热乎的了,进了林子里再想吃口热饭菜都是一种奢望,这话是老金说的。
吃过早饭我们就准备出发,这个时候梁山来了,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梁东子夫妇俩。
“山子说要和你们一起到林子里去。”梁东子对我们说。
昨晚大家是很反对让梁山跟着我们进林子的,不过后来在我的劝说下他们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老金说道:“你就舍得让他跟着我们去遭罪吗?”
梁山没有说话,梁东子用很平淡的口吻说道:“男子汉的遭一点罪不是坏事,我也不想他整天都靠着我们。”
他倒是想得开,反是女人有些不舍:“潘医生,到时候还麻烦你们好好照顾他,千万别让他有什么事,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她还想再说什么被梁东子拉住了:“山他娘,别说了,山你还不了解吗?有主见着呢,放心吧,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女人这才不再说什么。
我们一行人便朝着林子里去,梁东子夫妇一直把我们送到了森林的边缘,又给了我们一些干粮,说是备着总是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够用上。
我是第一次进入原始森林,心里也隐隐有些激动,同时也有一种畏惧,我不知道在这林子里我们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老金,这里距离你说的那个猎户家有多远?”我听见李希然问老金,老金说不算太远,大约有三十多里路的样子,以我们的脚程估计在中午就能够到了。
梁山就跟在我的身边,偶尔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好像兴致并不高,仿佛有什么心事。
疯子也跟着我们,只是他不怎么说话。
贺蒙和费恒在队伍的最后边,两人像是在争执着什么,贺蒙就是一个话唠儿,一上午那嘴就没有闲着。
倒是两个女孩在我们前面也在小声地说着什么,估计是女人间的姨妈龙门阵吧。
开路的自然是老金和李希然。
“梁山!”疯子开口了,梁山歪头望向他那边,他俩中间隔着我。
“你说如果我们把时间看成一个运动着的线轴,那么它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一直停留在一个点上,又或者会在某两个点之间无限循环着相同的运动轨迹?”疯子的脸上带着微笑问他。
梁山又看了疯子一眼,那眼神带着几分疑惑,或许他不知道疯子为什么会问他这样的一个问题。但我知道,因为我曾和疯子说,梁山问过我两个关于时间的问题,只是头一个问题更偏向于哲学思维一些。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梁山竟然没有接疯子的招,说完他又继续保持着沉默,我却分明在疯子的脸上看出了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