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每天都生活在谎言之中,只是很多时候那些谎言都是不经意的,就连自己都不一定会留意到。当然,很多的谎言都是无伤大雅的,甚至还有善意的谎言。
可一个谎言说得多了,渐渐地,说这话的人自己都相信了。
就像眼前的这个“梁振天”一样,他总是不停地告诉自己他才是梁振天,于是,在他的心里他便是梁振天,而真正的梁振天则成为了他假想的敌人。于我这样一个心理医生而言这并不奇怪,但真正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一个机器人居然也会有这样自我催眠的能力,甚至还因此产生了情感与情绪。
我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梁振天对那个叫红叶的女人也是用情至深,包括对他的两个“儿子”,这一家子都是机器人,可他们之间却真正有着亲人般的情感。
不过更让我惊讶的是我的那个二叔,我不懂什么量子力学,对于物理而言我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所以我也不知道逆向生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前别说是见所未见,更是闻所未闻。可看样子他真就是我那个二叔,这近三十年来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音信全无?
之前老金说他是摄影师,是记者,哪怕就真是这样他也应该和家里联系才对,我爸,我三叔一直都在挂念着他,还有我已经故去的爷爷、奶奶,特别是我奶奶在世时无时无刻不想着她家的老二。
“老五叔,放下吧。”我二叔也就是梁山开口了,他没有再搭理老金,而是望着那个梁振天说,梁振天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我没有杀她。”我知道他说的是真正的梁振天的妻子红叶,从刚才两个梁振天的交谈中我已经听出来了,真正的红叶已经死了。
梁山点点头:“红叶不是你杀的。”他的目光落在了老金的身上:“红叶是他杀的,他把我们领到这儿来也是想假你们的手除掉我们。”
老金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梁山。
梁振天将猎枪放在了桌子上:“就算是我愿意放下,他们又会放过我吗?在这儿他们容不得我,出去你们也容不得我。”梁振天说完脸上露出苦涩的笑。
梁山道:“我答应你,只要你愿意离开这儿一定给你们找一个能够安生的地方,做一个普通人。”梁振天似乎有些被打动了:“真的?真可以让我们做个普通人,而不被任何人打扰吗?又或者,不会被你们的人抓去做什么研究?”
梁山抿了抿嘴,我看得出他不敢肯定的给出承诺。
这让我对他又多了些好感,如果他直接肯定的答应下来那么就连我都不会相信那样的承诺。
因为很多事情都不是某个人说了就算的,原本像这个梁振天一家这样的机器人本身就是高尖端科技的存在,打他们主意的人一定不会少,再加上机器人竟然产生了自我意识,拥有了极强的个人意志,以及出现了情感与情绪,试问,外面的那些科学家哪个不会对他们产生兴趣?我都能够想像得出,一旦离开这儿等待他们的命运会是什么。
当然,继续留在这林子里估计也逃不脱同样的命运,我怀疑就是制造出他们的人都不会想到他们会有这样的异变。
“我只能说尽力,哪怕真像你说的那样会被当成研究的对象我也会让他们善待你们。”梁山说完梁振天笑了,梁振天叹了口气:“山子,谢谢你能这么坦诚,不过我决定了,我不会离开,但你放心,从今天起我不会再与他为敌,我会带着我的家人去往林子的深处,躲开这一切,你帮我告诉他,我不是他的敌人!”
梁振天说完,抓住了红叶的手,又看了看身后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齐齐点了点头。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心里一紧,莫不是真的梁振天他们又去而复返了?
门是开着的,很快我就看到外面来的是十来个警察,穿着制服,手里都拿着枪,而走到前面的是一个身着便衣的男人,那男人却有几分眼熟。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双手抱头一个一个走出来。”
有人用扩音器对我们喊话。
贺蒙惊声道:“警察!”
梁山却说:“假的!”
可就是这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志强,你在里面吗?”我伸头看了一眼,是那个穿着便衣的男人。
“我是你二叔,听到我说话应一声。”那男子大声叫道。
二叔!怪不得刚才在看到那个男子的时候我觉得眼熟,原来他与照片中的二叔确实有几分相像。他是二叔,那么梁山呢?我狐疑地看向梁山,梁山也正看着我:“假的!”
他还是那两个字。
梁振天一家却又紧张了起来,他们都抓起了猎枪,而此刻李希然也握紧了那把小枪,那小枪现在我知道了,和我的小手电有着同样的作用,只是他那枪是单纯的激光枪,而且听说那激光比我的小手电发出的还要霸道一些。
就连疯子和费恒也都像是进入了一个戒备状态。
杜筱筱与陈晓被他们拦在了身后。
贺蒙看架势不对,也掏出了枪,只是我看得出他的神情有些纠结,这小子是警察出身,这个时候让他拿枪面对着警察估计他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梁山看向我:“你的心乱了。”
他说得没错,我确实心里乱极了,梁振天的事儿还没完,这下又冒出一个二叔来,而且看这样子弄不好我们之间就会有一场激战。
“志强,听到我的话了吗?”那个自称我二叔的人又叫了一声。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答。
“回答他,看看他想做什么。”梁山说。
我站了起来,走到了门边:“我在听呢。”
“带着你的人出来吧,我们不会为难你和你朋友的。”
我说道:“你真是我二叔?”
“当然,我身上还带着全家福,不信你可以看看,上面是我和你爸,你三叔以及爷爷奶奶一起的合影。”我知道那张全家福,那个时候我爸他们三兄弟都没成家,他竟然有那张照片,我听了以后就准备出去,我想看看他是不是真有那张照片。
梁山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角:“你疯了,他就是想要骗你出去。”
我看着梁山:“他能够拿出照片来证明他的身份,你呢?”
听我这么一问梁山愣了一下,不自然地松开了我,我扭头就准备出门,这回拉住我的人是疯子:“别冲动,拿不出照片不能说明他就是假的,拿得出照片也不能证明那个就是真的。”
“那张照片原本是属于我的,只是如今却落入了他的手中。”梁山咬着嘴唇说。
疯子冲我说道:“让他进来,一个人进来!”
我瞪大了眼睛,他会来吗?
疯子道:“他会进来的。”
“好,不过说好了,先别伤害他。”我扫视了一遍屋里的人,目光有意在梁振天的身上停了片刻。
梁山回答道:“放心吧。”
我清了清嗓子:“你要真是我二叔的话就进来吧,等我问明白了再相认不迟。不过你只能一个人进来,让他们退后!”
没想到他还真就答应了,他这么做有两种可能,第一他真是我二叔,问心无愧,相信我不会对他如何,第二就是他有着倚仗,也就是所谓的艺高人胆大,哪怕真让我看出了端倪他也不怕。
他和那些“警察”交代了两句,那些“警察”果真还就后退了好几米,接着他一个人向着屋子走来,他的双手举起,就像那些战争影视中投降的样子,看上去有一点滑稽。
他一直走到了门边,这个时候我看清了他的样子,看年纪应该是四十五、六往上走的样子,脸上满是沧桑,额头和眼角都有了皱纹,他穿的是一件藏青色的风衣,里面是一套黑色的西装,脚上的皮鞋也锃亮。
“我可以进来吗?”他很有礼貌地问了一句,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其他人,只在我身上。
我点点头,他走了进来,他用一种带着慈爱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没想到大哥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志强,你和你父亲长得挺像的。”
像吗?我倒不觉得,至少我感觉自己比我爸要帅得多。
他的一只手个向怀里,李希然的枪对准了他,他并没有看站在一旁的李希然,而是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照片来递给我:“你看吧。”
我接过来根本就不用细看,这照片真就和我家相框里的那张全家福一模一样,只是看着略旧了些,颜色也微微有些泛黄。
“这一晃离家都好些年了。”他轻叹了口气。
我看看他,又扭头看了看一旁的梁山,梁山的目光却是望向门外。
疯子走了过来,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匕首,另一只手一下子抓住了自称我二叔的人的手,然后一刀便刺了下去,我听到那人吃痛大叫了一声,接着鲜血就流了出来,疯子已经把匕首给拨出。
我瞪着疯子:“你疯了!”
疯子没有说话,看着那流出的鲜血皱眉。
我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他在用这样的方式来试验这个自称我二叔的人到底是不是机器人,不过现在看来他并不是机器人,而是活生生的人。
我赶紧从包里找出了急救包,给他将伤口处理了一下包扎上。
他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苦笑:“别怪你朋友,他这么做没错,现在你该相信了吧?”
我的脸色此刻肯定不好看,因为我也分辨不出来到底谁才是我二叔了。
梁山叹了口气,然后鼓掌:“好高明的手段,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就连我都差点要相信了。”
我冲着李希然说:“关门!”李希然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他一下子把那门给关上,插上了门闩。
我坐了下来,看着那人,又看看梁山,我在想怎么才能够弄明白他们俩到底谁是真的二叔,谁又是在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