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暖丢开手里的活计,站起身活动了一番坐僵的身子骨。一抬头,就看到那边走出来的郭泽强。脸上不由浮现笑意,凑了过去。
“泽强哥,你今天怎么睡懒觉了?”安小暖斜靠着矮墙,笑嘻嘻道。
她心情很好。
一如今日晴朗多云的天气,偶有太阳照到身上闷热的感觉,总会被远处刮来的微风吹散,身心舒畅。
看什么都变得很顺眼。
更别提她一向看得最顺眼的郭泽强,此刻更是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仿佛从天而降的神祗,能搭上一两句话都是荣幸。
郭泽强抬抬眉峰,多数时候不太适应安小暖过分热情活泼的一面,好在她行事各方面有分寸,不是特别黏他,并会懂眼色的给他适当独处空间。
面对安小暖,郭泽强倒是没有一点脾气。
沉默了数秒,郭泽强压低声音道:“早上家里吵架,不适合出去锻炼。”
难怪大早上的,郭家那边院子,出现的人脸色都阴沉沉的。
安小暖也压低了声音,脸上的笑容转瞬严肃起来,很认真道,“吵什么?方便透个底吗?免得我不小心撞枪口了。”
“大嫂不想跟去部队,想让大哥在老家干点别的事。”
安小暖不解。
先前该知道了这个前提,才嫁给郭福强,怎么临时又变卦了?不过她没好意思再追问下去。免得问错话招惹不痛快。
郭泽强主动道:“我大哥岳母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大嫂放心不下。”郭泽强站在安家院外,略一侧头,就瞧见出现的唐春生,愣了下,又留意到她怀中抱着的骨灰罐,提醒道,“小暖。”
安小暖往外走了两步,顺着郭泽强看的方向望去。
很意外居然瞧见了唐春生,才刚满十四岁的唐春生,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不符合年龄的苍老了好几岁,身子骨瘦的快要脱了人形。
安小暖看着唐春生的同时,唐春生也从她自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牢牢地锁住安小暖的脸庞。
一步步走了过来。
安小暖下意识挺直腰杆,大方的由着唐春生打量。
突然之间,那抹阴鹜能让人做噩梦的眼睛,被阻隔在了郭泽强身前,安小暖眼前是郭泽强宽厚修长的背影,透着凌厉而踏实的气息。
“呵。”唐春生冷笑声响起,脚下的步子也停住了,“你们两个,这么联手陷害元诚哥,心里不会心慌吗?”
安小暖不屑哼了一声。
从郭泽强身后移开,露出一张脸,一双眼睛平静无波澜的盯着唐春生,很诚实的回答,“我没做半点亏心事,有什么心慌的?”
闻言,唐春生抱着骨灰罐的手加重了几分力度。
一双眼睛锐利的剐着安小暖。
给人随时要冲上来跟她打一架的错觉。安小暖心中的恨意,不亚于唐春生半分。
家破人亡、无辜代受牢狱之灾……
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兄妹结婚,生了一双儿女,那种被背叛的感觉,让安小暖如今回想起来都快要喘不过气。
安小暖腰杆挺得更直,大方的任由着唐春生怒视。
“如果非要心慌,那倒是某人了,利用唐元诚逃避罪名,如今逍遥自在的活着装可怜。”安小暖讥讽道,“当初有没有出手充当帮凶,谁也没有某人更清楚了吧?”
唐春生咬紧牙关,被安小暖的话戳中心窝。她宁可这回是她代受死刑,也不愿意唐元诚先行一步。临死前,她见过唐元诚一面。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唐元诚,憔悴、一双眼睛黯淡,勾着头一言不发,在她痛苦的哭声下,失去灵魂木偶似得唐元诚才缓缓抬起头,看她,又仿佛透过她,看向了别的什么。
陌生这个词,是唐元诚留给她最后的记忆。
唐元诚当时用有点沙哑的声音开口,“春生,你如今的日子也算过得不错了,过去的错误由我一人承担,以后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那是第一次,唐春生从一个人身上看到万念俱灭,而这个人是她赖以生存、寄托精神的唐元诚。
唐春生深深吸了口气,随即冷笑一声,转身离开这处地方。心中恶狠狠的发誓:总有一天,冤家路窄,所有的债,连本带利讨回!
安小暖目视着唐春生,能感受到唐春生身上浓浓的怨恨,扭头对郭泽强道:“以后我们可得小心一点了,这人对我们恨着呢。”
“最麻烦的是你跟她一个学校,要不要调换班级?”
“不用了,抬头不见低头见,调班会让别人以为我心虚。”
安小暖话音刚落下。
堂屋出来的安小萍就冷冷笑了一声,嘲讽道:“哟,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心虚呀?看来,是个狠角色呢。从前真让人低估。呸!”
没人搭理她。
听到动静敢出来的安妈连忙将她扯回堂屋。
“小萍,有你这么跟妹妹说话的吗?”安妈在堂屋内压低了声音训道。
安小萍不以为然道:“要不是她装傻设计,元诚会被判死刑吗?我会不满十九岁就死了老公吗?妈,这个时候你还偏心,真叫人失望!”
安小萍手一甩,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诶,造孽哟。”安妈嘀咕一声。
当初两口子天天吵闹,就连唐元诚的尸体,安小萍都不愿意安家去收敛,嫌弃晦气。以为安小萍彻底断了念头,反而没想到大闺女安小萍因为这桩事记恨上小闺女了。
院外听清这一切的安小暖,神色漠然,只是莫名觉得有些心累,懒懒地以额头抵靠在郭泽强手臂,以他为支撑点,闭目养神。
微凉的风吹来。
夹杂着他悦耳爽朗的声音,“上回答应你去爬山,一直都没兑现。要找个机会去吗?”
“暂时不要了。”安小暖睁开眼,注视着地面几只小蚂蚁合力抬着一点食物碎屑,人反而不如小蝼蚁,安小暖自嘲的笑了笑,“免得被某些人抓到痛脚,以牙还牙的举报可就麻烦了。”
“心里很难过?”
“没有。”安小暖苦涩的笑了笑,“跟那种拎不清的人,我才没必要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