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湛和周南在街上绕了一圈之后,又悄悄的回到简家外头,二人在外头等到半夜,这才悄无声息的翻墙进去。
彼时,简鞍已经睡了。
察觉动静,门外其中一人悄然迈下台阶,走到了院中的假山旁边站着,为了不引起简家众人的慌乱,内院没什么人,奴才都在外院守着。
“既不放心,何苦让我们走这一趟?”容颜可易,以假乱真。
这,可不就是苏幕本尊嘛! “论殷都城内,谁最能护简鞍周全,除了苏千户,不作他人之选。”沈东湛从假山后面走出,怀中抱剑,立在她身边,“若是能抓住,袭击简鞍的凶手,说不定也能还睿王妃一个公道!”
苏幕轻嗤,“守株待兔,亏你想得出来?”
“如果不是涉及四时坊,你怕也不会来这一遭,不是吗?”沈东湛不以为意。
仿佛被戳穿了心思,苏幕眸色微沉,“沈东湛,你敢说,你对四时坊就没有半点怀疑?林静夏从定远州跟到了殷都,这可不是寻常大夫能做的事情。”
“你派人监视四时坊,可有发现什么?”沈东湛反问。
苏幕没吭声。
若然真的发现了什么,她还会等到今日吗?
“马是在四时坊门前发的疯,那个戴斗笠的男人至今没有找到,我不敢肯定,这人跟四时坊到底有没有关系,毕竟四时坊的伙计所说的情况,句句属实,而且看上去不像是在编排故事。”沈东湛已经让人,找遍了整个巷子附近,挨家挨户的去问。
最后结果,都没见过这个人。
这人,要么易容换装,要么从别的路子跑了。
“杀了简鞍,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简老太师已经死了,简大人出使在外,至今未归,简鞍闲职在身,连朝廷的门槛都不算迈入,对谁都没有利益冲突。”苏幕侧过脸看他,“若不是往日恩怨,绝不会积怨如此之深,非要置人死地。”
沈东湛知道她的意思,“你是说睿王。”
“若是为了平息睿王妃被杀的流言蜚语,让简家的人闭嘴,是最好不过。”苏幕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但事实是,睿王正得圣宠,压根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
灭了简家满门,真的能堵住悠悠之口?
“更甚者。”沈东湛接过话茬,“只要简家死绝了,这笔账就会算在睿王府的头上。已在风口浪尖,还敢这么招摇,除非睿王脑子里进水。”
两个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有人在背后,大做文章。”
苏幕皱了皱眉,沈东湛含笑瞧她。
人生的最大的幸事: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你说的,她都懂。
你没说的,她亦明白。
所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不如咱们猜猜,会是哪个心狠手辣的东西?”苏幕眸色挑衅。
沈东湛想了想,“问题不大,只是……猜对可有奖?”
“奖品:留你全尸!”她嫌弃的瞥他一眼,抬步朝着台阶走去。
沈东湛站在原地,“反正不会是太子,但太子绝对会被当成出头鸟,好好的吃一顿哑巴亏。”
“你为何觉得,不会是太子呢?”苏幕问,“就因为我奉命去查睿王妃之事,你便觉得此事跟东宫无关?”
沈东湛笑了,指了指自个的脑门,“太子,没这个脑子!”
李璟的脾气急躁,绝对耐不住这样的性子,不可能布局缜密,心细至此,何况……若然真的是李璟做的,现在又来查简老太师的案子,未免太过刻意。
“怕是有人不安于室,冲着太子和睿王来的,细想之下,殷都之内还有一人有这动机。”苏幕瞧着他。
沈东湛眉心微蹙,“雍王?”
“雍王病弱,不日便会启程离开殷都,前往边关迎接邻国使团回朝,若然是他,那么殷都发生的事情委实跟他沾不上边,干净得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苏幕其实心里没底。
因为在外人眼里,雍王仁厚,宽以待人,昔年闹灾,雍王将府内的粮食都搬出来了,设粥棚,赈济灾民,算是个爱护百姓的好皇子。
再者在皇帝这里,雍王并不算得宠,平日里皇帝也只是怜悯他身子孱弱,所以对他尚算宽容,但……雍王这个孱弱至此的皇子,几乎无缘于皇位。
每个皇帝在择选继承人时,唯一想到的是如何让自己一手创建的皇朝,能够国祚万年,长治久安,储君若是孱弱,恐有早逝之嫌。
皇位交替太勤,无益于国泰民安,极易皇朝动荡,招致臣强主弱,皇权旁落,更有甚者,被臣子取而代之,改朝换代。
四目相对,沈东湛没说话,苏幕亦缄默无言。
“又或者,靖王。”苏幕幽幽的吐出一口气。
沈东湛摇头,“靖王长久不在殷都,没有人心没有臣心,即便有心皇位,谁能服他?既不能服众,又没有功业在身,他凭什么争宠?何况,连个要宠的母亲都没有,除了靖王的名号,他什么都不是。”
“我若没记错,你与靖王是旧相识。”苏幕斜了他一眼。
沈东湛眉心微凝,“你觉得我偏袒他?”
“凡事皆有可能,最凉不过人性,最狠不过人心。”苏幕拾阶而上,“我只想找到,杀死睿王妃的凶手,别的一概不管。”
沈东湛站在那里,瞧着她立在台阶上,明明顶着一张陌生的面孔,可在他看来,好似……没有半分陌生感。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还真不是一张脸的问题。
“还不走?”苏幕回头看他,“一起喝西北风?”
沈东湛瞧一眼今晚的月色,“我……赏月!”
苏幕:“??”
上弦月?
赏月……
今夜还算太平,及至天亮之前似乎都没什么动静。
“爷?”年修道,“是不是他们小题大做,猜错了方向?要不,就是锦衣卫故意作弄咱们,让咱们在这儿平白守了一夜,扑了一场空。”
苏幕眉心微凝,夜里半点异常都没有,安静得让人百无聊赖。
“爷,奴才觉得,一定是他们戏弄咱们,看咱们的笑话。”年修愤然。
苏幕横了他一眼,“看咱们的笑话,也不用陪着咱们守夜吧?难道怕你跑了,他们便笑不出声,所以守着咱们笑?”
年修:“……”
那这是怎么回事?
说的时候,那么紧张,那么煞有其事。
看看现在,多安静……
屋内,呼噜声此起彼伏,呼呼大睡!
“爷……”年修正要继续开口。
却见着苏幕面色陡沉,抬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这是,怎么了?
苏幕环顾四周,神情略显肃穆,“有声音!”
之前倒是没感觉,现在听苏幕这么一说,年修当即竖起耳朵,还真是听到了一些窸窣声,莫名的,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什么声音?
苏幕眉心紧蹙,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去。
“爷,他们在干吗?找蛐蛐呢?”周南趴在假山后边,揉搓着眼睛,瞧着猫着腰寻声的主仆二人,满脑子都是问号。
沈东湛紧了紧手中剑,“走!”
声音,似乎是从房间的窗户位置传来的。
待苏幕和年修靠近,只瞧见虚掩的窗户露着一条小缝隙,借着室内羸弱的光亮望去,房间里除了床榻上的简鞍,没有半点异常。
“爷,没事啊!”年修低语。
苏幕蹙眉,“什么味?”
还真别说,的确有股子怪味。
年修低头凑在窗棱处轻嗅,“好像是……”
“干什么呢?”周南差点笑出声来,“好好的人不当,要当狗?”
年修切齿,“你……”
“别吵!”说话间,苏幕已经推开窗户,翩然跳进了房间。
沈东湛紧随其后。
无声无息的行至床前,苏幕骇然瞪大速将手伸向简鞍。
沈东湛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抢在她前面,狠狠掐住蛇头,转身瞬间将蛇撕扯成两截,浓郁的腥味快速在屋内蔓延开来。
苏幕一怔,却换来沈东湛的低声呵斥,“不要命了?急什么!” 他疾言厉色,因着呼吸微促,而导致胸前起伏得厉害,光洁的手上沾着蛇血,看向她的眼睛里,带了些许瘆人的猩红,浑身杀气腾腾。
苏幕只觉得左肩下方,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
心,漏跳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