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年修行礼。
苏幕立在檐下,“说!”
“当夜酒肆里的所有人,奴才都一一盘问过了,无一例外,全都不是涉事之人。”说这话的时候,年修心里有些焦灼,“爷,什么都没问出来,是奴才没用!”
苏幕叹口气,“不是你没用,而是这件事原就不关他们的事。”
既然与酒肆里的人无关,自然是问不出什么来的,所以有这样的结果,并不奇怪。
“爷?”年修一怔。
苏幕抬手,“起来吧!”
“是!”年修起身,“爷,那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苏幕瞧了沈东湛一眼,转而只有一个字,“等!”
等着仵作的消息,等着李时归醒来。
“来人!”苏幕一声令下,“房,一只苍蝇都不要给我飞进去,谁敢疏忽职守,杀无赦!”
底下人异口同声,“是!”
如此这般,免得证据被销毁。
李时归还没苏醒,李府内外重兵防守,进出必须得东厂和锦衣卫皆应允才行,否则所有人都得留在府内。
从李府出来,三人去了江利安的府上。
江利安的夫人元氏,抽抽搭搭的,话都说不齐全,倒是一旁搀着的嬷嬷,还算清醒,倒也能答上话来。
“老爷最近很是焦虑,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嬷嬷仔细的回答,“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谁来也不见。”
元氏点点头,眼眶红得厉害,自打江利安出事,她已经哭得不成人形,虚脱了,“昨儿夜里,老爷出去之后,好似有些犹豫。”
“犹豫?”顾西辞问,“为何会犹豫?是预知要发生什么事?”
元氏也不知道,只是抹着眼泪道,“前两日,老爷交给我一样东西,说是让我收好了,以后可能会有用得着的地方。昨儿夜里,出门之前,老爷又问了一句,东西还在吗?谁知道这一走,居然就是生离死别,我一个妇道人家……”
说到情深处,元氏又泣不成声。
“什么东西?”沈东湛问。
元氏抽泣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老爷交给我的时候,只叮嘱不要打开,所以……”
“东西在哪?”苏幕问。
元氏由着嬷嬷搀扶,抬步往前走,“在屋里。”
东西是什么?
苏幕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诧异,江利安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去见李时归的时候,就已经把某些重要的东西,交给了自己的妻子。
东西放在一个上了锁的小盒子里,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就是这个?”沈东湛随手接过,眉心微凝。
元氏连连点头,哽咽道,“老爷当时给的,就这么个东西,我掂着有些轻飘飘的,也不知道什么什么东西。”
“上了锁?”顾西辞这话一开口,便与苏幕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落在了沈东湛的身上。
沈东湛:“……”
这是真拿他当锁匠使唤?!
“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什么异样?”沈东湛紧了紧手中的盒子。
元氏摇摇头,“老爷的事情,我素来都不过问,只晓得他这些年一直与殷都某位贵人保持通信,其他的……我一无所知。”
殷都?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居然,又扯到了殷都……
“你不知道这贵人是谁?”苏幕追问。
元氏还真的不知情,对于这事,江利安不曾与府内的任何人提起过,奴才们甚至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进了江利安的书房,倒是不似李时归的书籍满目,放眼望去,整整齐齐的,到处透着细腻之色,窗口的迎春还斜挂着,素雅又不失温馨。
当然,江利安的书房里没有什么密道、密室之内的,这仅仅只是江利安的个人书房。
桌案上还铺着纸张,显然是想写点什么,最后墨都磨好了,竟也没有下笔,笔尖上蘸了墨,搁在笔架上已被风干。
沈东湛捻起笔杆子,以指腹抵了抵笔尖,“走的时候,应该是想留下点什么吧?”
“他应该是想说出真相。”顾西辞若有所思,“只可惜,没来得及。”
苏幕没说话,之前在酒肆外头,她是听到江利安所言的,所以顾西辞如此推测,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江利安应该是想吐实。
只可惜……被人捷足先登,灭了口。
“打开这个盒子吧!”苏幕道。
沈东湛瞧了一眼二人,莫名觉得顾西辞和苏幕的神情……简直如出一辙。
“打开!”苏幕眉心微凝。
沈东湛无奈,默默的抽出了针,“最后一次。”
回回都拿他当锁匠,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鲁班锁?”沈东湛一怔,“如此谨慎,定有名堂。”
可方才拿了盒子在手,轻飘飘的,里面不像是藏着什么奇珍异宝,但晃了晃,有些细碎的声响。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只听得“咔擦”一声响,锁扣终于被打开。
盒子里,真的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只放了两封书信。
沈东湛狐疑的取出,打开第一个信封。
里面是折叠起来的画,瞧着不像是煜城的地形,且上面没有任何的标注字迹,说是地形图又不像是地形图,更多的像是泼墨山水画,只是道路的走势画得格外仔细。
“这像是在哪见过?”沈东湛转手递给苏幕。
苏幕眉心微凝,“这像是我娘喜欢的那两幅画。”
只不过,是把两幅画合成了一幅。
“这封信是什么?”顾西辞问。
沈东湛拆开第二个信封,一打开,真是触目惊心,满目嫣红之色,里面装着的不是什么信纸,而是血书。
字迹有些模糊,写得歪歪扭扭的,不太能瞧清楚,好在只有寥寥数语。
“江兄速避,祸延妻儿。友舒怀远,泣血敬叩。”沈东湛转头望着苏幕,从始至终,苏幕都觉得舒怀远不是个好东西,是江府灭门的知情者之一,又或者是元凶巨恶,“你的推断,可能真的出现了偏差,这封血书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也就是说,真正的舒怀远,可能真的如江利安所说,十多年前就已经被杀死了。
“舒怀远死了?”苏幕僵在原地,面色略略发青,“死了?”
顾西辞瞧着这封血书,“若不是重要的东西,江大人不会这般谨慎的收着,把这两样东西看得这般仔细,预料到自己要出事,早早的交代了自家夫人。”
事实,诚然如此。
“如果舒怀远真的死了,那么现在的舒云又是谁?”苏幕有些神情恍惚,“舒怀远若是死了?那尸首又在何处?他是怎么死的?死在谁的手里?”
沈东湛想了想,“事情应该是这样的,舒怀远不知道从哪儿得知,有人要对江府不利,就千里迢迢的来报信,谁知道被人抢先拦下,然后残忍的被人杀死。那时候江利安应该也在,所以才会有这封血书的留存!”
“薛涛灌醉了江利安,可实际上呢?江利安是装醉。”苏幕呼吸微促,“舒怀远可能是薛涛杀的,趁着薛涛杀人之际,江利安偷偷藏起了这封血书,截断了舒怀远向江家报信之事。”
沈东湛点点头,“可能就是这样,所以江利安这些年,一直如鲠在喉,揣着这件事,惴惴不安的活着。现在,江府的事情被重新揭开,江利安内心深处的愧疚,开始无限蔓延,他再也坐不住了!”
“在这事情里,沈指挥使忽略了一个人。”顾西辞补充,“李老大人当初在干什么?杀舒怀远这事,他会不会也有份参与?”
三人面面相觑。
“狼狈为奸!”苏幕不齿。
沈东湛裹了裹后槽牙,这帮人可真够心狠手辣的。
十多年前的事儿被翻出来,内里的腌臜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