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她满脸的动容之色,眼眶发红的样子,江无声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那句话说错了?可这话,有错吗?
马车内,氛围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丽兰开口,“姑娘,是江大夫救了我们,不管您心里有多难受,如今咱们都已经连累到了无辜之人,还是等着先离开定远州再说罢?”
“丽兰。”苏南绫喊着她的名字,“我们……”
丽兰笑道,“江大夫是煜城人,虽然奴婢也不知道煜城在何处,但想必……能出江大夫这样的好人,必定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咱们无处可去,就当是游山玩水,散散心,再寻个落脚处罢了!”
苏南绫没说话。
“姑娘不愿意吗?”丽兰问。
苏南绫抬眸看她,终是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丝虚弱的笑,“我们一起,离开定远州。”
“嗯,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丽兰连连点头。
苏南绫冲着江无声点了一下头,“给江大夫,添麻烦了。”
“客气,救人如救火,应该的。”江无声拱手,然后往外走。
丽兰一惊,“江大夫这是要去哪?”
“她醒了,我自该避嫌。”江无声温润浅笑,“有事可直接唤我。”
苏南绫愣住,唯有父亲曾经叮嘱,男女之间该避嫌,旁人……尤其是男人,一个个恨不能往她身上贴,更不会提及什么避嫌之说。
君子当独立,翩翩如谪仙。
“不必了。”苏南绫道,“我都是怀着身孕的人,还有什么可避嫌的?”
江无声蹲在马车门口,“不管姑娘是不是有了身孕,避嫌是对你我的尊重,我虽是大夫,救人之时可不计男女之事,但如今既不是救人档口,就该知情识趣,为了姑娘也是为了我自己。”
不落人口实,不落人把柄。
医者仁德,谨遵礼数。
望着江无声出了马车,丽兰回过神来,“奴婢觉得,江大夫真的是个好人,还是个分外细致分外谨慎的好人。他怕坏了您的名声,也怕坏了自己的医德,所以避嫌……是为姑娘也是为他自己!”
男女授受不亲,来日说不清楚。
唯有避嫌,才能行得正坐得端,来日挺得直腰杆,说得出响亮的话。
“若是旁人,奴婢还会觉得,兴许是有点嫌弃或者别的意思,但是江大夫……”丽兰赞赏有加,“奴婢觉得,他没有那份心思,是真的尊重。”
苏南绫望着她,“甚少听你说话,何况是夸人的话。”
“好人,值得夸。”丽兰为她拢了拢被角,“姑娘,您既然醒了,那……”
苏南绫不解,“什么?”
“把皮面带上吧!”丽兰说,“遮一遮您的脸,出了定远州便安全了。”
皮面这东西虽假,但若是做得够薄够精致,就足以……以假乱真。
覆上皮面的那一瞬,苏南绫将包袱里的镜子取出,仔细的瞧了瞧,那张陌生至极的容脸,除了这双眼睛和嘴巴,只剩下轮廓还是真的。
“好像变了个人一般。”苏南绫说,“之前听伶仃说过,有一种法子能让人改头换面。”
改头换面,是不是意味着,可以重新开始呢?指尖,轻轻抚上自己的面颊,这张脸惹了多少祸,因此而死了多少人,她自己都算不清楚了。
“姑娘,您想说什么?”丽兰问。
苏南绫红着眼眶,“丽兰,你说,如果我就是长这样,尚远还能找到我吗?”
丽兰心惊,“姑娘,您……”
“从始至终,我都只是想过寻常人的生活,容貌是爹娘给的,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而多思多想,原以为能和心爱之人,双宿双栖,共度余生,没想到……”苏南绫苦笑,“惹祸的脸,成了万恶之源,变成了杀人工具。”
丽兰心里发涩,“姑娘,都过去了!只要离开定远州!”
“过不去了!过不去了!丽兰,你不懂,心里的这道伤疤犹如深沟万壑,我这辈子都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