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绫是认真的,面上没有半点的犹豫,甚至于唇角带笑,说出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轻松自在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的摆脱昔日的阴影。
“不行!”江无声不答应,“这事我做不了。”
苏南绫:“……”
有些事情,明知道不该做,就不能去做。
江无声怕她后悔,也觉得可惜,而且这种事情说起来……有点违背人伦,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
若真的由江无声毁去,他会觉得心内愧疚,总觉得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江大夫不要急着回绝我,不如这样吧!”苏南绫也不着急,“我与你说一些事情,如果你听完之后,还坚持己见,不愿意为我改头换面,那我也无话可说,绝对不会勉强你。”
江无声一怔。
“反正马车停下休息,我们去溪边坐坐吧!”苏南绫率先抬步往前走。
见状,江无声终是跟了上去。
有什么理由,能让他违背医德,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他想,自己肯定不会答应,肯定会坚持己见,肯定不会帮她做这样的事情……
可最后,江无声却沉默了。
“江大夫。”苏南绫转头看他,掌心轻轻贴在小腹处,“现在你也知道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弄掉这孩子是因为仇恨,留下这孩子是因为我不想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他那样的人,活该断子绝孙,活该无后而终。”
江无声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她。
听得她如今言语间的淡然风情,只觉得满心惭愧,这样的胸襟,怕是一般人都做不到吧,也亏得她原就是个心思纯良之人。
“我从未害人,也无害人之心,可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苏南绫不哭不闹,只是眼眶有些发红,“事情都发生了,我一头撞死又有什么用?既无用,那就往前走,往前看,莫回头!”
从前的苏南绫已经死了,现在的苏南绫只想当个寻常女子,带着自己的孩子,过柴米油盐、粗茶淡饭的日子。
“苏姑娘。”江无声拱手,“方才对不住。”
苏南绫摇头,“丽兰不知道我恢复了记忆,我也没跟别人说过这些事,心里的伤疤只该烂在心里,不能作为博同情待怜悯的借口。”
有些事情,说一次两次是可怜,说得多了,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说给江大夫听,是因为我知道,这个办法只有你懂,可若不让你了解我的坚决,你大概不会帮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可是江大夫……我没有家了啊!”苏南绫哽咽了一下,“我已孑然。”
江无声紧了紧袖中手,“苏姑娘……”
“天下之大,处处无家处处家,我没脸回去,也不能回去,他们肯定还有人驻守在外头,就等着我自投罗网呢!”苏南绫摇头,“我死也不会让他们如愿,我要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悬心一生,与他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江无声苦笑,“苏姑娘放心,待你身子好转一些,我必亲自动手,让你达成所愿。”
“多谢江大夫!”苏南绫赶紧行礼。
江无声摇头,“苏姑娘客气了,江某虽然不是大仁大义之人,可听得心里难受,理该略尽绵薄之力,让你摆脱这样的痛苦纠缠。既然天不可攀,但就大隐隐于市,从此相见不相识,死生不复见。”
“嗯!”苏南绫狠狠点头。
江无声又道,“这事,我会守口如瓶,死亦不出。”
“多谢江大夫。”苏南绫感激不尽。
江无声瞧着她单薄的身子,隆起的小腹,“回到煜城之后,苏姑娘可随我入江家,免得你说人闲话。人言可畏,不可不防。”
“不用了!”苏南绫连连摇头,“我方才说得够清楚,此身不祥,不愿再牵连任何人。”
因着栾胜和尚远,对她所做之事,她是真的怕极了,总觉得自己是个不祥之人,不配幸福,不配得人照料,不配被人善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