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总觉得待我们不薄,可善待妻子,疼爱女儿,这不是一个夫君、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情吗?”李懿理直气壮,“您把本分当成了恩惠,用您至高无上的道德绑架我与母后,全然没有把咱们当成一家人。”
李珝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公主如此能言善道,在他眼里,这个女儿其实是个懦弱无能之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有时候连他自己看着都生气。
但,他又需要这么一位公主。
“从小到大,儿臣见惯了母后的小心翼翼,对您言听计从。”李懿继续道,“原以为寻常人家的夫妻和父女也都是如此,直到我见着小哥哥,才明白一家人之间不该是如此。虽然帝王家有该守的规矩,可不能因为规矩,连家里该有的温馨都没了。”
李珝勃然大怒,“你这是在指责你的父皇?懿儿,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沈无疆教你这么说的?你以前从来不会忤逆朕!”
“父皇也会说,以前儿臣从来不会忤逆您?可您走出宫门看看,这正常吗?舌头还有碰到牙齿的时候,可在您这儿,儿臣从来多说半句,为什么?嗯?为什么?”李懿连问两个为什么,“父皇从来没想过,因为在您眼里,帝王无错,错的永远是别人。”
这一番话,如同刀子一般,狠狠的扎进了李珝的心里。
夫妻离心,女儿叛逆。
一瞬间,他竟好似体会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
“李懿!”李珝直呼其名,“是不是父皇平时太惯着你,以至于你连帝王威严都不放在眼里?朕是你的父皇,也是这天下之主,能跟寻常百姓一样吗?”
李懿慢慢站起身来,“父皇是不一样,因为寻常百姓家里,孩子再任性,爹娘的心里仍是爱着孩子,不会像父皇那样,时时刻刻动杀机。”
“啪!”的一声脆响。
清晰而脆亮,那声响太过干净,以至于连门口的植吾都隐约听到了动静,止不住心头一颤,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
这是,动手了?
李珝自个都懵了,愣愣的瞧着自己的手掌,面上所有的怒意瞬时消弭无踪。
“呵……”李懿被打倒在地,好半晌没能爬起来,面上刺辣辣的疼,耳朵里嗡嗡作响,脑袋里仅剩一片空白。
李珝站在原地,想伸手把女儿搀起来,可瞧着她抬眸时,含泪的眼睛里满是凉薄之色,一双手不由的僵在了半空。
“这一巴掌……可真疼。”李懿唇角溢着血,满嘴都是咸腥味,“父皇满意了吗?”
李珝喉间滚动,不知该说什么。
“莲妃那样嚣张跋扈,父皇不曾训斥,连爬到母后的头上作威作福,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与母后说了几句实话,一个被打入冷宫,一个挨了一巴掌,可见亲疏之别,显而易见。”李懿勉力爬起身来。
身子一晃,若不是快速扶住了边上的桌案,怕是要栽倒在地。她白了一张小脸,满面失望的瞧着自己的父皇,“亲者痛,仇者快,父皇做到了!”
“懿儿?”李珝终于有了心痛的感觉,“父皇不是真的想动手打你,实在是你……你出言不逊,若是来日在朝臣面前亦是如此,免不得要惹出祸来。”
李懿忽然落下泪来,落泪的模样,像极了她的母亲。
李珝愣了愣,有些话到了嘴边,愣是没能再说出来。
夫妻之间,针锋相对。
父女之间,无话可说。
不管是为人夫,还是为人父,他都失败到了极点。
“父皇总是以为你好的名义,理直气壮的做着,伤害我与母后的事情,事后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李懿笑着流泪,“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我与母后只是看破不说破,您还真的以为自己的演技有多高明吗?不是您惯着我们,是我们惯着您。”
李珝身子僵直,掩在袖中的手,微微轻颤着。
“父皇,人心易凉,一旦心冷了,就再也捂不热了。”李懿捂着脸,流着泪往外走。
李珝喉间干涩,“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