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人人都知道高仙芝和程千里不和,这并不是谁是谁非的问题,而是官场中最常见的僧多粥少问题,夫蒙灵察是一把手,这无可争议,但二把手该是谁,那就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了。
资历派认为,程千里早在夫蒙灵察的前任盖嘉运时代便是副都护了,资历甚至比夫蒙灵察还高,也没有退居二线,按理,就算委屈当不了一把手,那二把手也非他莫属了,可偏偏杀出个高仙芝,抢走了都兵马使的掌兵大权,硬生生把程千里挤成了三把手,这就着实令人愤慨了,所以在资历派的眼里,程千里是受了委屈。
但在实力派的眼中,高仙芝却是受害者,实力派认为,安西非中原,担负守土拓疆的重任,所以真本事要远远比所谓资历重要得多,程千里空有资历,而军功不著,这就说明他能力有限,做不了大事,不能成为独镇一方的诸侯。
相反高仙芝虽年轻,但南征北战,军功卓著,天宝元年,原来归附大唐的西突厥达奚部落举兵反叛,从哈密一带逃到了碎叶,高仙芝率领二千骑兵万里追击,追达奚部落到碎叶,将他们斩尽杀绝。
由此可见高仙芝卓越的指挥才能,而程千里时时进谗言,处处设障碍,这就让实力派人替高仙芝打抱不平了。
今天,程千里再度发难,而且话说得极重,安西军姓高,这话什么意思,如果高仙芝保持沉默,恐怕不久一纸圣旨就会把他抓入京中问罪了,这是程千里的策略,逼高仙芝在节度使面前发作。
见高仙芝发作,程千里却装聋卖哑,不理睬他,高仙芝忍无可忍,单膝跪下,对夫蒙灵察道:“大帅,我高仙芝行得端,走得正,可有人却屡屡陷害,恳请大帅为我正名,若不然就请大帅罢了我都兵马使之职,请能者担任。”
人人在谈论程、高不和的根源时,往往只会看到军权归属的问题,却很少有人会注意夫蒙灵察在这个问题上的责任,可事实上,夫蒙灵察才是程、高不和的真正罪魁祸首。
很简单,作为一把手,制造部下的不和是他的领导艺术,若部下团结和睦,那一把手的危机就会出现了,这也就是夫蒙灵察一手提拔少壮派高仙芝的根本原因,刻意制造不和的根源,用高来遏程,再反过来用程来制高,他则坐享渔翁之利。
夫蒙灵察连忙把高仙芝扶起来坐下,安抚他道:“仙芝,不要为这种小事大动干戈,程都护的意思是说仙芝要多给李庆安这样有作为的年轻人一点锻炼的机会,放在身边有点可惜了,并没有别的意思,监军,你说我说得对吗?”
边令诚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他大声鼓掌,“好球!”
停下来,他茫然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夫蒙灵察暗骂一声老狐狸,便呵呵笑道:“没事!没事!大家看球。”
......
比赛早已经开始了,球场上,球飞如疾电、马奔似狂风,两支球队你争我夺,拼斗得异常激烈,两边的士兵喊得声嘶力竭,如痴如狂,手掌都拍肿了。
两支马球队势均力敌,交锋数十次,各有胜负,不过今天高仙芝亲兵队多了一个新人,他便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李庆安的马术没得说,已经不亚于最优秀的骑手,球场上他神出鬼没,总是出现在对方防守的空档处,球随即向他飞来,让人感觉他仿佛和鞠球心意相通,这就是捕捉战机的能力,超人一等,而且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击球精准更是百步穿杨,第二个球便是他五十步外,一杖击球进洞。
第三支香只剩下一点点了,一声脆响,马球打到了左边,在对方夹击之前,白元光又一记挥杖将球又长长地调到右首,大喊道:“七郎,接这一球。”
李庆安纵马疾奔,对方的两名高手荔非守瑜和柳青催马左右夹击,阻拦他前行,李庆安轻轻一调马头,战马仿佛和他心意相通,轻巧向侧面一纵身,甩开了两骑的夹击,轻灵的迈开长腿,向马球疾追,就在马球即将落地的瞬间,李庆安赶到了,他侧身一击,球杖击中了马球,强劲的力量使马球宛如一根直线向球洞呼啸而去,三十步外,球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射入一尺见方的球洞。
李庆安举杆高喊,“进了!”
十比九,锁定了胜局,士兵们顿时欢声雷动,高雾更是激动得尖声喊叫,巴掌都拍红了。
“李臭弓,打得好!”
高仙芝却目光闪烁,显得有点心事重重,虽然刚才那件事最后是不了了之,但他却敏感地捕捉到,夫蒙灵察其实是有点偏袒程千里了,程千里以一个副都护的身份说出了安西军姓高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夫蒙灵察居然一点斥责的意思都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夫蒙灵察也有一点对自己不满了。
或许自己在处理粟楼烽戍堡这件事有点触怒了他,高仙芝知道,这不是因为收李庆安为亲兵牙将一事,而是自己擅自将戍堡的兵力增加到了一百人,这等于是改变了粟楼烽戍堡的地位,突破了上戍堡的兵额,应该是这件事触怒了夫蒙灵察。
想到这里,他偷眼向夫蒙灵察望去,恰好夫蒙灵察也向他瞟来,细长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眼神,两人目光一触,又立刻分开了。
夫蒙灵察心中冷冷哼了一声,这个高仙芝越来越嚣张了,有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有机会要好好敲打敲打他一下才行。
这时比赛已经结束了,高仙芝亲兵队以十比九获胜,高雾高兴得蹦了起来,一把将边令诚手中的明珠夺了去,笑道:“边公公,这是我的了。”
“你这疯丫头!”边令诚无可奈何,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侥幸获胜,求大帅封赏!”
白元光等人排成一排,一起向夫蒙灵察讨赏,夫蒙灵察呵呵一笑道:“好!照老规矩,你们赢了彩头,不过今天是两百贯,监军又加了一百贯,恭喜了!”
白元光等人大喜,一起躬身致谢,下去领赏了,这时,高仙芝却叫住了李庆安,“七郎,你等一下!”
观战台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人人都知道高仙芝要干什么,李庆安大步走上前,先向夫蒙灵察行一军礼,这才面对高仙芝,“请副帅吩咐!”
高仙芝见他应对得体,不由点了点头,道:“七郎,你箭术高明,可是却屈身在我的门下,才能得不到发挥,是否感到不满?”
“回禀副帅,卑职是军人,只知道服从。”
“那好,从现在开始,你正式调入安西军斥候营,为第三队队正,以后不用在我身边了。”
说完,高仙芝冷冷地看了一眼程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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