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会儿,李庆安最终走进了一家名叫‘拓枝乡’的胡人珠宝店,石国的都城叫做拓枝城,很明显,这家珠宝店应该和石国有关,他记得那苏宁给他说过,他那块宝石好像叫做‘太阳石’,是石国的名产。
“客人,是来买宝石吗?”店小二非常热情地将他迎了进来。
这里胡人不多,伙计都是汉人,李庆安点点头笑道:“我今天要去一户高官家做客,想买件名贵的珠宝饰物,你推荐一下,买什么比较好?”
“客人算是找对地方了,我们珠宝店专供豪门望族,甚至宫里也会来我们这里订购,就看客人有什么需求了,比如是提亲还是求人办事,再比如是亲戚熟人还是初次上门等等,这都很有讲究,客人要告诉我目的,我才好推荐。”
“是初次上门,也不是为了求人办事,只是平常的拜访。”
“哦!这样的话,我建议客人买一件中档珠宝,买得太低了拿不出手,买得太名贵了,别人也为难,客人说是吧!”
李庆安笑着点点头,“说得不错,就按你说的办。”
“客人请跟我到这边来。”
店小二把李庆安请到一间屋子里,取出几个扁匣,打开来笑道:“这些都是中档品,每一件都拿得出手,客人自己挑。”
他指着一只珍珠冠笑道:“这是日本国的货色,传闻是日本少女赤身下海采集的深海珍珠,颗颗圆润晶莹,冠由银铸,要价一百贯,最低八十贯。”
李庆安对日本珠冠不感兴趣,他拾起一对镶满了蓝红宝石的酒杯笑道:“这对酒杯多少钱?”
“客人很有眼力,这对酒杯是由两整块碎叶暖玉雕成,每只又镶嵌了二十四颗那色波的红蓝宝石,非常名贵,要价一百五十贯,如果客人诚心想要,最低一百三十贯,我们用檀木盒装盛。”
这对酒杯李庆安非常喜欢,便笑道:“就要它了,不过我身上只有官银,你们收吗?”
“官银可以收,不过比黑价略便宜一点,一两银子兑一千一百文钱,客人愿意吗?”
“这个没问题!”
李庆安取出五饼银子放在桌上,推给店小二。
“客人稍等,我请掌柜来。”
片刻,一名岭西胡人匆匆走了进来,躬身施一礼,用一口流利的汉语笑道:“客人要买百翠杯吗?”
李庆安这才知道这对酒杯叫做百翠杯,他点头笑道:“去一名高官家做客,作为礼物。”
掌柜坐下叹道:“哎!做个客都要花一百三十贯钱买礼物,现在这个年头真是越来越奢华了,我记得十年前,买份几百文钱的上好细点就已经非常不错了,那时候斗米不过十文。”
李庆安忽然觉得有一种冤大头的感觉,自己是不是太大方了,那独孤适和自己素不相识,只不过上门吃顿饭而已,就要送他一百三十贯的礼品,假如有十个人请自己吃饭,那自己岂不是就要破产了?
他有点后悔了,但银子已经被帐房拿去鉴定去,现在反悔似乎有点丢面子,算了,这个百翠杯他自己要了,给那个独孤适买个两贯钱的细饼糕点就足够了,又不是去孝敬丈人。
他暗暗打定了主意,这时,一名胡姬侍女端上来两杯茶。
“客人请!”
掌柜笑着把一杯茶推给了李庆安,李庆安端起酒杯慢慢吮了一口,不露声色问道:“不知掌柜听说过太阳石吗?”
‘太阳石?’掌柜愣了一下,摇摇头道:“我做珠宝生意已经快三十年了,从没听说过什么太阳石,会不会是一种宝石的别名?”
李庆安注视着他的眼睛,见他没有任何异常,便又试探着问道:“我有个朋友在安西从军,他手上有块红宝石,听说那宝石里竟有火焰升腾,有人说.....”
他话没说完,掌柜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李庆安的手道:“你说的难道会是‘光明之眼’,它在哪里?”
“掌柜别急,这是我一个安西朋友说的,什么叫‘光明之眼’?”
李庆安兴趣大增,原来自己那块宝石叫做光明之眼,这个名字很怪异。
掌柜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应该不是它,光明之眼是袄教的神物,怎么可能在汉人的手上。”
“这块光明之眼很值钱吗?”
“值钱?”掌柜哼了一声道:“如果真是光明之眼,那就不是可以用金钱来度量,我这样告诉你吧!这块宝石一直供奉在亚兹德的拜火教神庙内,萨珊帝国的阿尔达希尔一世曾表示愿意用三十座城来换取这块阿胡拉马兹主神的化身。”
“阿胡拉马兹主神的化身,这是什么意思?”李庆安不解地问道。
“阿胡拉马兹是光明之神,那块宝石就是他的眼睛,是他三大化身之一。”
说到这里,掌柜跪了下来,对着窗外的夕阳匍匐磕头,喃喃道:“主神啊!原谅我对你的不敬。”
直到此时,李庆安才知道,原来自己那块宝石竟是如此珍贵,难怪那苏宁要出万贯钱来买它,那么自己当时掩埋的那具白骨,也不会是一般人了。
这时,帐房走过来,找回了一袋钱,掌柜将一对百翠杯小心翼翼地放进檀木盒里,递给李庆安道:“客人,这是你的百翠杯,请收好。”
停一下,他又叮嘱道:“光明之眼这个名字,客人请不要随便在粟特人面前提起,那是对神的不敬。”
“我知道了,我又没有此物,只是随便问问。”
李庆安拿着百翠杯便扬长而去,掌柜一直注视着李庆安的背影走远,他忽然招手叫来另一名伙计,指了指李庆安的背影低声道:“你坐我的马车,盯住这个人,看他住在哪里?”
........
李庆安又到一家糕点名店买了几色上等细点和两瓶三十年的高昌葡萄酒,这才按着请帖上的地址向务本坊的独孤府宅而去.
独孤家族从南北朝时代起便是名门望族,隋文帝的皇后便是独孤氏,皇后独孤氏的妹妹又嫁给西凉李氏,生下的第三子便是大唐开国皇帝李渊,因此独孤家族和李氏家族渊源极深,历史上,唐代宗李豫的皇后便是独孤家的嫡女。
独孤适便是独孤家族的家主,他官拜千牛卫大将军,今年约六十岁,身材魁梧高大,声音洪亮。
听说李庆安到来,他笑呵呵亲自迎来出来,“李将军,我等你多时了。”
李庆安拱手施礼笑道:“我不懂礼仪,只在路上买了几色细点和好酒,望大将军莫要嫌弃。”
“这就没必要了,还买什么东西,人来了就行了,李将军,你太客气了。”
独孤适有点埋怨,不过既然已经买了,他也只好让管家收下,异常热情地将李庆安请进府内。
独孤府占地广阔,重重叠叠的院落不知有多少,亭台楼阁精巧雅致,巨大的建筑物上雕梁画柱,显得富丽堂皇,到处都种满了名贵花木,虽是万木凋零的深冬,但独孤府上依然可以感觉到点点绿意。
“今天安西双虎名扬长安,不知多少人想请你们做客,李将军却被我请到了,荣幸啊!”
“大将军过奖了,我哪有这等名气。”
李庆安微微笑道:“我乳名七郎,大将军不妨直接叫我七郎。”
“呵呵!那我不客气了,我今天置办了几杯水酒,特请七郎到府中一叙,有点唐突,请七郎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是我打扰贵府了。“
两人寒暄着走过中门,这时,一名宫装贵妇人在几名丫鬟的簇拥下匆匆走来,她在独孤府的耳边低声道:“三姑娘说她生病了,不能来见客人,我怎么劝她都不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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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章独孤相亲(上)
“什么?下午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变卦了,不行,我去把她抓来。”独孤适怒气冲冲,也不管李庆安,拔脚就往内宅走去。
李庆安想叫他,但已经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他尴尬地站在中门旁,有点进退两难,喝杯水酒就这么难吗?
“李将军今年多少岁了?”
旁边的贵妇人笑吟吟地接过了孤独适的工作,她年近四十岁,徐娘半老,姿容俏丽,长得面如满月,被脂粉涂得雪白,头发高高梳起,像云一样地堆在后面,斜插一支步摇,手臂上戴满了环佩,她上身穿一件窄袖短襦,下著长长的绿色曳地拖裙,肩披红帛,腰束红带。
但李庆安却不由自主地望了几眼她的胸脯,她里面穿着一件黄色的抹胸,却露出了大半个丰满雪白的胸脯,李庆安忽然想起一句诗,‘慢束罗裙半露胸’,没想到他真的看到了这种装束。
露胸装并不是谁都可以穿,它代表一种身份地位,大唐只有贵族妇人才能穿着,当然,有名气的歌女舞姬也可以穿,但那是为了取悦达官权贵。
李庆安来大唐已经两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穿露胸装的女人,这也难怪,西域普遍都是穿胡服,有身份的汉族女子他就见过高雾一人,可那小娘......
“李将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贵妇人斜睨着李庆安,见他目光不时扫向自己胸脯,她笑了笑,并不在意,这贵妇人娘家姓王,也是关陇豪门之一,七年前丈夫病逝,她便寡居在家,独孤适的元配夫人五年前去世后,经人撮合,独孤适便重新娶了她为新妇。
李庆安收回目光,笑道:“我今年二十五岁。”
“哦!二十五岁正当青春,不知李将军成婚没有?”
独孤适从兵部探来的消息是李庆安尚未婚配,不过女人多疑,王夫人还是要多问几句。
李庆安隐隐有些猜到,这独孤家不会是看中自己了吧!刚才那个三姑娘不肯来,独孤适怒气冲冲去了,若真是这样,这倒有点头疼了。
“从小订了一门亲,后来女方搬家去了蜀中,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李庆安留条后路,假如那个什么三姑娘人高马大,和独孤适一般的粗犷,那他从小定亲的未婚妻便出现了,可若这个三姑娘千娇百媚、美丽动人,那自己的‘未婚妻’自然就嫁给他人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偏堂,王夫人轻轻一摆手笑道:“李将军请进去稍坐,我去催催老爷。”
“夫人请便!”
李庆安心里着实有些郁闷,哪有主人都走掉,把客人丢在饭桌前的道理,不过他也不懂大唐的礼仪,或许大唐人并不在意这个。
房间颇为宽阔,足足可以容纳数百人,在这空旷的房间里,摆着两排十几张矮榻,榻上又置有小桌,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还有这个时节少见的新鲜瓜果,在每张榻的后面都站着一名侍女,还好,房间里还有点人气。
这时,李庆安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十几张矮榻,自己该坐哪一张,这肯定是有讲究的,一般人或许都知道,可自己不是一般人。
李庆安站在那里发怔,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靠墙站着的一名侍女,“请问,我应该坐哪一张?”
没人理他,十几名侍女仿佛蜡像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喂!我该坐哪里?”
李庆安换了个语气,还是没人理他。
“他***,脸蛋倒长得漂亮,可惜都是木头人。”
李庆安骂了一句,他话语刚落,忽然传来‘哧!’地一声笑。
“李庆安,你没见桌上都写着名字吗?”
“哦!”李庆安脸一红,他这才注意到每张桌上都放有一只玉牌,玉牌上写着名字,自己的名字是在左首第一个。
他四周找了一圈,可房间里除了十几个木头侍女外,再没有别人,难道是从......
他的目光落在墙角的一只白玉屏风上。
“李庆安,你猜对了,本姑娘就在屏风后面。”
屏风一动,跳出来了一个穿着榴花染舞裙的年轻小娘,梳着双环望仙髻,可当李庆安看清她的脸时,却吓了一跳,这是唐朝吗?
小娘长得倒很不错,肌肤雪白,鼻子乖巧,眼睛又大又圆,活泼有神,可是她的化妆却令人不敢恭维,她的眉毛已经剃掉了,眼睛上方画了两条红色横线,眼睛下方画了两条紫色横线,左右眼都一样,不仅如此,她的嘴唇涂的不是红色,而是紫黑色,让人联想到后世日本的动漫人物。
小娘见李庆安目光惊讶地望着她,她有些得意,跳到一张木榻上,大大咧咧地盘腿坐下,随手捡起一只蜜柑,剥开皮吃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道:“我的化妆好看吗?这可是刚刚兴起的‘血晕妆’。”
李庆安咧了一下嘴,原来大唐就有这么新潮的妆扮了,他也坐在自己位子上笑道:“我没见过,所以吓了一跳。”
“你真是个兵二爷,什么世面都没见过。”
小娘有些不屑地撇撇嘴,“你这样不解风情,难怪我姐姐是看不上你。”
“等等!等等!”
李庆安连忙摆手道:“你爹爹请我来只是喝酒,没说和你姐姐有什么关系。”
李庆安已经决定让自己的‘未婚妻’复活了,眼前这个小娘化妆成这样,不知她姐姐又会化妆成什么惊世骇俗的模样,自己还是喜欢脸上干净一点的。
“哈!哈!”小娘几乎要笑得喷出来,指着李庆安道:“说你是兵二爷还不信,我爹爹在扬州做官,几时请过你,请你来的是我祖父。”
“哦!原来独孤大将军是你祖父,那你叫什么名字?今年是九岁还是十岁?”
“你胡说!我今年十.....”
小娘忽然咬住嘴唇,笑道:“好狡猾的家伙,居然想套我的年龄。”
她忽然挺起胸,把襦衫向后收一收,凸出一对发育得十分饱满的胸脯,傲然笑道:“看见了吗?这会是九岁的小娘吗?”
“呵呵!我知道了,你今年二十五了。”李庆安打趣她道。
“我有那么老吗?“
小娘翻了个白眼道:“算了,告诉你吧!再过半个月,我就十四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让我猜吗?”
“不要!肯定又是阿猫阿狗的瞎猜,被你骂了还不知道,我叫独孤明珠。”
小娘眼珠一转,又笑问道:“你可以猜猜我姐姐叫什么名字。”
李庆安端起酒杯笑道:“我猜她叫独孤明月,对吗?”
小娘呆了一下,她忽然伸出大拇指赞道:“你真的很聪明,不是兵二爷。”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独孤适的一声咳嗽,小娘像电击一般的跳了起来,把剥下的蜜柑皮往李庆安的桌上一放,又立刻正经地跪坐下来,裙摆拉拉正,脸上不再有一丝笑容,也不看李庆安一眼,由一只小野猫忽然变成了一个温顺恬静的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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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章独孤相亲(下)
独孤适终于说服了孙女,一颗心微微放下了,其实李庆安虽名震京华,但也到不了让独孤适一心嫁女的程度,开元、天宝年间,武人的地位并不高,名门世家皆不准子弟从军,况且李庆安也只得了个中郎将,在大将军、将军云集的长安,这个官职实在算不上什么。
独孤适也不是看中李庆安气质出众,至于前途无量,倒也有一点点,真正的原因却是独孤适害怕三孙女再重走二孙女的覆辙,前年三月,他的二孙女被李氏皇室封为静乐公主,嫁给契丹松漠都督李怀节,可仅仅半年后,李怀节便造反,杀了自己的二孙女,这让独孤适一直对李隆基耿耿于怀,皇室公主数以百计,他舍不得,却拿自己孙女去和亲,最后死于非命。
最近他得到一个消息,宁苏国又有意向大唐求婚,恰好自己的三孙女明月已经长大成人,莫要又被李隆基看中,拿去嫁给边疆小国,独孤适心中焦急,他认为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让三孙女立刻嫁人。
今天上午,独孤适在含元殿上一眼看中了李庆安,这个年轻才二十五岁,人才出众,家中父母双亡,又未婚配,如果有自己做后台,将来的安西节度使非他莫属,况且现在李隆基正在笼络安西军,断然不会破坏他们的婚事,思来想去,独孤适最终决定将李庆安招赘上门。
独孤适背手走进了房内,他冲李庆安微微一笑,回头道:“莫让客人久等了,大家都进来吗?”
‘轰!’地一声,仿佛马蜂炸窝一般,从外面涌进了十几个女人,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为首正是王夫人,其他女人大多三四十岁,有的是独孤适的侍妾,有的是他妹妹,有的是他弟媳,总之,三姑六姨七十二婆基本上都到齐了,这是独孤家的规矩,招赘上门,要家里人都满意才行,先是女人打分,然后是男人评价,总归是一关一关地过,比当年关云长千里走单骑还要累上几分。
房间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女人群雌粥粥,还没等目瞪口呆的李庆安反应过来,便乱箭齐发。
“小李将军,听说你是孤儿,这是真的吗?”
“小李将军,你家里有多少田产,你在安西一年俸禄多少?”
“小李将军,你有没有打算购置房产,我这里有栋宅府,可以便宜卖给你。”
女人们七嘴八舌,从进门开始就没有停过,李庆安也从开始的惊讶、不自在,到最后渐渐变得麻木起来,女人自己说去,他只管喝酒,偶然瞥了旁边独孤明珠一眼,只见她充满同情地望着自己,悄悄地外指了指。
李庆安顿时明白过来,他起身向独孤适拱手笑道:“酒喝多了,我想上趟茅房。”
房间里霎时间安静下来,三姑六姨七十二婆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李庆安心中不由有些犯嘀咕,自己又是哪里说错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安西军人说得比这粗鲁十倍,他这已经很文雅了,不过,在豪门大户里,‘上茅房’这三个字是下人也说不出口的粗话,他们一般什么都不说,或者说去更衣。
独孤适也被这帮女人吵得昏头胀脑,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他心中蓦地一松,便呵呵笑道:“不愧是军人,说话都这么直爽,你速去速回。”
独孤明珠立刻站起身笑道:“祖父,我带他去吧!”
独孤适狠狠瞪了她一眼,男人上茅房,她一个小娘跟去做什么?独孤明珠心中胆怯,只得又坐了下来,她原本是想找这个机会去找姐姐,说说她对李庆安的感受。
李庆安刚一离开,房间里的婆姨们立刻议论开了。
“我觉得这个年轻人不行,估计没什么田产。”
“就是!我也觉得不妥,你看他额上那道疤,好吓人,怎么能和他同床共枕。”
“说得很对,一个小小的中郎将怎么配得上独孤家的嫡女。”
尽管理由多多,但没有一个人说李庆安‘上茅房’不妥,实际上,那才是真正的原因,这些贵妇人怎么能容许一个时时把下人言语挂在嘴上的人和他们平起平坐。
独孤适也有些郁闷,难怪三孙女不肯,修养是差了点,不过这里面倒有一个人觉得李庆安有点意思,独孤明珠又拿过一枚蜜柑剥了起来,心里却在思量着怎么劝劝姐姐,和这个李庆安见上一面。
........
李庆安走出了偏堂,长长地向天空出了口气,早知道是喝这种闷酒,打死他也不会来。
李庆安琢磨着等独孤适出来便告辞而去,这时,月门外两个丫鬟伴着一个少女向这边走来,隐隐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姑娘,只是看看而已,咱们也别显得太小气了。”
“我知道,你们别说了。”
李庆安倒有兴趣了,这就是那个三姑娘吗?好像长得还不错,远远望去,这个少女步履轻盈,穿一身黄红相间的长裙,裙腰系在腋下,有点像后世朝鲜族妇女的裙子,但又不臃肿,给人一种俏丽修长的感觉。
走近了,李庆安看清了她的脸,她和妹妹独孤明珠完全不同,她的眉毛修长而秀美,白皙的鹅蛋脸上长着一双清秀的凤目,似含情又庄严,似含怨又凝重,这是一个美貌端庄的少女,她轻盈盈地缓步向前,长裙的下摆似乎要随风飘起,偶然听到一声清脆的佩环相击。
少女从李庆安身边走过,她不由打量了一下李庆安,微微欠身,温柔地笑了笑,款款走进房中去了,留下一股淡淡的幽香。
‘好美的女子!’李庆安由衷地赞叹,他精神一振,告辞之心荡然无存,跟着少女倩影快步走回了房中。
独孤明月已经坐下了,她就坐在李庆安的对面,她见李庆安原来就是刚才在外面见到的年轻人,她的脸上不由飞过一抹霞红。
“呵呵!七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孙女明月。”
独孤适心情畅快,这门婚事成不成是一回事,但孙女知书达理,没有怠慢客人,这使他有了面子,从这一点上,他就要尽力而为。
李庆安站起身,向独孤明月施礼笑道:“在下安西李庆安,初见姑娘,若有失礼之处,请姑娘多多包涵!”
旁边的独孤明珠撇了撇嘴,刚才还粗鲁地说上茅房,这会儿又变得文质彬彬了,不用说,这个家伙看上姐姐了。
“明月,我再多一句嘴。”
独孤适笑眯眯补充道:“七郎可是小勃律战役的大功臣,含元殿上御封千牛卫中郎将,开国伯爵,还赐了紫金鱼袋,七郎,你紫金鱼袋给明月看看。”
“大将军,很抱歉,那个紫金鱼袋我丢箱子里了。”
独孤明月浅浅一笑,声音轻柔而动听,“李将军为国立功令人敬佩,年少有为,还望李将军为国再立新功,不要辜负了青春年华。”
“姑娘的心意我心领了。”
李庆安坐了下来,举杯对独孤适笑道:“今天能得大将军盛情招待,这是李庆安的荣耀,我敬大将军一杯。”
李庆安心里如明镜一样,这个明月小姐是在委婉地告诉自己,她不愿意这门婚事,不愿意就算了,大唐美女多得是,不少她这一个,李庆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旁边的一群婆姨个个眉飞色舞,暗暗叫好,这样拒绝就对了,这个兵二爷怎么配得上独孤家的名媛,倒是独孤明珠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这个家伙还不错,姐姐应该再了解他一下。
刚刚还觉得有面子的独孤适立刻阴沉下脸来,至少要喝几杯酒,说几句话,哪有这样一来就拒绝人的。
不等他开口,李庆安便长身而起,拱手对独孤适笑道:“第一次来长安,晚上想去逛逛,我就先告辞了,改天再来打扰大将军。”
他又对独孤明月笑道:“明月姑娘,我们有幸再会。”
“明珠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他向众人点点头,便在一片惊讶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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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章夜游长安(上)
从独孤府出来,天尚未黑尽,在独孤府做客还不到一个时辰,可李庆安便觉得仿佛熬过了几年一般,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打马便向住处中驰去,长安处处物宝天华,长安街头美女如云,这些赏心悦目的事情才是他想看的,今晚正好无事,逛夜长安看美女去。
李庆安兴冲冲地回到住处,准备拿一点钱再去,可一进府他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所有人都笑容古怪,用一种同情地目光望着他。
“喂!发生什么事了?”李庆安奇怪地问道。
“七郎,你回自己院子看看就知道了。”
刚走过一道门,便听见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从院子那边传来:“白腊枪,你快去把李臭弓找回来,半夜三更的不在屋里睡觉,他出去做什么?”
李庆安的头一下子大了起来,她怎么来了?
他转身刚要逃,可面前却忽然出现一个俏生生的小娘,“李将军!”她激动地喊道。
小娘大约十一二岁,长得乖巧可爱,李庆安觉得她似乎有些面熟。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夏小莲啊!在龟兹,你还来看过我。”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小莲。”
李庆安恍然想起,她就是自己手下遗留的那个孤女,自己的箱子里还有一双她送的布鞋。
“你怎么来长安了?”
夏小莲有些扭捏地说道:“我是跟雾姑娘一起来的。”
她话音刚落,高雾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李臭弓,你到哪里鬼混去了?”
“呵呵!好久不见了,雾娘倒越来越漂亮了。”
“少来这一套,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去找女人了?”
高雾上前在他身上嗅了一下,不由眉头一皱道:“满身酒气,是去哪里喝花酒了?”
这时,白元光从院子悄悄出来,幸灾乐祸地向他眨眨眼,沿着墙根一溜烟地跑了。
“我不是被封为千牛卫中郎将吗?所以千牛卫大将军独孤适便请我到他家喝酒了。”
李庆安一边笑着解释,一边走进了院子,高雾从后面跟了上来,疑惑地道:“你这个千牛卫中郎将和他有什么关系?我看是他有个什么漂亮女儿想嫁给你吧?”
李庆安吓了一跳,雾娘几时变得这般精明?他连忙摆手笑道:“怎么可能呢?独孤适已经年过花甲,他小女儿也三十多岁了,你太胡思乱想了。”
“就算没女儿,也有孙女啊!”高雾笑道。
这时,夏小莲在门口捡起一个盒子道:“李将军,你的东西掉了。”
李庆安一怔,他看了看手中的皮囊,这才发现皮囊的口子没有系紧,那个装百翠杯的盒子掉了。
“那是什么?”高雾立刻被精巧的檀木盒子吸引住了。
“没什么,一个小玩意。”李庆安连忙上前要接过盒子。
高雾却飞奔上来,一把将盒子抢了去,“快给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她背过身去,打开盒子,眼睛一下子亮了,“呀!好美的杯子。”
她回头激动地问道:“这是你要送给我吗?”
李庆功一下子呆住了,半晌,他挠挠后脑勺,苦笑一声道:“你如果喜欢,就拿去吧!”
“我不要!”
高雾‘啪!’地将盒子盖住,还给李庆安,撅着嘴道:“一点诚意都没有,估计是买给什么独孤将军的孙女的,我才不夺人所爱。”
“我给你说了,没有什么独孤孙女,这个杯子就是买给你的,上次你不是送我一面镜子吗?”
“嗯!你这家伙还算懂礼,知道该礼尚往来,那这杯子可就归我了。”
高雾眉开眼笑地又打开盒子,越看越喜欢,便递给夏小莲道:“小莲,帮我放到包里去。”
“好的!”
夏小莲接过杯子便匆匆去了,李庆安望着她背影,有些奇怪地问道:“她怎么会和你一起来长安?”
“这还不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李庆安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因为我?”
“是你告诉她,她爹爹去岭西了吧!她便要出境去找爹爹,结果被唐军巡哨抓住了,要没她为官奴,正好被我遇到,我便赎了她,又见她孤苦伶仃,就一直带在身边,她也愿意跟我在一起。”
“哦!原来是这样。”李庆安看了看天色,笑道:“我打算去逛长安夜景,你可愿跟我一同去?”
“好呀!听说长安西市的夜晚很热闹,你陪我去看看。”
........
西市被四条八丈宽的大路分割为九大部分,各类店铺成片聚集,比如米市,就有数十家大型米铺组成,控制着长安城的粮米供应,这就是西市和东市的不同,东市以各种奢侈为主,而西市则是平民的市场,大宗粮食、茶叶、布匹、瓷器、铁器以及笔墨纸砚,卖药、卖鞋帽的、卖鱼肉牲口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白天李庆安去东市买了礼物,东市人不是很多,他便以为是天寒地冻的缘故,长安人不肯出门,可他当它走进西市大门后,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西市完全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各个店铺里都点着灯笼,灯光汇在一起,将西市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吆喝声此起彼伏,大街上人流如织,有趁夜市会卖便宜货,特来买粮米鱼肉的妇人,有各坊墟市来进货的小商人,有参加春闱科举的各地士子,也有像李庆安一样来参加马球大赛的马球手,三三两两的少女们成群结队,一个店铺一个店铺的游逛,挑选自己喜欢的小饰品。
李庆安带着高雾和夏小莲一路逛街,他的目光不时投向一群群青春俏丽的少女们,她们身着姹紫嫣红的罗裙,‘双飞鹧鸪春影斜,美人盘金衣上花’,仿佛是一道道充满了生机勃勃的亮丽风景,令人赏心悦目。
而高雾的注意力则更多地放在各家绸缎及饰品店里,店铺里各种精美上乘的罗绮、锦绣、珠翠、香粉,同样令她目光应接不暇,恨不得把整个店都搬到安西去。
“七郎,这边!这边!我们看看这家店。”
她拉着李庆安的胳膊向一家珠宝饰品店跑去,“这家店的东西好像很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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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章夜游长安(下)
这是家中等规模的珠宝店铺,尽管只是中等,但厅堂里却能容下数百人,和东市那家胡人珠宝店不同的是,这家店里的各种珠翠都挂在墙壁的木格子上,便宜的几百文一件,最贵的也就三四贯.
李庆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下午买的百翠杯是何等奢侈了,还仅仅是个中档品,难怪那家店里就只有自己一人。
珠宝店里挤满了前来选购珠翠的客人,年轻的姑娘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几名士子则在和店小二讨价还价,准备买几件饰品带回家乡给自己的娘子。
“小莲,你看我带这支步摇怎么样?”高雾将一支银制步摇插在头发上,得意洋洋走了两步。
“嗯!雾姐,我觉得这种银制的步摇显得有点单薄,最好上面再带两颗宝石。”小莲一本正经地说道。、
李庆安扭过头去暗暗好笑,他从来没有见过高雾戴首饰,现在戴一支银步摇的样子显得颇为滑稽。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我又不是戴给你看的。”
高雾发现李庆安在偷笑,她赌气的拔下步摇,掼给店小二道:“这支步摇我要了,还这几件首饰,那边的金钗和手环我都要了,你给我包起来。”
店小二给她包起来,担忧地道:“姑娘,你这十几件首饰加起来可是要二十贯,鄙店本小利薄,要收现钱。”
“钱你问这位爷要去,小莲,我们走!”
高雾拎起小包赌气走了,店小二慌忙把李庆安拦住,“这位军爷,一共二十贯五百文钱。”
“雾娘,别走散了!”
李庆安喊了一声,他连忙掏出一饼银子,递给店小二,“这是二十五两的官银,应该足够了。”
店小二十分为难,“军爷,我们小店不收银子。”
“那我怎么付,一百多斤重的铜钱,你让我怎么拿?”
李庆安深感付款的不便,原来三五十文铜钱还感觉不到什么,可是当他开始几贯、几十贯的支付后,铜钱不便携带的麻烦就出来了,一贯钱重六斤,二十贯钱就是一百二十斤,难道让他扛着一麻袋钱在街上走不成?
‘开几家钱庄、银铺倒是个很赚钱的行当......’
李庆安暗暗思忖。
“军爷,你先稍等片刻,我去问问掌柜。”店小二无可奈何,东西已经被拿走了,不收银子他又能怎么样?他拿着银子匆匆到里间去了,片刻,他拎了一袋铜钱出来。
“军爷,银子我们掌柜收下了,这是找你的六贯钱,我给你算一算。”
“不用了。”李庆安拎过钱袋便向外面追去,高雾和夏小莲早已经没有了踪影,他又找了几个店铺,依然没有找到她们。
“这两个小娘到底跑哪里去了?”李庆安自言自语地四处寻找。
“李庆安,是你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李庆安一回头,只见他身后站着两个小娘,其中一人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李庆安一眼便认出来了,她不就是今天下午才见过的独孤明珠吗?她那怪异的血晕妆实在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而且她旁边的少女和她化妆大同小异,乌黑的嘴唇,眼角画得细长,两条眉毛斜挑入发鬓,就仿佛动漫中的狐狸精一样。
“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吗?”独孤明珠笑道。
李庆安笑了笑道:“才两个时辰不到,怎么会不认识呢?我是奇怪你祖父怎么会准你晚上出来?”
“他当然不准,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独孤明珠忽然想起一事,眉头一皱道:“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姐姐被祖父骂了,哭了好久。”
李庆安耸了耸肩膀道:“你姐姐的事情可不怪我,我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我猜你也不知道。”独孤明珠眨眨眼笑道:“你说老实话,你喜欢我姐姐吗?”
“这个....这个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婆婆妈妈的。”
“喜欢什么?”旁边忽然传来了高雾的声音。
李庆安慢慢转过身,只见高雾背着手,阴沉着脸望着自己。
“呵呵!没什么,你们俩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
“我们就在外面等你啊!”
高雾慢慢走上前,对李庆安冷笑道:“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
“这位是独孤...独孤明珠,独孤大将军的孙女。”
李庆安的头忽然痛了起来,他***,怎么就这样巧!
高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独孤明珠笑道:“我叫高雾,是安西高节度使的女儿,明珠姑娘,你化妆很有特色啊!教教我好吗?”
“原来你就是高仙芝的女儿,我真是久仰了。”
独孤明珠亲热地拉着高雾的手,给她介绍旁边的女伴道:“这是长孙云,是长孙家的女儿,如果你愿意,明天到我家来,我帮你化妆。”
“好啊!我在长安正好没有什么朋友,明天我来找你们玩。”
李庆安暗暗鄙视女人间的虚情假意,高雾几时对化妆有兴趣?从来都是素面朝天,而且李庆安发现女人似乎都具有演戏的天赋,以高雾假小子的性格,居然也像模像样地和独孤明珠拉关系、套交情。
“呵呵!那你们就正好结伴慢慢逛吧!我回去睡觉了。”
李庆安擦脚想溜,高雾却笑道:“七郎,我正好也要回家了,你送我回去好吗?”
她又对独孤明珠亲热地道:“明珠妹妹,明天我来找你,你可要等我哦!”
“雾姐,我一定等你,那我们先走了。”
独孤明珠拉拉高雾的手,又向李庆安眨一下眼,这才和女伴走了。
......
“七郎,今天让你破费了,真是不好意思。”
路上,高雾半点不提独孤明珠之事,和李庆安说说笑笑,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高雾不提,李庆安自然也不会作茧自缚,他笑道:“你喜欢就行,一点小钱,不要放在心上。”
停一下,他又笑着问小莲道:“小莲,那支金钗你喜欢吗?”
“谢谢公子,我非常喜欢。”
小莲和高雾不同,她已经把李庆安给她买的凤钗插在头上了,显得她格外的俏丽。
三人又走了一程,渐渐地要到李庆安的住处了,李庆安再也忍不住问道:“雾娘,你们今晚住哪里?”
高雾白了她一眼道:“看你紧张的样子,我当然是回家,我的行李都在你们这里,你总不能让我空手回家吧!”
李庆安干笑一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你在长安也有家。”
“废话!我娘、我哥哥姐姐都在长安,你以为我来长安做什么,来找你吗?”
高雾心中的怒火慢慢地被点燃了,想起李庆安真的是去见独孤家的孙女,她心中就一阵发恨,那个画得跟野猫一样的小娘哪里好看了?
“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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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章一封请帖
这几天每天不亮,安西军马球手们便开始在马球场上训练了,马球场位于一片居民区中,安西军的马球训练很快便吸引了周围的民众前来观看,先是每人打数十球,熟悉场地,很快,球场上战马疾驶,每个人都在高速奔跑中击球入洞,投三球,至少四十步外,甚至六十步外也有,他们球技精湛,不时地激起周围观众的一片掌声。
荔非元礼率领几名士兵在球场周围巡逻,他的任务是防止对手前来窥视,事实上这种情况很难防备,对方只要装扮成普通民众,就可以从容地观察安西军的战术和每个马球手的特点。
同样,安西军也可以派人去刺探对手的情况,球场如战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昨天晚上,他们为此开了会,刺探对手的任务,交由刚刚升为校尉的贺严明全权负责。
天渐渐地亮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时,远方驰来了一辆马车,停在球场边,车帘慢慢拉起,露出了杨花花妖艳俏丽的脸庞。
她饶有兴致地观看着球场上的训练,目光落在了李庆安的身上。
轮到李庆安了,他策马飞奔而来,离球洞还有六十余步时,贺娄余润和几名球手猛地将球向他抛去,是四只球,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同时射来,李庆安的眼力已练得如鹰一样的敏锐,迅速捕捉到了四只鞠球中那个细微的红色球,他毫不犹豫地挥杖向球击去,一声脆响,球杖准确地击中了鞠球,划出一道弧线,六十五步外一杖进洞。
周围爆发出一片鼓掌声,喝彩声不绝,杨花花也忍不住娇声喊道:“好球!”
荔非元礼早就盯住了容颜俏丽的杨花花,他嘿嘿地笑着自言自语道:“他娘的,这女人长得够味,又漂亮又风骚。”
但杨花花周围有随从护卫,他不敢贸然上前去搭讪,远远地等待着机会,热切地目光钻进了马车里,只管咧着嘴笑,防范对手前来刺探的任务,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看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这个女人有些眼熟,好像见过,他催马慢慢靠近,终于认出来了,这不就是前几天他们进京时遇到的那个年轻少妇吗?嘿嘿!她一定是来找我老荔。
“夫人,好久不见了!”
荔非元礼整了整衣服,扮出一副斯文相。
“还记得我吗?我们在城门外见过。”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大胡子。”
杨花花娇笑一声道:“大胡子,帮我去叫一下你们李七郎好吗?”
“找那个家伙干嘛!夫人,那家伙不解风情,比我可差远了,找他不如找我,夫人,让我陪你去游山玩水吧!”
荔非元礼热情似火,又慢慢凑上来一步,涎着脸笑道:“我反正左右闲得无事,愿意为夫人效劳。”
“荔非将军,他们在叫你呢!”一名士兵上前道。
“去!去!去!你没看我正忙吗?”荔非元礼不耐烦一挥手,又目光热切地投向杨花花,“夫人意下如何?”
杨花花瞟了他一眼,媚笑道:“是吗?你愿意为我效劳。”
“当然!请夫人尽管吩咐。”
“那好,你去帮我把李七郎叫来。”
........
练了一个多时辰,马球手们坐在场地上休息了,这时荔非元礼磨磨蹭蹭走过来,众人打趣他笑道:“老荔,她让你做她的入幕之宾了吗?”
“我倒是想,可惜人家看不上我,人家喜欢刀疤脸。”
他翻身下马懒洋洋对的李庆安道:“七郎,你过去一下吧!她找你呢。”
“她是谁啊?”李庆安笑问道。
“你去就知道了,见过的。”
“好!我看看去。”
李庆安站起身,大步向马车走去,荔非元礼躺在地上,望着天上两只鸟雀飞过,他忽然破口骂道:“他娘的,老子连只鸟都不如!”
这边,李庆安已经来到马车前,他老远便认出了杨花花,不就是明德门外所遇妇人吗?
“夫人找我有事吗?”李庆安走到马车前,拱手施了一礼笑道。
杨花花嗲声道:“明天晚上我家里有个聚会,我特地来给你送张请帖。”
她从一叠请贴中找出了其中一张,递给了李庆安,笑道:“一定要赏光哦!”
李庆安看了看请帖,只见上面写着:巴蜀杨氏恭请中郎将李庆安,背面写有时间和地址,在兴道坊,李庆安欣然笑道:“好!我会准时到。”
“不要带什么东西,只要人来就可以了。”杨花花又叮嘱他一句,这才笑着挥挥手,让马车开走了。
“七郎,你怎么让她走了?”
荔非元礼走过来,狠狠盯了一眼杨花花的马车,阴沉着脸道:“我怀疑这娘们是别的球队派来的探子,来刺探我们军情,应该把她抓起来好好拷问一番。”
李庆安不理睬他,返回了球场。
.........
下午练完球后,荔非守瑜悄悄地找到李庆安,低声道:“七郎,现在有空吗?”
“有啊!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说。”
“是这样的。”荔非守瑜吞吞吐吐道:“我想去找芊娘,可是又不敢一个人去,你陪我去好吗?”
李庆安大笑,“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好说的,我陪你去就是了,要不要把大伙儿一起叫上?”
“可别!”荔非守瑜吓得连连摆手,“你陪我去就行了。”
“兄弟,有什么好事情不叫老哥一声?”荔非元礼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
李庆安瞥了他一眼,见笑容暧昧,便抽了他一巴掌笑骂道:“鬼鬼祟祟的,你以为我们去逛青楼吗?”
荔非元礼咧嘴笑道:“天天大鱼大肉也会吃腻,偶然换换小菜也不错,听听艳曲什么的。”
“大哥,求你别捣乱好不好,我是有正事。”荔非守瑜小声地央求道。
“正事?”荔非元礼脸色一肃,他拍拍胸脯道:“正事更应该叫我了,打虎还要亲兄弟呢!七郎,你说是不是啊?”
荔非元礼见李庆安不理他,便回头大喊道:“喂!你们过来评评理啊!”
“好!好!好!我让你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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