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临近新年,李隆基特地下旨,准许两市开夜,坊门到亥时三刻方闭,东西两市的贸易量明显扩大了,尤其是春明门外的天宝渠码头上更是热闹,从各地来的船只挤满了河道,官船上满载着各种大宗物品,茶、米、盐、油等等。
而私船上则主要为地方特产,扬州所出锦、镜、铜器、海味;润州的京口绫衫、绫绣;杭州的铜器、罗、吴绫、绛纱;广州的玳瑁,真珠、象牙、沉香;洪州的名瓷、酒器、茶釜、茶铛、茶碗;宣州的空青石、纸笔、黄连;以及苏州的三破糯米、方文绫等等等等,数十州的货船云集京城,昼夜喧呼,灯火不绝。
码头上更是人来人往,各大店铺派来点货的伙计,搬运物品的劳力,载物的马车,一派热气腾腾的景象。
这时一队从扬州过来的船只缓缓地靠岸了,船上满载着上等茶叶,从第二艘船的船篷里钻出一人,他年约四十岁,穿一身青色袍衫,皮肤黝黑,体格壮实,他远远地眺望远处黑黝黝的长安城墙,不由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充满忧虑。
船轻轻地在码头上一撞,开始靠岸了,中年人进船舱拾起自己的包裹,忧心忡忡地上岸了。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来长安,轻车熟路地找到租车处,一名伙计热情地迎出来,“客官,要租马车吗?”
“我租一辆马车。”
中年人虽然说的是官话,但明显带有扬州那边的口音,伙计立刻一摆手,一辆马车驶了过来,中年人坐上马车,吩咐一声,“去东市!”
马车起步,向春明门驶去。
半个时辰后,中年人在东市下了马车,他进了东市,很快便来的铜器行,此刻客人已经不多了,各家店铺都在忙碌地准备新年货物,中年人慢慢走到一家铜器铺前,对正忙碌的店主低声道:“二哥!”
店主一怔,回头看见了中年人,他大吃一惊,“三弟,你怎么来了?”
“哎!一言难尽。”
店主向两边看看,一把将他拉进店里,远远听他低声问道:“我听说官府在通缉你家东主,到底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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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坊庆王府前,几匹马从远处飞驰而来,夜色中,几名黑衣人从马上跳下,飞奔上了台阶,一名首领拱手道:“请禀报庆王,扬州有紧急情报。”
门房不敢怠慢,立刻奔进去禀报,片刻门开了,一名管家出门,对几名黑衣人道:“殿下让你们立刻去书房。”
几名黑衣人一闪身进了偏门,门吱嘎一声又关上了,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座屋顶上扑愣愣地飞起了一羽鸽子,盘旋一圈,迅速向东内苑方向飞去。
书房里,庆王李琮一见到黑衣人首领便急不可耐地问道:“有那盐商的消息吗?”
“殿下,那个盐商杜泊生从狱中逃脱后,大家四处探查他的下落,扬州刚刚传来最新情报,他已经派人带信进京了,这个人极可能是他原来的管事元铠。”
“什么!”李琮勃然大怒,他重重一拍桌子道:“你们这群笨蛋!我养你们做什么的,一个小小的盐商都抓不住,居然还让他的人进京了。”
黑衣人吓得连连磕头,“殿下息怒,扬州之事不归卑下管,卑下一定竭尽全力,在京城抓住杜泊生派来的人。”
“哼!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抓不住来人,我就要你们的脑袋,滚吧!”
黑衣人磕一个头,连滚带爬地跑下去了,李琮心中心中十分烦躁,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让李琮烦恼的原因是扬州那边出了一件大事,扬州太守卢涣是太子系的人,二十天前,卢涣得到举报,盐枭杜泊生现身江都县一家青楼,他立即派近百衙役去抓捕盐枭,人抓住了,因为贩卖私盐数量巨大,盐枭杜泊生被判处了死刑,准备报批刑部核准后处斩,杜泊生为了活命,竟供出了庆王的几桩走私大案,卢涣见事情严重,便准备押解杜泊生进京。
不料消息却走漏了,庆王系的江淮转运使刘长云立刻声称杜泊生是用船贩私盐,案犯应由他们处理,卢涣自然不干,两人闹了起来。
就在盐枭杜泊生被押解进京的半路,刘长云派人去拦截,但在抢劫人犯的过程中,杜泊生却被一伙神秘之人救走,下落不明。
卢涣和刘长云几乎是同时上书弹劾对方,这件事至今没有结论,有点不了了之的迹象。
盐枭杜泊生的存在,对庆王李琮是个巨大的威胁,为了解除这个隐患,庆王不遗余力地派他养的武士前去抓捕杜泊生,不料人没抓住,杜泊生倒派人进京了。
不用说,来人的手中一定有什么不利于他的证据,一旦落入东宫,他李琮这几年的努力便付之东流了。
李琮心中烦躁不安,背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这时,一名白衣年轻人走进了书房,他躬身道:“父王,听说有扬州的消息了?”
李琮见到年轻人,连忙摆手道:“俅儿,你来得正好,为父正要找你。”
年轻人名叫李俅,是庆王独子,他本来是前太子李瑛的长子,开元二十五年李瑛被杀后,他便过继给了膝下无子的李琮。
李俅今年二十岁,虽然年轻,却精明能干,颇有谋略,一直被庆王深为器重,他听说扬州有消息传来,便急忙赶来。
李琮坐下来便叹口气道:“刚刚得到扬州的消息,杜泊生派人进京了。”
李俅一愣,“那杜泊生抓到了吗?”
“没有抓住,但听说他的派心腹进京,我很担心他会对我不利,我刚才已经让赵元凌负责此事,可我又害怕他办不成事。”
李俅立刻站起身道:“父亲,让我来负责吧!我一定会抓住此人。”
李琮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你来抓此事,我让阎先生帮你,一定要尽快抓住此人,绝不能让他和东宫的人接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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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内苑,李庆安正坐在灯下看一卷鸽信,在唐朝,鸽子又叫飞奴,已经被用来送信,自从李林甫让他密切注意庆王后,他便安排了一支特别小组,专门收集庆王的情报,包括密切监视他的府邸,他刚刚得到情报,今晚有神秘地黑衣人出入庆王府,还隐隐听到‘扬州急事!’
李庆安将鸽信在灯上烧掉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必须要先了解扬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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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杨钊的棒伤已经渐渐好了,虽然被贬为万年县令,但他却不辞劳苦,每天兢兢业业的审案理事,就仿佛变了一个人,深得京兆尹萧炅的好评,几次向皇上表他的政绩。
这一切都来自于他新得的一名幕僚,他的幕僚叫令狐飞,和他是同乡,明经科出身,但因身材矮小、相貌丑陋而被吏部选淘汰,没有能入仕,半个月前,他得杨钊的老朋友,蜀中大富豪鲜于仲通的推荐,来京做了他的幕僚,虽然进京不久,但令狐飞却对长安的权力格局了如指掌,他劝杨钊韬光养晦,少说多做,让圣上看到他的能力。
杨钊深以为然,便一洗他的纨绔风格,赌馆不去了,花酒不喝了,李庆安夺走的孪生姐妹也不要了,整天忙碌于政务之中。
眼看要到新年了,杨钊也更加忙碌,不过这几天他的心情不是很好,原因是他的地盘上又多了一支九门巡查营,按理九门巡查营帮助他维护治安,扼制金吾卫的飞扬跋扈,应该是好事才对,可问题是这九门巡查使竟然是李庆安,李庆安虽然谈不上是他的死对头,但也让他心中极为不爽,娘的,敢抢他的女人!
一早,杨钊正在县衙里昏头昏脑地批阅案书,案中之事无非是张大娘家的鸡丢了,李二婶上茅房时被人非礼之类,实在谈不上什么大事,这时,他的幕僚令狐飞抱一叠案书走了进来。
“杨县令,你听说没有,平康坊有几个回纥人当街调戏民女,被巡查营各棍打一百,一人被当场打死。”
“哼!全部打死也与我无关,让那李庆安自己收尸去。”
“杨县令似乎对李庆安成见颇深?”
令狐飞放下案书笑了笑道:“不就是两个女人吗?杨县令何必为这点小事竖敌。”
杨钊叹了一口气道:“我倒不是为两个女人,说实话,那两个女人就算还给我,我也带不回家,只是这小子来长安才一个月,就如此风头劲出,我心里不爽啊!”
令狐飞微微一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别看他现在风光,但他根基不深,一旦他得意忘形,便是他倒霉的时候了,所以,杨县令大可不必把他放在心上。”
杨钊轻轻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愿他栽个大跟斗。”
这时,一名衙役匆匆跑进来,禀报道:“县令,秘书监同正员来访。”
杨钊一怔,‘秘书监同正员’这会是谁?
令狐飞笑道:“就是庆王之子李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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