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锷调整了一下坐姿,等待着吴绍霆开口说话。吴绍霆缓慢的吸了一口气,先前果决的脸『色』渐渐变得迟疑不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松坡兄,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而这件事又着实难以启口,唯独担心会让松坡兄有所误会。”
“震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你应该了解我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人。”蔡锷脸『色』有几分沉重,他从吴绍霆的表情上已经看出不好的一面。
“前天我问过王大夫了,也咨询过德国医生,松坡兄,你的身体虽然并没有大的变故,可你的病也没有好转。”吴绍霆沉重的说道。
“原来是这件事,有劳震之挂心了。这是积下来的病,一时好不了没什么大惊小怪,我心里有数,断然不会有事的。”蔡锷微笑着说道,语气透着满不在乎。
“松坡兄!”吴绍霆加重了语气,几近严肃的说道,“王大夫说单靠中『药』只能养着身体,要想彻底根除病症还是要动手术,并且越快越好。这种事不能拖,病如果不能治好,身体早晚会被拖垮,等身子垮了再去治病那就太迟了。”【】1908大军阀695
“震之,你这是什么意思?”蔡锷平静的问道。
“中国现在还没有做这种手术的设备,我已经派人着手安排,如果松坡兄你这边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身去日本。”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我刚刚到任国防部,不仅部里的事情还未完善,之前国防军的计划也在筹备,更何况震之你刚刚还决定制订长江战略。一旦用兵荆湘,我第七师团必然首当其冲。在这个时候我哪里能离开?你叫我如何准备?”蔡锷的情绪并不激动,但是却显得非常认真和严肃。
“正因为如此,我才深感为难,国防部是需要松坡兄坐镇的,第七师团也需要松坡兄统帅,可若因为公事的劳累而误了松坡兄的病情,对我来说是于心不忍,对国家来说也是折失栋梁。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我宁可先让松坡兄治好病情。”吴绍霆极为认真的说道。
“震之,你的用心我明白,也很感激,可长江战略是中华前景的重要转折,也是执『政府』立于环宇、赢取法统身份的重要机会。我并非贪功,只是在这个时候我根本拿放不下!!”蔡锷脸『色』刚毅,语气铿锵有力。
“三个月,医生做过估测,最多三个月松坡兄你就能恢复体能。到那时长江战略差不多大功告成,正是组建全新中央『政府』的时机,也是松坡兄真正大展拳脚的时候。在这之前,就由我来为松坡铺展更广阔的用武之地。”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
“到那时大局已定,烽火渐息,哪里还有我等武夫更广阔的用武之地。蔡某毕身之夙愿,是以国防力量壮大国府实力,再以国府实力完成国家一统。此乃蔡某夙愿,岂能就此错失?”蔡锷深沉的说道。
吴绍霆突然板起脸『色』,严肃的说道:“蔡松坡,难道的你目光就只局限于国家一统?”
蔡锷怔了怔,脸『色』凝重了起来,过了好一阵才开口问道:“震之,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绍霆从座椅上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慢慢走到一旁,看着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副不大的中华民国疆域地图。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言辞充满感情的说道:“自鸦片战争之后,我中华大敌屡遭外侮欺凌,直至甲午再到庚子,泱泱大国早已是体无完肤。世人都说我们中国是沉睡的狮子,岂不知这话是洋人说出来『迷』『惑』国人,沉睡的狮子还不如一只病猫,病着猫能走,沉睡的狮子只能任人摆布!”
蔡锷很快明白了吴绍霆的意思,他凝重的说道:“早晚会醒来的,早晚!”
吴绍霆苦笑道:“七十年了,你可知每迟一天,这头狮子就会多失一份血。失尽血的狮子醒来又有什么用?”
蔡锷深有感触,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松坡兄,如果我的用意仅仅是推翻北洋『政府』,恢复民主共和的精义,索『性』就让你一直『操』劳下去,你若病死了,我就自顾自的替代袁世凯,继续甘当洋人的走狗。你留下一世英明,我则少了你这个绊脚石,岂不两美?”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他说的很直接,在蔡锷面前没必要遮遮掩掩。
“震之,你真有这等决心?”蔡锷丝毫没有生气,反正郑重的问道。
“用我们这一代的牺牲,换取下一代的幸福,吾愿往。国家统一,注定要恢复主权,那些租界、割地、不平等条约,统统都要废除。与列强同立于环宇不是口头上说说就好,如果我们这些掌权者不去履行职责,还能由谁去?”吴绍霆掷地有声的说道。
“我明白了。震之,你的想法确实是一场大动作,或许比对付北洋『政府』还要艰难。”蔡锷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松坡兄,”吴绍霆转回过身来,看着蔡锷,“放眼南方联军的所有将领,有谁能胜任国防部长一职?又有谁有这等信仰和胸怀?这些话我早先都跟你说过,你蔡松坡是独一无二的蔡松坡,是中华民国国防力量的希望。内战打得再好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你蔡松坡的才能也绝不仅仅是用在内战上。”
“听你一言,吾心甚慰,只是心中多多少少仍有遗憾。”蔡锷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1908大军阀695
“其实四川大战已经打得北洋『政府』士气全无,长江战略虽然重要,但已是以劲锐之力摧枯拉朽,理应不会再有差池。松坡兄大可放心。”吴绍霆说道。
蔡锷仔细想了想,觉得吴绍霆的话很对,如今南方的气候已经凝成,北洋『政府』仅仅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境地,长江战略一定能大获全胜。他缓缓的点了点头,叹声说道:”既如此,好吧,我会尽快处理好手头上的事务。震之若还有什么交代也尽可找我,在我启程之前一定尽量完成,多多少少为执『政府』尽一分力。”
吴绍霆犹豫了一下,说道:“倒真有一些事还需要松坡兄帮忙。之前我所说的担心松坡先生有所误会,不仅是对松坡兄而言,也是对执『政府』上下而言。毕竟国防部刚刚成立不久,我现在要求松坡兄离去,怕是会有闲言碎语。理论上说,我不会在乎这些误解,不过长江战略需要凝聚执『政府』上下的决心,在这个时候不容有微言。”
蔡锷明白吴绍霆的意思,他立刻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几日过后,蔡锷将国防部制度提案与国防军编练计划交到吴绍霆手里,这两份计划书是蔡锷根据之前在北京任职多年的心得加以整理编写出来,虽然因为时间原因,很多细节仍然缺乏,不过对吴绍霆来说已经有很大的帮助。
处理了执『政府』这边的事务,蔡锷又动身返回重庆,将第七师团的军务交代了下去,同时也尽力安抚军心。直到六月中旬再次返回梧州,向政务厅告了一段假期,理由是养病。
蔡锷的积病众所周知,尽管之前并无大碍,但形『色』的憔悴明显与日俱增,梁启超身为蔡锷的恩师对此颇有心忧,于是很快就批准了蔡锷的请假。
梁启超与吴绍霆商议,暂时由何福光代理国防部部长。
没过多久,蔡锷定下启程日期,再次向政务厅和执政官办公厅申请延长假期。这时梁启超才知道蔡锷的病情,不由新生担心,一方面是关心蔡锷的身体,另外一方面则是知道国防部针对北方的最新作战计划,蔡锷在这个时候离去必有影响。然而这种事不能强求,只能应许了延长假期。
二十二早晨,吴绍霆与梁启超一起送蔡锷上火车,一路陪到广州,直至送蔡锷登上邮轮。在船舷门口,众人抢在开船之前说了一会儿话,诸如祝愿和惜别之类。吴绍霆也让蔡锷放心,国内之事自己一定会办妥,只等蔡锷病愈返回,再共商国家大事。
汽笛拉响,送别的人陆续告辞。在下船时,陪同蔡锷一起东渡日本的小凤仙,站在船舷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瞪着吴绍霆,仿佛是在告诫吴绍霆不要以为能躲过杀父之仇。吴绍霆装作没有看见,站在岸边向蔡锷挥手告别。
邮轮起锚,慢慢的驶离广州码头,越行越远,轮廓模糊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晚,吴绍霆不打算返回梧州,好些时日没有返回家中探望一番,索『性』就趁这个机会回家一趟。他跟梁启超商议了一下,让梁启超随自己一起去署衙官邸留宿一日,明日再返回梧州。梁启超正好手头公务不紧张,于是答应了。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