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潜艇浮上水面，舰体左舷的外壳上有些微凹陷受损的痕迹，看不到防卫军的舷号，外形上也不像一艘武装攻击潜艇。
余哲森掀开遮阳网从救生气垫上站起来，一脚跨在气垫围栏上前倾身子观望，他看到潜艇舰桥的顶盖打开了，有人从里头钻出来。
一个留着短寸平头身披夹克的方脸男人出现在了舰桥上，手中拿着一支单筒望远镜朝余哲森观察。
余哲森有点吃不准对方的身份，如此不正规的装束显然不是防卫军，但七岛市附近海域也没有听说过有海盗出没的情况，难道是……
他心头忽然一颤，想起了之前于清雪从负伤的迈克那里读取到的情报——船坞之中本来有一艘船火帮备用逃生的潜水艇，然而在他受伤潜入水底到简依然单枪匹马杀进来之间这艘潜水艇被人开走了。
开走潜水艇的人既不属于丁四领导的船火帮，也不属于凶鳄查理手下的d.d兄弟会黑帮，是一股身份不明的第三势力。
此时潜艇正缓缓接近，余哲森和舰桥上的方脸男人隔空对视，似乎都想从彼此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七岛市安全局的余哲森先生？”在接近到彼此能够交谈的距离时，披着夹克的方脸男人率先大声发问。
“您怎么知道我？您是？”
“我是受我老板的命令来接您的。”男人等靠近之后朝余哲森抛去了一卷缆绳，让余哲森抓住之后牵引着救生气垫靠向潜艇。
“您是刑天重工韩老板的人？”余哲森试探着问道。
男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而是专心致志地收紧缆绳，他的力量很大，两条手臂似乎经历过义体改造。
救生气垫贴靠在潜艇左舷，余哲森没有借助对方伸过来的手，自己一跃跳到了潜艇上。
“怎么称呼？”他装作心情轻松愉悦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用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打量起了这个方脸男人。
对方的身材算不上高大魁梧，个头不如自己高，但体型看得出来较为强壮，只是不知道义体化的程度有多少。
“成泰亿。”
余哲森点了点头，在成泰亿的示意下进入沿着舰桥舱盖的舷梯往下爬，进入了潜艇内部。
他在进入潜艇的那一刻便感受到了众目睽睽的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一落地便发现有不少人在等候着。
要说这些人有多热情善意吧，那显然是不存在的，因为这些人基本上是都没什么笑容，余哲森甚至觉得他们有些紧张。不过除了紧张之外，他倒是也没有从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什么明显的敌意。
身后传来沉重的落地声，是成泰亿关掉舰桥舱盖之后跟着下来了。
余哲森看到附近的那些人几乎整齐划一地朝自己身后的成泰亿行礼，异口同声地喊道：“泰亿大哥。”
“不要聚集在过道上，都回自己的位置上去，准备朝港口前进。”成泰亿威严地对众人发号施令。
众人迅速散去，潜艇很快重新开始下潜。
余哲森回过头对成泰亿说道：“他们称呼你为‘大哥’？听起来像是帮会组织。”
“算是吧。”成泰亿态度有些冷淡地回应道，没等余哲森继续搭话就给他指了右手边最近的一间休息室：“余先生可以去那边休息一下，到岸边了会通知你的。”
“我倒是不累。”
余哲森说的不是实话，他现在其实需要休息，之前在海底长时间发动心灵感应异能去入侵瞿北辰的意识消耗了很多他的精神。只是他此时对成泰亿一行人抱有很重的戒心，故而不愿意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状态。
“不累的话也可以去那边坐坐，房间里准备了食物和水。”
“我有些好奇这艘潜艇的来历，另外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老板是何方神圣？”余哲森没有听从成泰亿的安排前往休息房间，而是跟在他身后往潜艇舰桥操作室走去。
“知道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余先生，你只需要安静地等待回到岸上就好，请不要妨碍我们工作。”成泰亿在舰桥控制室的舱门前停了下来转过身挡住余哲森，阻止他继续往前。
余哲森脸上挂着死皮赖脸的笑意：“我总得知道帮我的人是谁，将来才好报答不是？你的老板既然知道我在这里执行任务，多半也是我的熟人，难道帮了忙不能让我知道吗？”
成泰亿眼神复杂地打量着余哲森，撇了撇嘴角说：“省省吧余先生，我们不需要你报答。如果你真的有这份心，我希望你现在能够乖乖回到休息室去。”
“如果我不听从你的安排，会怎么样？”余哲森的目光越过成泰亿的肩头望向他身后那扇紧闭的舱门，“我想去那里头看看，不行吗？”
“你确定？”成泰亿神色不善地挑了挑眉，刻意压低的嗓音让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余哲森双手叉腰，“而且这艘潜艇已经有让我感到奇怪的地方了，如果不弄清楚的话我会心痒难受。”
成泰亿略微思索之后狐疑地问道：“什么奇怪的地方？”
“刚才围在过道里的那些人里头，好像有我见过的熟面孔。”
“不可能。”成泰亿拧起眉头，不假思索地否定了余哲森的话。
余哲森端详着成泰亿的表情，确认他似乎真的如此认为。
“在今天之前，我和我的人从来没有和你见面过。”成泰亿肯定地说道，“你不要胡搅蛮缠了，余先生。”
难道只有我有那段似梦似真的记忆吗？余哲森暗自思忖道。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在医院照看于清雪的那天，想起了那个和小简以及归临教徒殊死搏杀的梦。
在那个梦中带走于清雪的两名归临教徒的脸，他刚才确实在人群中看到了，虽然印象有些模糊，但直觉上的对照感非常强烈。
相关的研究表明，人有的时候确实会做“预知之梦”，在梦里见到过的人和事物随后于现实中得到映证，在异能基因被发现之前这种梦的成因一直没有科学的解释。
但自己的异能并非“预知梦”，在此之前自己身上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因果律预测以梦境的方式呈现的情况。
而且根据之前时心总结的规律，像看到克莱尔被黑刀刺穿这样的未来画面碎片只会发生在他身边很亲近的人身上……
如果假设那个梦是特殊形式的因果律预测，那就等于说小简算是自己身边很亲近的人？
但那就代表那个梦是真的，小简……简依然的真实身份是潜伏在安全局内部的归临教徒。
这个逻辑下推出的结论太恐怖了，余哲森的脸色一时间变得很难看。
成泰亿看到他陷入沉思之后脸色的变化，不禁有些紧张起来，他无法不在心里猜测余哲森是否已经看穿了自己一行人的身份。
怎么办？高阶祭司的命令是在尽可能隐藏身份的情况下把余哲森送回岸上，为了避免穿帮他们都提前让旻渊和阿丽塔诺娃藏好不露面了，可不知为何还是引起了怀疑？
成泰亿脑海中闪过念头万千，但怎么也想不到余哲森怀疑己方的理由居然是因为某个重置因果而产生的“梦”。
趁余哲森独自沉思发呆的工夫，成泰亿迅速回到了舰桥控制室内，重新关上舱门把余哲森隔离在外。
舰桥控制室侧面的值班人员专用休息室里，旻渊正在安抚生气的阿丽塔诺娃。
成泰亿进入值班休息室，正听见阿丽塔诺娃嚷嚷着要趁机抓住余哲森，而旻渊则是耐心地反复劝她放弃这个冒险的念头。
“余哲森好像对我们有所怀疑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成泰亿把自己观察得出的结论告诉他们，“我想是不是应该和高阶祭司联络请示一下？”
旻渊对这个情况十分重视，当即撇下了阿丽塔诺娃问道：“七岛市内的通讯恢复了吗？”
“应该还没有，不过我们和高阶祭司有利用铁穹防卫军卫星通讯的手段。”成泰亿说，“防卫军的通讯卫星能直接联络到专员的外骨骼，如果高阶祭司穿戴外骨骼行动，我们就能联系上她。”
“这条联络通道不太安全吧，有被防卫军监听截获的风险。”
“我们可以避开敏感的用词，高阶祭司会理解我们的意思的。”
旻渊点头同意了：“好，那就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