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6个小时的飞行旅程以航班平稳着陆星舟市第一机场告终。
在机上小睡了一个钟头的余哲森摘下眼罩,发现身旁的安何依旧精神抖擞明眸璨璨。
仿生人真好啊……好像永远也不会感到疲惫?
“主人,我们该下飞机了。”安何率先起身从行李架上拿下了背包。
余哲森已经习惯了她突如其来的搞怪,尽情伸够了懒腰才不慌不忙地收拾东西。
星舟市的秋意要比七岛市浓厚许多,落叶铺陈路面,风也萧瑟。
余哲森和安何拖着行李离开机场,搭上了前往市区的轻轨,然后再换乘前往农业园区的专线公交,提前一站下车步行十来分钟,就回到了他们熟悉的家。
走在郊区人烟稀少的公路上,身后是渐远的钢铁丛林,前方是一望无际的绿野和风力发电装置,余哲森和安何彼此都没怎么说话。
近乡情怯,余哲森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蹦出了这个词。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离开的时间其实也不算长,区区两年时间而已,但仔细回想又发觉,这两年好像经历了很多事,多到可以盖过他的前半生。
或许男人真的会在离开家之后快速成长吧,他这般想道,自己在从星舟市离家出走的这两年间收获了很多东西,如果一直处在安志天和安何的庇护之下,这些东西是断然学不到的。
“抱歉,我不是有意读你的想法的。”并肩而行的安何侧过脸来道歉,“但是离得这么近的情况下,哪怕我不主动去探知,你的心情变化我也会感应到……”
“没关系。”余哲森并不在意这点事,因为他觉得自己本来就没什么秘密需要瞒着安何,时心成为了把他们紧紧连在一起的纽带,虽然说不上过去那种“一心同体”,但至少也是“同心一意”。
“小森这两年有想家过吗?”安何小心翼翼地问道。
“说完全没有想家当然是假的,一个人漂泊在外,遇到麻烦事的时候,总是难免会想的吧……”余哲森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耸了耸肩说。
安何听了伸出手指想弹他的脑袋,但被他敏捷地躲开了。
“别怪我没跟你和老安求助行吗?这都过去多久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余哲森举着手讨饶,“男人嘛,总归有自尊心的,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
安何撇了撇嘴:“就算你解释过了,我还是会生气。但是我也不是生你的气……”
“那是为什么生气?”
“我气我自己,没有早点来七岛市逮你。”安何叹了口气,“你走的那阵子我确实忙,疏于关心了。”
“忙着相亲?”
安何放开了行李箱撸起袖子准备揍他:“你要造反了是吧?”
“那你在忙什么?那会儿你才进安全局没多久吧,难道就被委派了忙不完的任务?”余哲森不动声色地拿上了安何的行李箱,一手一个拖着往前走,把自己夹在中间,这样一来安何也就没有合适的机会揍他了。
安何似乎不太愿意回想那段时间的事,她抬眼望着天空,语气有些忧郁地回答道:“各种类型的能力测试,穿插着参加一些有老资历专员带队的实战任务,一次比一次危险,甚至亲眼见过队友牺牲……”
余哲森一脸疑惑:“还有这种事?难道是老安给你安排的?什么意思啊,他想揠苗助长吗?”
“当时星舟市的治安也不太稳定吧,有过一阵异能基因病大规模爆发的风波,街上随时可能冒出暴走失控的异能者,安全局上下都已经超负荷运转了。”安何摇了摇头。
“我完全不知道这些……”
余哲森知道安何没必要骗自己,而他当时之所以没有感受到这些,想必是因为有人在负重前行,把大部分的危机都解决在了萌芽之中。
一想到安何当时以一介新人东奔西走参加了那么多危险的战斗,而自己却在被安全局录取之后反悔跑路,余哲森顿时有些惭愧。
“那……我们同期的那些学员,是不是也有人已经……”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安何本来不想主动提起,可既然余哲森问了她也只能如实回答:“是的,我同期的一些学员有牺牲的,小森的同期应该也差不多。如果你想知道详细的,可以抽空去问问教官,她手里有名单。”
“不,还是算了吧。”
训练营同期生对他来说,如今大多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印象,他并没有记住太多人的名字,那个时候的他比现在还要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自负,能称得上竞争对手的同期着实不多。
克莱尔说他是自己最骄傲的学生,并不是客气话,而是对余哲森在训练营时期表现的高度肯定,除了她亲自负责教授的战术课程之外,余哲森在别的项目上也表现优异,还是极少数在训练营时期就熟练掌握了光剑武器实战技巧的学员。
这样一个优秀的训练生,本该和安何一样被星舟市安全局寄予厚望投入一线战斗,但谁也没想到余哲森会在拿到录取通知之后主动放弃。
余哲森不用问安何也能猜到,当时一定有很多人对自己失望,星舟市安全局负责招新的那位官员曾经朝着他离开的背影讽刺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不愧是总局长家的公子,把安全局当成自己家的游乐场吗?”
如今想来,这是很刺耳的话,会令他羞愧难当,可余哲森在回忆时惊讶地发现自己当初听了这样的嘲讽竟然没有什么感觉。
那时的他心里无波无澜,就那么平静地、目中无人地走出了安全局的大厅,把刚刚拿到手的专员证件留在了接待台。
“所以现在后悔了吗?”安何一边掏钥匙打开自家院子的大门,一边问身后的余哲森。
“不后悔,我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愿意想,只想放空脑袋,尽快逃离星舟市。”
“我只是去相个亲而已,成不成都不一定,而且大概率不成,你就那么受打击吗?”安何哭笑不得。
“因为哪怕只有一点点概率我也接受不了。”余哲森凝视着她的后颈说。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找我,告诉我你的想法?”
安何推开了有些生锈的大铁门,回头帮余哲森一起把行李箱搬过门槛,双手叉腰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看。
“因为……我们是家人。”他自嘲地笑了,“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当我的姐姐,我说我想和自己的姐姐结婚,所有人都会觉得是我有病吧。”
“我不觉得。”安何伸出手梳理余哲森的刘海,认真道:“我也想和小森永远在一起,所以如果当时你大胆地告诉我你的想法,我心里应该会很高兴……当然,我要脸嘛,可能还是会装着矜持一下。”
余哲森被她后半句逗笑了,反问道:“那现在怎么不要脸了?”
“是你不要脸在先的。”安何不慌不忙地回答,“第一次也是你提出的。我想既然小森这么勇敢,我也可以越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真狡猾啊,如果我也跟你一样等着呢?”
“那就比比看谁先等不住啊,哈哈哈……开玩笑的,欢迎回家。”安何先进了屋,从鞋柜里取出余哲森的拖鞋放在门口的垫子上。
“我回来了。”余哲森怀着无比虔诚的心情踏入久违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