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咯噔……
由远及近，是尖细的高跟鞋踩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余哲森在脑海中看到了一个灰色的影子，是个长头发的女人，身材算不上高挑，但踩上高跟鞋之后也显得亭亭玉立。
对方走在和他同一侧的人行道上，迎面而来不闪不避，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速度互相接近，似乎最终难免会撞上。
闭着眼睛依靠因果律预测感知外界的余哲森只能模糊地看到对方越来越接近的身影，他以为只是偶然遇到的路人，见对方没有避让的意思，便自己往边上闪了闪。
然而余哲森很快发现，对方仿佛故意找茬一般，在他变更了路线以避免相撞之后也移动了身位，又使彼此回到了同一条正面相对的直线上。
搞什么？余哲森带着不解再次改变了自己前进的路线，随后他确认了对方是故意的，因为对方紧跟着他的改变再次移动了位置。
余哲森迟疑地停下了脚步，睁开眼睛的瞬间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浓雾之中。
秋季的傍晚会起这种浓雾吗？不可思议的同时他心里也警惕了起来。
因为隔着浓雾，哪怕拥有神之血加持的自己也无法看清那个对向而行的女人的身影和位置，之前是靠着如同雷达一般的因果律预测来尝试避开对方的。
同样身处浓雾之中，对方也应该看不清自己，为何两次都能很快地作出应对？
咯噔咯噔的高跟鞋声持续接近，红色的鞋尖率先拨开迷雾，出现在余哲森的眼前。
余哲森的目光从高跟鞋往上移，女人的腿裹着黑袜，再往上是束腰的灰色西装套裙，白衬衫以及与套裙同色的修身西装。
如果只看颈部以下的身体和衣着，只怕任何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位颇有都市丽人风范的职业女性。
但此时彼此的距离已经近到哪怕在起雾的环境下，余哲森也能看清她的脸。
这是个赛博人，余哲森看到了她带有明显义体部件缝隙的脸以及有横向延伸的能源线的额头，这些缝隙和能源线组合在一起就像某种古老的图腾，让女子精致的仿生脸部增添了几分神秘的美感。
“你好像能看见我？”女子对余哲森露出了意义不明的笑容，并非是陌生人礼貌的微笑，而是嘴角夸张地扬起情绪过分饱满的笑。
这种笑容很难不让人产生怪异的联想，结合对方刚才故意堵拦的行为，余哲森基本已经认定对方不怀好意。
不过即便面对可能进行过非法改装的赛博人，他也并不慌乱，只是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异能切换到了钢燃的模式。
“嗯？不回答吗？”女子抬起左手食指放在嘴唇边作思考状，“你的眼睛很特别，似乎比一般人更加清澈明亮呢，不过你是靠别的东西观察迷雾之后的世界的吧？因为直到停下脚步之前，你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
寥寥数语已经让余哲森把戒备提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对方不但知道他在迷雾之中试图避开，还知道他刚刚一直闭着眼！
这太不正常了，如果说对方的义体可以在迷雾中侦测到自己的位置，余哲森也觉得没什么，但对方能够说出闭眼这一点，说明她肯定有着透过迷雾获得清晰观察视野的办法。
那会是什么？某种自己所不知道的高科技？还是异能？
“你是什么人，我们认识吗？”余哲森试探着问道。
“应该不算陌生人吧。”女子小幅度地耸了一下肩膀，“不过这个样子你认不出也情有可原呢，没办法，那就让你看一眼吧。”
余哲森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心中已然把对方的话当成了即将发动攻击的宣告。
但女子只是平缓地向他展示了自己右手，她的无名指上有一枚金色的戒指。
余哲森仔细观察了那枚戒指，他确信那戒指并不是真正的黄金材质，而是用了某种和黄金颜色很接近的科技金属。
但即便分析出了那枚戒指的材质，余哲森还是不知道对方的用意，他对那枚戒指没有任何印象。
“什么意思？”
“别急，你马上就会明白了。”女子说着用左手手指轻轻摩擦了一下戒指，刹那间无数光粒子在她周遭被激活呈现出发光状态。
余哲森的眼中闪过了惊讶之色，他这才意识到女子展示的那枚戒指是一个小型化的光粒子传输启动器。
这个戒指型的光粒子传输启动器的体积虽小，可功率却丝毫不弱于刑天重工改造的手环式光粒子传输启动器，甚至还犹胜一筹。
几乎只用了一秒，那些被激活的光粒子就完成了传输工作，白银色泽的风衣状轻型外骨骼包裹住了女子的身体，一副刻画着独特花纹的金属面罩覆盖在了她的脸上。
“这样能认出来吗？临阵抗命又用自己的方法解决了问题的余哲森专员。”完成了外骨骼组合之后的女子连声音都变了，在保持原有的音色为基础之上又增加了严肃和凛冽感。
余哲森当然已经能认出她了，无论是那副有着独一无二花纹的面罩还是那一身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银色风衣式外骨骼，放眼整个铁穹世界都是醒目的存在。
“仲裁官。”余哲森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尊敬之意，也未曾表露出向对方行礼或鞠躬的意愿。
即便至高议会的仲裁官们是铁穹世界最无上的存在，那也仅仅是指他们在向管理局发布至高议会的政令时。
铁穹秩序奉行以人为本。
所以余哲森毫不怀疑地相信，正处于休假状态下的自己没有责任和义务向这位同样不处于工作状态的仲裁官行礼，抛开彼此的职业和权力地位差别，他们是平等的。
“不认得我的符号吗？还是说不屑于说出我所象征的秩序？”
银色的风衣微微摆动，外骨骼式的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了比之前更加响亮清脆的声响。
余哲森一动不动地任由对方走到了自己身后，他用非常随便、无所谓的语气回应道：“应该是……‘仁爱’吧？不好意思，我不太在意这些，比起那十二个符号，我更在乎工资涨没涨，未来的物价和税率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