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知道的越多,就越会发现自己的无知。
越是求知,越无法理解世界的本质。
安何和余哲森很快就厌倦了没有根据的假设推理,时至今日在他们心中依然保持着对汤溯光这位不曾见面的伟大学者、先行者乃至铁穹世界之父的十足敬畏。
毕竟,他们如今能够陪伴在彼此身旁,很大程度上是承受了汤溯光的恩泽遗惠。
关系已然超越普通恋人的二人在昔日共同的家中同床而卧,彼此相拥,血肉之躯和仿生造物紧紧贴合,互相感受到各自胸腔中的律动。
他们渐渐忘记了不久前那些关于世界本质的颇具阴谋论的探讨,双双坠入休眠。
一夜平静。
次日清晨,怀着心事的余哲森早早便醒了过来,通过网络、电视晨间新闻等多种渠道收集与昨晚爆炸事件有关的消息。
星舟市电视新闻媒体的反应比较平静,只有寥寥几个电视台的记者对爆炸的后续进行了跟踪报道,内容无一例外是“具体爆炸原因有待安全局调查公布”。
相比之下,网络上的反馈就要激烈许多,不仅仅星舟市的公民参与了这个话题下的讨论,身在千里之外其他复兴都市的网民们也兴致勃勃地留言吃瓜,各种猜测和阴谋论迭起,什么离谱的都有人说。
余哲森划着屏幕一目十行地浏览着充斥大量废话和垃圾信息的论坛留言,意外地发现只有很少一部分的人提到了恐怖袭击的猜想,而且这类猜想下面几乎都会有其他人留言嘲笑“杞人忧天”或者“摆事实讲道理”称星舟市治安冠绝整个铁穹世界,“绝无发生恐怖袭击可能”之类云云。
“胡说八道。”
余哲森一边吐槽,一边随机挑选了一个对星舟市治安持乐观态度的Id回复了一句,然后不忘顺手拉黑了对方。
“你在说什么呢?”穿着围裙的安何端着早餐走来,她的赛博义体顺风耳老远就听到了余哲森的吐槽。
“没什么。”余哲森放下了手机,冲她露出微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像一个贤惠的妻子?”
安何把装着煎蛋三明治的盘子和一杯热牛奶放在他面前,反问道:“但这不是居家型仿生女仆的分内之事吗?”
“居家型仿生女仆不会问主人在说什么吧?”
“你太落伍了,仿生人当然可以给主人提供情绪价值,何况这一款的AI是借助时心的超强运算能力设计的。”安何在他身边坐下,动作自然地拿起了他的手机,点亮自动变暗的屏幕浏览他刚刚看的论坛页面。
“喂……”余哲森用抗议的语气向她表达不满。
“啧啧,没想到你现在还会在网络上和人争论。”安何摇了摇头,“我还以为那是学生时代特有的……怎么形容呢?书生意气?”
余哲森一下子有点懵:“你怎么知道我学生时代……”
“废话,你忘了吗?我们以前共用一台电脑啊。”安何白了一眼,“我还帮你反驳过人呢,当然是用你不知道的小号。”
余哲森愣了愣,继而忍俊不禁:“你还干过这种事?你好无聊啊。”
“没有你无聊,快吃吧。”安何催促道。
今天安何只准备了一人份的早饭,她没有给自己做,因为这具身体实际上并不需要靠进食来维持能量。虽然刑天重工在设计上给仿生人安装了十分逼真的进食系统,但这只是一种锦上添花的装饰罢了,本质上和堆雪人时往雪人身上插红萝卜充当鼻子没什么区别。
“话说回来之后一直没充电,你的能源还够吗?”余哲森随口问道。
“我会在你看不到的时候悄悄给自己充电。”
“为什么要在我看不到的时候?”余哲森叼着半片三明治抬起头来看她,含糊地问道:“难道充电口的位置……呃……不可描述吗?”
安何用手指弹了他的脑门一下:“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说的‘在你看不到的时候’只是一种比喻,是告诉你我有注意给自己充电这件事!再说你不是也很了解这具身体吗?”
“抱歉抱歉,我可能没睡醒。”余哲森理亏求饶。
安何用无奈的眼神注视着他:“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操心,这里不是七岛市,不是没了你安全局就没用了。”
“你在阴阳七岛市安全局吗?你小心一点,教官现在是那边的实权一把手了。”余哲森一本正经地提醒道。
“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补充的,要小心也是你小心。”
两人零碎的斗嘴一直持续到余哲森慢吞吞地吃完早饭,客厅的电视一直锁定在新闻频道,但节目中始终没有出现令他们感兴趣的信息。
在下水道被擒获的那个名为“程川君”的异能犯罪者没有被报道,爆炸事件也没有后续。
余哲森和安何本来还在想“仁爱”仲裁官是否会找上门来或者主动联系他们谈谈昨晚案件的后续,但很快他们就在电视上看到了“仁爱”与另外几名仲裁官一同出席会议活动的新闻,这份期待也随之落空了。
“原来她也不是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做。”余哲森吐槽道,“我还以为做至高仲裁官可以每天随心所欲地自由活动呢。”
“你在想什么……当然不能了。”安何有点无语,“你仔细想想,两次遇到她的时间是不是都已经是工作时间之外了?”
余哲森哑口无言了半分钟,讪讪应道:“是啊……也就是说她在下班之后还主动抽出时间精力,冒着风险帮忙追查雾中袭击案件的凶手,这……未免也太高风亮节了。”
“怎么,和你一贯以来对至高议会的看法形成了冲突是吗?”安何笑笑。
她当然清楚余哲森内心深处对至高议会的恶感,尤其是在解决七岛市灾厄级异能者危机事件中,那几个“拟人”仲裁官独断自私的行为更加重了这种看法。
不过凡事不能一棍子打死,哪怕至高议会整体不当人,也不能完全否定其中或许有个别好人,说不定“仁爱”就是其中之一呢?
她正打算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把这个念头对余哲森说了出来,放在桌上的余哲森的手机忽然响了。
“一大早会是谁啊?”余哲森皱了皱眉头,打来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来电归属地显示是星舟市本地的。
他按下了免提接听:“喂,您好,找哪位?”
“余哲森是吗?我是星舟市安全局的李潇!”
余哲森已经脑补出了李潇的下一句是“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