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何只思考了半分钟,就给出和余哲森心中想法相合的答案。
那就是——他们要设法制造舆论声势,把最近星舟市发生的复合型异能犯罪者利用制造浓雾制造袭击的案件甩锅给归临教派。
不管策划袭击的幕后黑手究竟是哪一股组织势力,都要把他们打成受归临教派指使。
虽然这么做相当于凭空造谣,但相比于其他方式,已经是比较保守稳妥的破局手段了。
反正被造谣的对象是早已臭名昭着的邪教,无所谓名誉损失。
一旦这个舆论扩散开来,管理局就必须慎重考虑对安志天的处置。一旦案情紧急舆论汹涌,安志天就必须以总局长的身份顶在第一线,只有这样,管理局的举措才能让绝大多数民众认同。
安志天这次遇到的麻烦,本质上是管理局高层某些人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缺德做法。
“辉煌”等人只不过巧妙地利用了这股人心的大势,顺着那些高层的意思提出了对安志天的弹劾议案。
之后他们拿到议会上讨论的种种有关安志天在总局长位置上的不当举动,其实都是射箭画靶,为了弹劾而刻意找的证据。
这种带有明确目的性的搜证简直不要太简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秩序和律法的最终解释权都在至高议会手上,如果像应晓梨一样寄希望于在议会内部争取支持与“辉煌”等人辩经,理所当然会陷入劣势。
因为人不可能不犯错不失误,“辉煌”一伙人找出来弹劾安志天的理由多半都是可大可小似是而非的,与其争论对错,便是把己方放到了戴罪的不利境地。
既然如此,他们就反其道而行之,跳出对方的框架。安志天过去二十年的公众形象非常纯粹,就是一位对归临教派穷追猛打屡建奇功的局长。要体现安志天的价值,当然少不了归临教派这个背景板。
“至少在这个案子破获之前,不用担心‘辉煌’等人强行夺权。”余哲森说。
“如果老爸能够统率安全局完美地解决这次的案子,也就能够证明他依然胜任这个总局长的位置,安全局仍然需要他。”
听安何这么说,余哲森会心一笑:“到时候我也可以放心地去沃尔沙巴克走马上任了。”
安何微微惊讶地眨眨眼:“你已经决定要去了吗?”
余哲森耸耸肩:“我仔细想过了,多去尝试体验不同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而且七岛市现在安定下来,有教官主抓治安工作,加上大家通力配合,也不差我一个。”
“太乐观了吧,有句话叫在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来,七岛市往后的日子……”安何话说到一半突然陷入了沉默,神色有些异样。
“怎么了?”余哲森关心地问她,“你是在担心教派会卷土重来?”
“我倒是不怎么担心教派。”安何拨弄了一下耳后的头发丝,“从弗里德海姆和你的接触来看,他确实失去往日那种和铁穹管理局争斗不休的心气了。简依然是他的追随者,可以预见也将是教派下一代掌权人物之一,有他们制衡教派内部的激进派,也许和平可以持续很久。”
余哲森也是这么想的,当时他放走简依然虽然是一时情绪化主导的行为,但事后也不是没有仔细推敲过这么做的后果。
简依然潜伏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里虽然有不少暗戳戳的小动作,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在圣纽曼市走投无路的成泰亿一伙人收服在麾下,不过从最终结果上来看他们这一次的行为还是比较克制的。
在简依然的领导下,这个新团队所做出的最危险的举动,也就是那场被神秘力量抹去的“梦中决战”。而且在那场决战之中,余哲森在明显未尽全力的情况下取得完全胜利,几乎已经给简依然刻下了他“不可战胜”的思想钢印,使得她彻底放弃了去证伪自己老师弗里德海姆提出的那个“不可匹敌之人”观点的念头。
这样一来,即便简依然之后受到教派其他成员的影响继续采取敌对行动,也一定会在动手之前三思而行,至少会主动避开余哲森。
“既然你不担心教派卷土重来,那……难道是韩经虎?”余哲森揣摩安何那句“在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来”,思来想去觉得符合这一条的排除掉归临教派之后也就剩下韩经虎了。
“你不担心吗?我们在彼界和金国正生死相搏,韩经虎却卷走了那里最有价值的东西,汤溯光的遗产。”安何苦笑一下,“虽说以他目前的能力还不太可能破解核心取得里面的宝藏,但那个东西留在他那里始终是个隐患。”
“那怎么办?安全局已经满世界通缉他了,可他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蒸发,说起来他的异能还是雾化,别说一般的专员恐怕根本难以捕捉他的行踪,就算遇到了也没本事抓住他。”余哲森想起这些也觉得苦恼。
若论正面交锋,现在的他自然是不怵韩经虎的,当初在虹雨酒吧里相遇那一面留下的恐惧心理早就被克服了,但人海茫茫又该如何找一个刻意躲藏的人?
对此安何也没有答案,她猜想或许时心能够有办法去搜寻韩经虎,但那需要她进一步掌握如何获取调用时心的全部能力,这也是急不来的。
“我们先解决老爸这边的麻烦吧。”她做出了决定,“韩经虎一时半会是解不开核心的秘密的。根据我从时心那里获得的情报,汤溯光留下的那个核心有不止一层的加密保护,如果没有正确的密钥,以铁穹时代当下的技术强行破解需要花费数年之久。”
“那要是韩经虎就一直躲着呢?”
“别急,我粗略浏览了时心收录的异能资料库,靠某些异能有办法找到他。大概有几个方案可以尝试,等我抽空再演算细化一下。”
余哲森对她竖起大拇指。
安何按下他的手腕:“散播甩锅给归临教派舆论的事怎么执行,小森你有想法吗?虽然我可以接入网络再借助时心的力量完成布局,但如果做得太过火也许会引起管理局的警觉,如果有常规一点的手段作为掩护的话……”
“买水军。”余哲森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件事不用你插手,我来想办法搞定好了。”
安何对于他不要自己插手略感意外,不过随即欣然一笑:“又在想着‘不依靠我’了是吧?我们好歹是家人,自尊心屏障不要这么强烈嘛。”
“不是不想依靠你,是不随便依赖时心。”余哲森纠正她对自己的认识偏差,“就像你明明可以用时心的能力随时知道我的内心想法,但你会克制在非必要的时候不去这么做一样。就像我明明可以事事依赖白金时代的武力,但我也只会在绝对危机的情况下去使用一样。”
安何不太理解他这么说的原因:“为什么?是觉得借用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感到内心难安?”
“也不完全是,超级人工智能那种超凡的力量固然很好,但我们人类的历史是从钻木取火开始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的。我有时候也想过,倘若没有时心,自己还能走到今天吗?”
安何微微一笑,抓住了他的手安慰道:“忧患意识太强烈了吧,现在的时心和我是一体的,和你的关系不单单是‘汤溯光创造的工具’和‘临时使用者’,更是最默契的朋友、最亲密的家人和最忠诚的伴侣。”
余哲森挠了挠头发:“听起来有点像我从汤溯光那里偷走了时心……”
“或许是早就注定的相逢。”安何凝视着他的眼睛,按住了他张嘴的动作:“别急着反驳我说这是宿命论,极致的因果律预测可以看尽无数的世界线,如果时心早就选定了要和你结成羁绊,那么不论重来多少次她都会在你身上苏醒。”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一定有很重要的理由选择我。可是时心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到底有什么愿望需要跟我一起去实现……”
“可能她自己也忘了,也可能会在某一天突然想起,就像你突然取回那段离别的记忆一样。”安何小声说。
那段亲眼看着至亲之人在面前化成飞散的光点的记忆实在太过悲伤,她在那一天之后也尽量让自己不去回忆。
希望到时候不会太晚,不会变成等到想起了已经没法改变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