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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耸入云的飞云阁在缥缈若无的状态之中闪现。朝阳一缕,耀得那石阶闪闪发光。卿羽将军身穿着铠甲走到最底的石阶之时,身后便有两个人突然喊住了她。

“羽师妹,你真不打算回来了么?”陶盈师姐笑笑。

“是。”卿羽起手,朝两人一礼,随之倾头,甚有些自责地道歉,“师兄师姐,师父那里……就由你们多多照料了。”说着她跪地,眼望高阁,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而后快速地起身。

“你这么着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问话的鲁云师兄看着她面带愁云,十分不解地疑了一声儿。

卿羽凝眸深思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陛下让我私底下带着和平书前往南林国。”

“去南林国?”身后立着的两人惊了一瞬儿,随之关切地问道,“路途遥远,可能保证平安?”

凄楚的眼神里汇聚了一丝光亮,卿羽徐徐地笑了笑,“放心吧,同敌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我还不信刚准备去就被人宰了。”

“无论如何,还是要注意安全为好。”身后的师姐捋了捋她的发丝,温和地笑了笑。

卿羽此番得陛下的圣旨前往南林国游说,希望两国能够和平共处。然而,这个消息走漏了风声,被丞相府里的林耀甫知道了,于是将不久前才被他救下的属下剑平和临尸门泅渡派出去,追杀城南卿羽将军。

林中和风袅袅如烟,白茫茫地看不真切。策马前行的官道上稀稀疏疏地跟着几个人。

卿羽将军坐着一匹枣红马,打头行在前方,离她身前最近的便是其副将路宸。

“将军在想什么?”路宸费解地盯着一路上沉默寡言的卿羽,满面担忧地询问道。

“没什么,我们还是抓紧赶路吧。”卿羽扫了他一眼,冷厉的眼神里透着一股悲戚。

路宸看着她,一时不忍。连忙夹了夹马肚,紧跟而去。

快走到岔道口的时候,却没来由地发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那人墨黑色锦袍,被玉冠束起的长发翩翩缱绻。身旁跟着的心腹如痕只是冷酷如霜地抱着把剑。

“他?”

卿羽那颗心不知怎地,莫名地跳动了一下,在她还来不及去平复的时候,那男人就已经近到了自己的跟前。

他立在前方。

她骑在马上。

“怎么,卿将军不大欢迎我?”

她握紧缰绳的手有一刻的桎梏,在感觉自己的手心也捏出汗渍的时候,她淡漠成雪地瞟到了远方,“莫大将军怎么会来此?”

“听说陛下让你带和平书到得南林国?”莫璃大将军负手邪魅一笑。

“听说?”卿羽漠然。

这旨是秘密下的,他如何会知道了去。所以只这‘听说’一词破口而出的时候,卿羽便是冷语不顾地笑了笑。

莫璃大将军知道,这个多年的对手不可能不清楚其中的深意,只是眯着那明亮的双瞳,上下打量了卿羽一眼,“好吧,本将军承认,是从你身边的人打听而来的。”

卿羽侧身瞪去。

路宸握着剑,心虚地退后了一步。

“你别看他了,是本将军太过聪明,从你的路副将里套出了消息。”看着卿羽的反应,莫璃大将军绷紧了眉头,实诚地回道。

然而于这真诚地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对话中,卿羽却浑若无感地盯向他,“莫大将军想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莫璃大将军向后一招手,身后跟着的属下立刻将两坛子陈年好酒递到了跟前,“哪,不过是担心卿将军此刻有去无回,心中后怕。所以赶到此处,同你喝个道别酒而已。”

路宸是卿羽将军的心腹,但这个时候如此轻蔑的话,却并未让这个热心肠的人挺身而出。

其实不是不愿意为自己的主子打抱不平,只是他更加真实地了解卿羽的心思?

路途上的烦恼和无奈,其实都不过是因为卿羽未能同心中那个恋恋不忘的他告别而已。

所以于徐徐清风中,莫璃大将军递过来的酒已经落在了马上那清绝冷艳的佳人眼中。甚至不经意间,随着两手的交触,落下了一滴清泪。

“嗯,可否耽搁卿将军一点儿时间,到山坡上说两句话?”莫璃大将军瞅着她,单手托着酒坛,向身后的山坡一指。

那个时候,卿羽却是因为眼前这人的举动有些惘然地犹豫了。但莫璃大将军却无法真正明白他的犹豫。于是只能更加耐心地劝服道,“你放心,本将军没别的意思,只不过喝口道别酒而已。”

卿羽没说话,也没回复。只是抱着其中的一坛酒,往莫璃大将军所行的那个地方走去。

身后的男人英俊的面容下是一个极致的微笑。

他们都很高兴,却总是固执地不承认高兴的原因。

山坡上的风呼啸刺耳。

远去山峦叠翠,影影错错中布着森森的白雾。

“宫城里很少有本将军这么光明磊落的对手,所以卿将军一定要万事当心。”这句话原本是想表达自己的关切之意,却生生因为好强的面子变成了凛然如霜的提醒。

卿羽轻声回答,“莫大将军放心,我会好好地活着,不会让你因为失去了我这样一个强悍的对手而心力交瘁。”

她也想要回复一句暖心的感恩的话,却也生生被自己憋成了那样一句赌气的话语。

“既然如此,那本将军就祝你一路顺风!”莫璃大将军说出这话的时候,手中已经潇洒豪迈地掀开了红色的酒盖子。尝了一口,示意道,“这酒味道不错,你该尝尝。”

“虽然并非是本将军邀请莫大将军来的,但还是很感激你。多谢。”卿羽同样举起酒坛,微微一笑。

莫璃大将军看了她几眼,眼神开始变得深邃。一时失神,两人对视,竟然好半个钟头没有说话。那对视的双眼之中,深情地仿佛了解彼此的心。又或者早已对彼此有所吸引,只是二人从未想过那样认为。又或者想过却不敢说。

“去往南林国路途遥远,卿将军可要格外注意。”莫璃大将军认真地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有些错愕地瞅着自己,是以心酸地想了想,接着又道,“哪,说实话,你一个女人,却去做如此危险的事儿,当真会让我们这些男人焦虑呀!”

卿羽当即不悦地拱手,“让莫大将军挂心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神情很是别扭。就好像一个期待着情话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击地淹没无踪。而后尾随而至的是自己的羞赧和恍若隔世的绝望,“莫大将军放心吧,虽说我卿羽是个女人,但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弱。”仰头呼啦一下,将酒坛子里的酒水全部灌完。所剩不多的酒汁和酒坛被她痛快淋漓地摔在了地上,当然,还附上了那一个潇洒随意的动作。

“哪,多谢莫大将军的好酒!”背影笔直,身带清香。由他身旁擦过的时候,莫璃大将军还很是心焦不安地觑了卿羽的背影两眼。

那一刻,他很是可笑地重重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甚是沮丧地自言自语了一番。

本将军怎么可能连感兴趣的话都说得这么莫名其妙?

他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郁闷地追了出去。在卿羽快要步下山道时,低沉却又面色严肃地笑道,“哎,卿羽,适才的话是本将军的玩笑之言。本将军……”他转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本将军……本将军只是想告诉你,你爷爷同林宰相素来不和。所以在路上,多多注意安全。万莫……万莫受伤。”卿羽仓皇的心顿得有些诧异,她步子笨拙地停在山道处。单薄的身子仿佛要被拂下跟前险象迭生的万丈深渊。

卿羽虽然未曾转过身来,但是她靓丽的红唇闪烁着一抹冷色。暖意的冷色中,深藏着她无法察觉的兴奋和激动。

说起来,卿羽自飞云阁拜师学武,为的最根本的人便是这风辰国的莫璃大将军。想着同他一起作战,想着自己的能力和身份可以与之匹配。所以她自小才更加地努力。哪怕是痛苦地几次想要流泪,也依然不抛弃不放弃。爱情令她冲昏了头脑。但反过来想一想,其实爱情也给了她奋斗的目标。同时也实现了家人的幸福。在爹娘双双去世的候府里,她只有一个腿有残疾的爷爷以及一个弱不禁风的姐姐。当然还有一位忤逆爷爷意思嫁给了一个魔教弟子的姑姑。只是事隔多年,姑姑已无法寻到。

眼下唯一一个成为了朝中大将军的卿羽,面对皇上交给的任务,自然会不假思索地答应。

然而,这一应允和实现,却令暗中对她产生兴趣的莫璃大将军很是焦虑。一来,他骨子里有对女人的偏见。他一度认为女人就该是那些养在深闺里的小姐。每日持持针线,琴棋书画也就够了。没必要承了男人保家卫国的活,拿着长剑在狼烟战场上不顾性命地拼杀,在尔虞我诈的两国处境中周旋应对。

当然,他会有这么一层偏见,说得好听点儿,也是因为他突然就喜欢上了她。如果不是感兴趣,如果不是觉得这个女人是自己想要保护的意中人。他又怎么会生出此行艰难?又怎么会觉得女人就该是那样,而不就是卿羽这样为朝廷奔波的呢?

“你放心吧,我定能完成陛下交给我的任务。”卿羽转身对着莫璃大将军的那个笑充满了欣慰和欢喜。愉悦之中透着一股无法忽略的感动。

她星光泪目瞟向莫璃大将军,神色和缓地对视了两眼。随之渐渐地步下陡峭的山道。

再未言语,再未回头。

莫璃大将军心中如流水一般静静淌过,他快速地奔到前方。前脚稍停。

随和的目光却深不可察地望向了下了山道,骑上马儿的卿羽。

趁着这次离开的时间,他决定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也可以说,好好地想一想出路。

对于这位冷艳绝貌的佳人,他究竟是存的怎么一个心思?是不是有了心动,就足以说明,他其实对她的感兴趣不过就是喜欢而已呢?

这一层羞于启齿却又困惑不已的思想折磨着莫璃大将军的神筋。

山上冷风一灌,他微觉发冷,便也拂袖离去。

不过这一去,他后来深深地感动后悔。

卿羽同几位卿家军临到潞山脚下的时候,因为疲累,在一个不大不小的茶摊前,下马歇息一会儿。

“将军,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是驻扎此地,还是立刻赶路好呢?”桌旁的副将眼色担忧地询问道。

“再走一里路,便到了镇子。等我们喝过了茶,便赶路吧。”卿羽看着马鞍处挂着的黄色袋子,“陛下令我所持的和平书可不能耽搁了期限。”

“是!”身旁的副将路宸拱手恭敬地回答。

两人心思沉定地坐了片刻。

最先回过神来的副将路宸抬眸之时,却发现自己的将军也在走神。故而有些疑惑。

“将军在想什么?”

卿羽的嘴里依旧喃喃。

他是不是在乎我呢,是不是喜欢我呢?

因声音极低,所以路宸也没大听懂。只能加重了语气,唤醒了卿羽。

卿羽转过脸来,有些羞赧,却隐藏地极深,“何事儿?”

“将军在想些什么?”路宸提了一句。

“我有些担心爷爷。”卿羽心慌意冷地想起了临别前莫璃大将军的话,“林宰相同爷爷之间的过节很深。想着这次去往南林国,我倒真有些担心。”

路宸害怕卿羽分神,故而微笑着劝解,“将军放心吧,有传大夫在,侯爷一定会没事儿的。”

“说得也是,有传叔在,爷爷定会没事儿的。”卿羽点头默认。

两人正准备启程的时候,身周跟随的几个兄弟已经被不明来路的人杀了。几匹马也已经不见了影踪。

卿羽大惊。

一旁的副将也谨慎小心地拔剑,跃跃欲试。

“你们是什么人?”

卿羽冷声问了一句。

“来要你命的人!”领头的那位满脸胡须的男人神色肃穆。一双阴鸷般的眼睛带着杀伐果断的凶狠。

卿羽不知此人是谁。只能舒缓了口气,快速地走出茶摊。

恍惚间,脑袋有些晕。

副将路宸也有些迷糊。

“将军,刚才那茶……”路宸揣测道。

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刻,卿羽犀利的双瞳一扫,“还撑得住么?”

路宸点头。

“这是哪儿?”

路宸再答,“潞山。”

卿羽听罢,回眸向自己的属下做出了那样一个神色。对于身旁呆了那么多年的副将来说,卿羽的任何一个动作和眼神,他都了如指掌。刚刚的那个眼神,在路宸心里的解说之中来看,她应该是想自己撤到潞山之中作战。

来敌人数较多。

底下宽阔的大道对自己并不占优势。

何况那一碗茶所带来的迷糊也确实是一个困扰。

“别想逃了,卿羽将军?”那领头的人诡异地笑了声儿,而后将手臂重重地一抬,“那山中早有我们的人把守,你以为你们能轻而易举地逃出去么?”

“呵,是么?”

即便对方来势汹汹,无法阻挡。也不能在表面上失了气势。

这是卿羽的尊严和为将的原则。

当然更是众多卿家军誓死效忠的真正原因。想来也是,在任何危险的情况,总是给予他们希望的将军,他们怎么会背叛呢?

“一会儿你往山的东面,一会儿我往山的西面。”卿羽小心地吩咐道,“他们虽然人多,但山势陡峭,密林深深。想要轻易地抓到我们并不是那么容易。不过我们两个人要分开行动,谁先逃出去,谁便回京搬救兵。”

路宸回以一个服从命令的眼神。

两人同对面的一伙人较量了几下,就奔进了潞山。在这伙人的眼中,副将路宸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所以,当他往东而行时,跟去追踪的人寥寥无几。倒是卿羽所逃的西面危险重重。先不说西面埋伏的敌人,就是身后追踪的人也不下其数。

林中没有道路,全凭人闯。卿羽自进入西面林中,就一直颇受困扰。除了来回地踏草掠树以外,还总是遭遇荆棘。

埋伏的人不下少数。

每当同敌人遭遇之后,就是一场比拼精力地恶战。所以卿羽的身体就总是吃不消。一来二去的,在山林中奔跑的双脚也渐渐地疲乏起来。

“快,在前面,在前面!”身后跟踪的人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一次又一次的追踪令卿羽感到手足无措。在她认为自己完全没有逃脱的机会时,她却从阑珊树影里瞥见了一个负着竹篓的乡中女孩。

那女孩手中握着一根草,缓缓地映入自己的眼帘。此处既然有人,那么一定会有村落,如果她能够挨到村落里躲避,想必身后追踪的人也不至于贸然动手。

其实,卿羽并不知道,那女孩儿的村子其实都是她带兵打仗才夺回来的。四起的狼烟停转,不过是自己的保家卫国的决心。

她声音喑哑,用尽全力地拖动着自己的双腿,慢慢地往前方行去。

每前进一步,她就要痛苦一步。身上的伤痕许多,一双眼睛也在药力的作用下迷糊不清。

“姑娘,救救我!”她倒在那姑娘面前的时候,曾用手拉住她的裤脚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后便见得一个皮肤雪白,浓眉大眼的女孩子。

待看清了这女孩的容貌之后,她的星目却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困惑。仿佛俯下的这张脸很是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你是谁?”

听见这女孩儿问她。

她却是问牛答马,“想杀我的人太多了。”

她甚至听见自己惆怅的叹息。

那女孩儿抬起头瞟了身后一眼,果然愣了半晌。随之她快速地将卿羽搀扶起身,往身后的丛林而去。

这个女孩儿名叫方翎,是云溪村方老头子的女儿。因上潞山采草药,所以才有机会遇见卿羽。

初见的那一刻,方翎看到卿羽的容貌,也震颤了下,才恢复过神来。

这姑娘方翎估摸着也是觉得卿羽很像自己。

两人奔到了一棵大树的后面,卿羽虚脱的使不上任何力气。眼见后面追踪的杀手越来越靠前。这背着竹篓的姑娘立刻俯身,神色严肃地说,“姑娘,快脱衣服。”

“你要做什么?”卿羽拉住她的手臂。

“我同你长得极像,如果换了衣服跑,没准儿能够蒙混过去。”方翎嘴唇抿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在看到卿羽愁容满面时,她又笑试图说服她,“你放心,我从小长在这里,在树林子里跑跑藏藏没什么问题的?”

“不行,他们若是逮到你,一定会杀了你的。”卿羽犹豫不决地摇头,“我一个朝廷官员,怎么可以让你这么一名小女子为了我去死?”

“朝廷官员?”方翎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姑娘你一定知道卿羽大将军是不是?”

“你……知道她?”

“当然知道,她是我们云溪村的救命恩人。”方翎惊喜道,“如果能够亲眼见到她,说不准儿我会拜她为师。一个女人,能够南征北战,保卫国家,真是了不起!”

卿羽嘴角微抿了下,攒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

她想,如果眼前的妹妹知道自己的‘保家卫国’不过是为了跟上意中人的脚步,是不是会有些骇人听闻呢?

“好啦,不要再犹豫了,后面的人会追上的。”

她想要伸手去抓住方翎的胳膊,但是奈何力气太小,眼皮沉重。于是乎拨出的手臂渐渐放下。

方翎拾起自己的衣服套在身上,将自己的外衣和竹篓以及一把锄头扔在了卿羽的脚旁。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方翎。”

不过多时,她单薄的身影便模糊在卿羽的眼帘中。

风拂起卿羽耳旁的发丝,她觉着,此刻的山林很静很静。

静地有些恐怖。

如果猜得不错,救她的姑娘已经成功捕获了追踪者的视野,成功地将危险带离跟前。

此刻,自己这儿也是个是非之地。

所以,卿羽知道,她还是得跑。

快速干脆地离开是自己唯一的选择。

那方翎未曾习过武,虽然反应迅速,但是终究逃不过那些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

原本只要到得树林,她或许就会有生存的机会。然而,胸膛处男人致命的一脚令她口吐鲜血,四肢都无法动弹。

“卿羽,你还想往哪儿跑?”

剑平持着剑,阴险地冷笑。

方翎不知其人是谁,沉默不言。

“不要多费口舌,快取了她的首级回去见主子!”身后跟着的人挥舞着大刀走上前去。

“等等。”剑平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卿湄,忍不住阻止。

只可惜,方翎临死之时,瞳孔里出现了一把高高举起的刀。

锋利的刀挥下来。

眼前黑。

没有意识地死亡。

她的脑袋被砍下来后,由这个动手的武人,也就是林宰相的心腹泅渡,临尸门的杀手将其带回。

剑平畏惧地盯着草坪四溅的血水,心思沉重地犹如一堵城墙。

那个时候,他害怕地瑟缩着脖子。

他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侄女卿羽?只是他不清楚这是一个名叫方翎的少女?

身后疯长的杂草里,一双眼睛泪水盈然。那是一个打着放牛的借口尾随着方翎姑娘到得山中的牛一。

方翎同村的爱慕者。

然而,当大刀挥向她意中人时,牛一却始终没有勇气出来英雄救美。

也许自知实力较弱,无法与之对抗。也许心中的恐惧已经超过了勇气。所以他只能眼巴巴地目睹。又或许,对方的速度太快,刀已落,人已逝。

卿羽这边,虽然逃过一劫。但是在森林中,她却没有找到下山的出口。

反而来到了一簇高坡。

高坡处是险象迭生的悬崖。

白白的烟雾茫茫无边。

对岸叠嶂山峦里偶尔附和一两声鸟雀,听之无不凄寂。

然而身后快步奔跑的脚步声,却震地她六神无主。摸了摸她腰间花色荷包的东西,她快速地跃了下去。

身上的东西可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在旁人的手中。不过她一向以为自己好运气,觉得此刻悬崖虽然艰险,但是于她而言。借着悬崖上攀爬的树藤荆棘逃过一劫,并非难事儿。

“她真从这里跳下去了么?”一个粉衣女子伸长脖子,焦灼地往前探了探,而后语重心长地对着身后同行的几个姐妹道,“这悬崖又陡又险,这么一头栽下去,想来也活不成了。姐妹们,走,回去禀报殿下。”领头那位稍微年长的姑娘说完就抽身离开,面色冷厉地如同一把刀。

这些人都属于‘艳人’,当然,她们的存在都是因为那位三殿下祁真。只因他的细心教导,所以才培养出了这么多能力出众的女杀手。

卿羽跳下悬崖,的确是借着树藤保了一命。然而当她快要下到崖底下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花色荷包被拉开了一个小口子。为了防止随身携带的那半块虎符掉出去,她微一倾手的时候,却未注意另一只手上拉扯着的树藤。

啊的一声震地树藤上的鸟雀翻飞,卿羽毫无防备地摔落了悬崖。她摔的地势不大好。后脑勺磕在了小溪旁的石头上。血渍从石头边缓缓地淌到河下。

血水随着小溪清脆的声音渐渐地飘远。

眼前一片模糊,朦胧之中,她望见了一双眼睛。他剑眉冷目,面庞英俊潇洒。高高地坐在一匹威风凛凛的宝马上。绅士一般温柔体贴地伸出一只手。

只听得他说。

羽儿,快起来。

冰冷的唇角突然露出一个精致的笑意。然而意识的模糊已经毫无征兆地表明。

她,时间不多了。

人只有在弥留之际,才会想起她这一辈子最追寻的身影。于卿羽,这个身影只能是莫璃大将军。

她突然后悔莫及。倘若当时她能胆大地将心中的一切告诉那位久住在心的意中人,是不是今日也不会这么伤感。

遗憾自己没有时光去追逐想要的人。

璃哥哥,我多么……多么想要跟随你的脚步啊!

风声呜咽,河水滔滔。

那个绝世的卿羽女将军魂断潞山了。

……

床头柜前的闹钟已经接连响了好几次,但是这间房子里的主人似乎还没打算醒。她猛地将柔软舒适的被子拉到头顶上,整个人又陷入了浓浓的睡意。

被子里很温暖,也极黑。可不过一会儿,她又开始困意寥寥。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晕眩,后脑勺处也开始剧烈地疼痛。

当她伸手去挠脑袋的时候,再一睁眼,见到的却不再是自己那温暖舒适的大床了。而是冰冷坚硬的石头。

身旁流水潺潺无波。

四周绿意盎然苍翠。

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原本该是一件幸福的事儿。可奇怪地,却是那钻入骨子里的疼痛。

“臭丫头,偷懒偷到这儿来了?”一个模样娇媚的妇女单手插腰,气势汹汹地俯瞰着她的脸。

李诗语嘴角微扬,抿着干唇,发神的问,“你……你是谁?”

那妇人扁起袖子,怒气冲天地指着她的鼻子道,“好啊,臭丫头,这才不过几日啊,你就不记得老娘了。”

老娘……

李诗语晃了晃脑袋,拉住她的袖子思考了好半天。却无半点印象。

眼前这人还真不知道姓甚名谁。

“你这死丫头,可真是让老娘一通好找!”田氏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滔天不灭的怒火,如果李诗语不在此刻昏倒的话,说不准儿还真的会被眼前的女人要了命。

田氏在石头旁气地跺脚,然而沉睡在石边的女人却浑若不知的熟睡着。睡意浓浓的双眼镌刻着的除了疲惫,还有不明所以的困惑。

李诗语还真是吓着了。

青天白日的,她竟然可以从死人的尸体里钻出来,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十有八、九是……穿越啦!

可惜,她这副主人的身体不大健康,所以穿越过去,不大能够自食其力,至少,现在不能。

田氏咬咬牙,淬了口唾沫,“嘿,这死丫头。又装疯卖傻!”

努力搀扶起昏睡的李诗语,田氏慢吞吞地朝着云溪村而去。

因着云溪村的方翎姑娘同卿羽女将军容貌相似,故而这田氏才错认了摔下悬崖的卿羽女将军。

在沙石里,她捡到了一块黄金制作的虎符和一块绣着兰花的圆头玉佩。因为担心拿回去被村里的人惦记,所以她就挖了个洞。用个丢弃在路边的废弃陶石小罐将东西给装进去埋了起来。可是那闪闪发光的黄金色泽还是成功吸引住了她的目光。随即,田氏顿步,再将那东西给挖出来,放到了自己的袖子里藏好。因为是田氏将人给带回去的。

所以老实善良的方老头子见到一身是伤的卿羽女将军,也会轻而易举地错将其认成了方翎。毕竟卿羽的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毕竟两人容貌相差不大。

当然,加上卿羽身上那一件方翎的衣服,她的身份也就更加毫无悬念地坐实了。

所以女将军卿羽,云溪村姑娘方翎,以及穿越而来的武术教练李诗语身份便错综交杂,令外人傻傻分不清。

李诗语穿到卿羽女将军的身上,也使得卿羽多了一次生存的机会。只不过她毕竟是个现代人,所以并不了解卿羽和方翎之间的点点滴滴。是以自她醒来,她们说她是谁,她便只能去做谁。

卿羽女将军的遇害,令罪魁祸首林耀甫十分欢喜。然而,忠勇侯府的老侯爷却因失去孙女而痛心。腿疾加重的同时,心病也越来越严重。

其女卿湄离家已然令他后悔,却又没想到自己唯一指望的孙女也遭人陷害。老侯爷不愿相信卿羽之死,故而总是派着身边的传亦帮忙寻找下落。

此刻,房中,忠勇候阖目睡在床上,身旁的传亦心力交瘁地看着,随之将目光对上了身旁的路宸,“你真的准备留下来照顾老侯爷么?”

“是。”路宸躬着头,“传大夫,若是将军不归,臣便不会返回疆场。”

“要是二姑娘永远也回不来了呢?”传亦的话让他原本平和的心也跟着出乎意料地颤动。

无法控制的哀伤在偌大的候府里蔓延。

“好吧!”长袍一挥,神医传亦便将副将路宸留了下来。也进而让其加入了寻找卿羽的行列中去。甚至令他做了候府的大管家。

闻知卿羽将军失踪的消息,候府的浪不过是翻了一翻。然而对于居住在林中的昀月山庄的莫璃大将军而言,却如同一个晴天霹雳。突然陨石降落,他无处藏身。

卿羽一直以来,在他的心中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虽然他几次都无法向其表明自己的心意,但至少在他的眼中,卿羽是可口的,有趣的,他总想去招惹的对手。

因此,他怎么会令自己感兴趣的存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外人加诸‘下落不明’的标签呢?

他霸道且又固执地摇头。

心腹手下如痕每每看到他的表情,就下意识地明白。自己的这个主子,其实对那位清冷绝艳的女将军,态度总是与众不同的。

也可以说,是别样的对待。

兴许掺杂着感情。

“还没找到她么?”坐在案前的莫璃大将军眉心带着一缕无法消散的愁意。

立于下方的如痕摇头否决。

“再探!”莫璃大将军紧握着身旁的楠木椅子,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大力震碎似的。

这就是,城北的莫璃大将军和城南的卿羽女将军一场感情上的拉锯大战。

因为心情不顺,昀月山庄的管家每每谴去伺候莫璃大将军的丫鬟都被狠心地斥退了回来。管家误以为莫璃大将军不满意丫鬟伺候不周,所以几次到得镇上去寻乖巧可爱的姑娘到得昀月山庄做丫鬟。

这一‘骗’,就将刚刚苏醒过来的李诗语诓入了昀月山庄,做了一个小丫鬟。

也是由着这事儿,劫后重生的卿羽女将军才再一次地见到了她的意中人莫璃。

只是卿羽不再是卿羽,而是有着李诗语心理以及披着方翎外衣的女人。不过,老天总是莫名地安排。有些事情在某种程度上,也总喜欢利转弊,弊转利。兜兜转转地,谁也就不能控制,那究竟是好事儿,还是坏事了?

可终其根本,究竟谁才是陷害卿羽女将军的最*oss呢?自然,少不了那位朝堂之上,处心积虑陷害忠勇侯府的林家了。不过林耀甫同老侯爷有过节,却是情理之中。所以他想方设法地陷害卿羽,也可以归结于一个‘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然而真正做出这一切,却是于背后深谋远虑的男人。三殿下祁真。明知卿林两家水火不容,却要设法将皇上的秘密旨意传达给林耀甫。说地通俗点儿,祁真是想借别人的手办自己的事儿。也可以说成所谓的借刀杀人。从这一件事儿,无疑说明三殿下祁真其实是个明智狡黠的人。

那日后,几个目睹卿羽跳下悬崖的艳人回去后便将消息禀报给了祁真。

祁真知晓,眉色悠悠一荡,当下磕了磕茶杯盖便道,“你们事情办得不错,深得本殿下欢喜。”

“主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这么好的棋局,当然还是要好好地下下了。”祁真扬起一个魅惑的笑意。然而,这一盘好棋,却因为特殊的情况沦落成了一盘散棋。这个特殊的点儿,都要归结于现在的卿羽。

说起来,她应该是另类的武术教练李诗语。

卿羽因为李诗语而活着,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想要寻找她的人很多,但寻到她,她却死不承认,便令众人唏嘘不已。

飞云阁阁主付晓云一心想让卿羽继承自己的衣钵,可卿羽却一心想要成为女将军,保家卫国。师徒意见不合还可以慢慢沟通,可卿羽突然的消失,飞云阁阁主怎么能坐视不管。所以,寻找卿羽女将军的,还有飞云阁一拨人。

莫璃大将军欢喜卿羽这个人,这个对手,也自是想足了方法四处找寻。

另外,忠勇候府失了二姑娘,自然也是要派人寻找的。

一拨又一拨的搜寻,也决计会让卿羽无处可躲。其实,说起来,只不过是因为卿羽非卿羽,而是李诗语,所以才令他们的寻找难上加难罢了?

一个连自己都不承认自己的主角,一个连别人都无从证明的主角。想要那么轻轻松松地剖析开,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呢?

唯可惜,成为了李诗语的卿羽,终究无法拥有卿羽的记忆。否则以牙还牙,速度不是很快么?

但是,邪不压正。该来的终究会来的,不过时间长短而已。

雨打芭蕉叶,阁楼处,负后立着一个男人。他愁眉紧锁,低喃自语。

那时的你保证过,可还记得么?

本将军——

此生永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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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关于卿羽几个身份的转换原因。有么么不是不明白为什么么,呵呵呵,故事就是这样的哦。谢谢,请支持新文《鬼王宠妃之嫡女归来》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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