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看起来似乎比昨天还要忙碌。
连心吸取昨天的教训，摊子还没支起来就先烤出来七八十个烧饼预备着。家里多了一个烧饼炉子，昨天那样狼多肉少的情况应该不会再发生。
王金枝又是摸黑赶来帮忙的。四个人还是像昨天那样分工，她和田好好在前面负责卖，连心和罗明俊负责烤。有前面那四炉烧饼打底，六点半的高峰期一过，罗明俊一个人就能忙过来两个炉子，连心就改到前街负责收钱，给王金枝和田好好减轻些压力。
七点到七点半之间又是一波小高峰，这次的顾客大多是学生和八点的上班族，四个人虽忙倒也能应付得开。
连玉和郑琳琳醒来时发现黄花菜都凉了，只好蔫头耷脑各拿一个肉夹馍去上早自习。
收摊刚好九点，筐里还剩十三个烧饼，连心觉得这点“福根儿”根本不够四个人吃，何况还有佟卫东和孩子呢，就打算拿卤肉汤打底简单做个疙瘩汤来溜缝。
王金枝进厨房帮忙，把昨天的事儿当笑话跟连心讲。
“那孩子眼睛后来咋样了？落下啥毛病没有？”
王金枝把烂掉的菠菜叶子摘下来收好，准备带回家喂鸡，“啥毛病没有，眼皮辣肿了而已，李大夫给开了一管红霉素眼膏，说今天就能消肿。”
连心这才放下心来，转而问王金枝昨天“考察”的结果。
“嗐！别提了。”王金枝眉毛鼻子一起皱巴着，显然十分不满意，“我看那东西就是涮火锅，图方便就用签子串起来卖。”
“没火锅好吃还卖齁儿贵。火锅好歹还有麻酱能解辣呢，串串香除了能给一碗汤底别的啥也没有。”
连心把王金枝切好的菠菜碎倒进锅里跟疙瘩汤一起搅合，出锅时又倒了些香油进去。
佟卫东昨晚不知道忙什么去了，眼底两团青黑，佟贺坐在他臂弯上一起过来吃早饭，衣服系错了两个扣子他都没发现。田好好给佟贺把扣子重新系好，又烫了一把热毛巾给佟卫东擦脸醒神。
王金枝把疙瘩汤端上桌，看见这情形回头就跟连心说：“这两口子也太腻味了。”当着外人的面儿伺候自家爷们洗脸，也太开放了点吧。
连心嘴上不置可否，实际心里倒挺羡慕的。不禁想起边境线上当兵的那个人，心里一阵小鹿乱跳，觉得像佟哥和嫂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吃完饭佟哥一家三口回去补眠，罗明俊自觉去进肉，连心和王金枝在厨房里鼓捣串串香的汤底。主要是连心自己鼓捣，王金枝在一旁学习。
“二姨你昨天是下午去吃的串串香，我估计是还没到放学时间呢老板就没往里边添新汤，所以你觉得吃着没味儿。”
“新汤底煮出来的串串香才入味儿呢，时间一长汤底的滋味儿都被串串吃进去了，这个时候喝汤可不就清汤寡水的，一股子味精味儿么。”
连心估摸着王金枝觉得不好吃是这个原因，王金枝却一摆手，“拉倒吧，我这手做饭是个残废，舌头可健全着呢，那两家就是单纯的难吃，没别的原因。”
俩人把连心准备好的各色蔬菜、丸子、香肠和粉条该串的串，该系的系，将将忙活完，罗明俊回来了。
罗明俊今天额外带回来一只宰杀好的白条鸡和三根猪筒骨，连心昨天拜托郑爸帮忙买的，今天用来做串串香的汤底。
王金枝咋舌，还没怎么着呢，这钱就流水似的花出去了，“大丫，串串香的汤底这么费钱啊？”一串才卖一毛两毛的，汤底用得着又是鸡又是筒骨的吗？光这两样就得二三十块钱了吧？这得卖出去多少串才能收回本钱来啊？
连心笑着说：“二姨，舍不下孩子套不住狼还用我说给你吗？刚刚你还说人家的汤底只有味精味儿呢，这会儿自己就舍不得下本钱了？”
那这本钱下得也太多了吧，王金枝讷讷着到底没说出口，只顾肉疼去了。
汤底得熬一上午，连心把各色调味料放进锅里就让王金枝自己在小厨房里看着，她和罗明俊该干嘛干嘛。中午他们照常卖了焖面，但没去平安小区，还把陆浩也给叫回家一起吃饭。
连玉和郑琳琳刚过马路就闻到肉香，俩人还嘀咕不年不节的谁家炖肉呢，没想到离家越近香味越浓，一推开自家大门差点被香一个跟头。
王金枝已经把耐煮的串串都下到锅里，看见连玉进门把蔬菜串也放了下去，“可算把你们等回来了。”她都有点着急了。
中午王金枝随便炒了两个菜，蒸了一锅馒头当主食。串串都被捞到一个大搪瓷盆里用骨头汤泡着等凉。
连心快手快脚调了两碗蘸料放在桌上，一拍手说：“好，可以吃饭了。”
陆浩当即就举着一串火锅丸子问连心：“大姐，你这个调料是用来蘸串串的？”
连心夹一个馒头到他碗里，回道：“二姨说串串香就是串起来卖的火锅，我就寻思火锅怎么能没有蘸料呢，所以就试试。”
陆浩一连吃了好几串，还舀了一碗汤来喝，最后咂吧咂吧嘴说道：“比北门生意最好的那家串串香还好吃，主要是汤好喝。”
郑琳琳不住点头，她也爱吃学校北门那家串串香，一到放学时间那家就人挤人。
连玉挨个尝了一遍，最后挑出一根刺儿：“跟别人卖的一样就没有新意了，得放点别人没有的。”
这话一出口王金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萝卜丸子，火锅里涮萝卜丸子是她最爱吃的东西。
连心觉得可行，火锅能涮的串串香就能。萝卜丸子无非是麻烦些需要自己炸，到时候丸子个头稍微小一点，一串串三四个大概就跟火锅丸子成本差不多了吧。
王金枝自己有一辆倒骑驴三轮车，一直用来卖菜的，现在准备卖串串香就得改装。车有点小，只能放一个锅和一个煤气罐，那种长方形的托盘就更别想了，横竖都放不下两个。
再有就是卖串串香本来就是她临时起意，不想投入太多，毕竟她手头紧张，所以三轮车该怎么改装也是个问题，总不能只卖清汤串，没有辣的吧？
陆浩虽然吃撑了，脑子却依然好使，他揉着自己的肚子促消化，给王金枝提建议：“当然可以只卖清汤的，让大姐调一个香辣味的蘸料出来不就行了。”
“实在不行就把咱们家辣椒油掺到麻酱里也行。”郑琳琳想到个更简便的。
连玉当即举手反驳：“不行，咱家辣椒油不够辣。”
“是呢，咱们这儿就不产那种特别辣的红辣椒，绿椒辣是辣，但是做辣椒油不香。”连心也有点苦恼。
王金枝这个时候开口：“不怕，我待会儿给你大舅打电话让他在沈阳踅摸，他那儿指定有。”
连心眼睛当时一亮，“让大舅多找几种过来，咱们多试试。”
几天后何淑珍从沈阳背了一麻袋辣椒回来。连心得到充足的原材料立刻放手一搏，狠狠试了两天的各种辣椒油配方，后来经过众人投票选出来两种最好吃的。一种适合跟麻酱调和在一起做蘸料，另外一种跟最开始连心做出来的那款辣椒油一起搭配焖面卖。她最开始做的那种辣椒油不够辣，早就有爱吃辣的人觉得不过瘾了。
这几天的时间王金枝已经把三轮车改装好，把连心熬汤底的配方牢牢记在了脑子里。就是这个辣椒油她死活都炸不好，主要是掌握不好油温。
从筹备开始就一直顺风顺水的，结果临门一脚在辣椒油上哑火了，王金枝心里火烧火燎的，嘴角立刻就起了燎泡。
连心拿香油沾锅底灰给她抹嘴角，劝她：“我这么能干还得人家小罗做烧饼呢，你就非得自己研究辣椒油啊？我给你做出来你来取得了，顺带手的事儿。”
王金枝无奈同意了。不同意不行啊，她啥啥都准备好了，现在兜儿比脸还干净，晚开张一天她就少赚一天的钱，就得多肉疼一天。
也不用挑日子，王金枝不信那个，决定好的第二天上午就把三轮车蹬到三中门口去了，排在最末尾，离校门口最远的位置。
煤气灶一拧开，大火咕嘟没几分钟托盘里的汤就滚开了，热气升腾间香味越传越远。
三中操场上有几个班的学生在上体育课，本来最后一节课就容易饿，体育课活动量一大起来饿得就更快了。这个时候串串香的香味无孔不入地飘过来，对学生们来说简直就是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
“我受不了了，这卖的啥东西啊这么香。”
“应该是新来的，以前没闻见过这个味儿。”
七八个男同学蹲在校墙底下，透过花砖的缝隙朝外看。校门口两边的小吃车他们早就了如指掌，此刻一家一家点过去，发现只有最后边那个小吃车是从来都没见过的。
老板正好背对着墙，只能看出来是个身材胖胖的阿姨，招牌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见。
饿狼似的同学们合伙作案，派几个人去吸引老师注意，再安排几个五大三粗的站一起挡住操场上的视线，站在他们身后最里边的几个男同学开始小声呼唤。
“阿姨！最后边那个阿姨！”
“新来的那个阿姨！阿姨！你卖的是什么？！”
体育老师就在操场上，同学们都不敢太放肆，几个男同学低声喊了很久王金枝都没听见，倒是把排前边卖烤肠的大叔给叫过来了。
大叔说：“吃烤肠呗，顶饿。”
同学们摇摇头，“大叔，帮我们叫一下最后边那个阿姨呗？”
“唉呀！我火忘关了！”大叔屁|股着火似的转头就跑。
几只手从花砖空隙里伸出来空抓几下，没挽留住……
有人说：“那么笨呢，先买一根烤肠再让他给叫一下他肯定就愿意了。”
几个蹲着的同学噌噌噌站起来，同时完成转身、背手、低头三个动作，“老、老师。”
体育老师挨个踢屁|股，踢完指着他们说：“出去别说是我学生，我丢不起这个人。”然后他转身一个弯腰把脸凑到花砖旁，“大哥，给我来根烤肠！”
同学们：“……”
等王金枝经人指点回头往校墙方向看去时，就见一个个菱形花砖里挤满一张张朝气蓬勃又心急如焚的小脸儿，不时有几条胳膊从花砖里伸出来朝她招手：“来啊，阿姨～”
王金枝搓搓手，心想看样要提前开张。她随手抓了一把串串乐颠颠地送到校墙边，“对不住啊，第一天来不太熟悉地形，没听见。”
体育老师当仁不让接过串串，数了下一共十八个，他鬼精鬼精地问王金枝：“我们照顾你开张，一共给你3块钱怎么样？”
王金枝忙不迭点头，她就那么随便一抓，素的多荤的少，两毛钱一串的萝卜丸子才三串，给3块钱不亏。
体育老师付完钱一抬头，仿若群狼环伺，一双双冒绿光的狼眼都紧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我留三串，剩下的你们自己分。”话没落地呢，狼群群起而攻之，体育老师手里瞬间仅剩三串萝卜丸子，有一串还被人叼走最上面一颗……
王金枝就在这个时候去而复返，一手拿着一个一次性水杯，笑呵呵地说道：“尝尝我们家秘制的蘸料，绝对好吃！”
体育老师喝令同学们退下才接过蘸料来，把一串萝卜丸子在看起来就辣的红彤彤的蘸料里搅了搅然后塞进嘴里咀嚼。
妈蛋这也太香了吧！为什么面丸子里会有肉香？！蘸料又香又辣恨不得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这是什么人间美味！
王金枝就在一旁守着，开始看见这老师一声不吭还以为不合他的口味。她倒从不怀疑自己的串串不好吃，笑话，连心做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时候。后来看见这位老师虽然一点表情都没有，但他炫萝卜丸子的速度无疑给了王金枝最大的肯定。
果然，一串三个萝卜丸子炫完后体育老师目光炯炯地对王金枝说：“大姐，给我来二十串这种丸子，再给我一杯不辣的蘸料。”英语老师肯定爱吃这个口味，必须第一个献给她！
有同学反应过来，立刻跟在他屁|股后面点单：“我也要，我要5串。”
“我要3串萝卜。”
“还有豆腐泡吗？我想要2串。”
……
王金枝正着急怎么排个先来后到呢，就听体育老师一声狮吼：“串什么串！上课呢！你们以为这是哪儿？！”
同学们：“……”
老师就能翻脸不认人？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