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不服的尽管来
“冯阁老,不知道我说的这些你是否认同?”
将钱庄的发展史略微提了一下,朱辅焕向冯师孔问到。
“殿下所言不假。”
冯师孔没有反驳朱辅焕的话,因为他说的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让人无法辩驳。
“不过殿下可知在如今这种兵荒马乱的年代钱庄是靠什么赚钱的?”
虽然不能反驳朱辅焕说的那些,冯师孔依旧认为钱庄的存在是一个祸患。
“我知道,钱庄一般都是靠对外放高利贷赚取高额的利钱为主要营生。”
朱辅焕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想来殿下对于钱庄的来由了解颇多,那么您知道如今钱庄对外放贷的利钱是多少吗?您又是否知道有多少老百姓因为还不起钱庄的债务而遭钱庄的暴力讨债?”
“一旦从钱庄借钱后还不上,在钱庄的威迫下多少人卖房卖地,以至于最后要将妻女抵卖出去都无法偿还钱庄的债务?如此祸害百姓破坏国家根基的行当,殿下切莫沾染!”
显然,冯师孔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钻入了固有的思维中去,认为这就是一个无法出现在阳光之下的邪恶勾当。
“冯阁老的担忧不无道理,这点我也是认同的!”
没有反驳冯师孔,朱辅焕继续对屋里的几人阐述自己调查得到的信息,“如今大部分钱庄对外放贷采用的都是九出十三归的方式!”
“何为九出十三归,即向钱庄借十两银子,到手的只有九两银子,最后归还的时候却要还给钱庄十三两,而且一旦在约定的时间内没有偿还上本金与利钱,那么钱庄将会以利滚利的模式对老百姓收取重利,即民间俗称的驴打滚!”
说到这里朱辅焕停了停,然后继续说到,“很多人一旦还不上就会被钱庄野蛮对待,一直到榨干老百姓身上的最后一滴血为止,他们可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家破人亡!”
“冯阁老,毫不夸张的说,像这样的钱庄西安城就不下十家,你作为内阁首辅,是不是应当为民请命、将这些社会的毒瘤给清除掉?”
朱辅焕看似在问冯师孔,实则是在拿话堵他的嘴。
“这……”
朱辅焕的话让冯师孔有些尴尬,以为他自己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说得冠冕堂皇,可真让他行动时又变得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起来。
凡事都有对立面,一面是好的则另一面就不尽人意,比如钱庄的存在,既有其合理性,又显得与社会的发展格格不入。
“怎么,冯阁老觉得那些人能开钱庄赚钱,我秦王府就不能开了?还是说我秦王府开钱庄是与民争利,那这又争的是谁的利?是广大老百姓的利还是某些不仁之人的利益?”
朱辅焕继续发问,直接怼得冯师孔说不出话来。
憋屈!实在是憋屈!
作为内阁首辅,冯师孔从来没有这般憋屈过。
在他的认知里,执政者就是不能与民争利,但是争的谁的利他却没有思考过。
就像朱辅焕现在问的,如果他开钱庄是与民争利,那么争的是哪些人的利益,哪些少数的富人又能不能代表广大的老百姓?
显然是不能的,比如长安这些钱庄,明显的就告诉你他们干着违法勾当,自己却不能拿他们如何。
不是不能取缔这些钱庄,而是在取缔这些钱庄后的后续该如何进行善后,如今的老百姓日子过得是难上加难,一旦发生什么重大变故,除了变卖家产田地外就只有钱庄能靠。
所以那些借钱的不知道钱庄放的都是高利贷吗?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可是知道又如何,总得先活下去才能去谈其他的。
这也是不能取缔这些钱庄的原因,一旦将他们取缔,那些迫切需要帮助的老百姓又去哪里寻求帮助呢?
因而即使知道钱庄的存在不合情理,却又无法妥善地处理由此带来的不利影响,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冯阁老,你就说钱庄该不该存在?如果该存在,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才是对国家、对百姓有利的?”
朱辅焕再次发问。
“回殿下,钱庄虽然臭名昭着,可是其存在的意义也是不可取代的,特别是这种大灾之年,在官府无力顾暇不及时可以为需要帮助的老百姓提供帮助。”
虽然心中不想承认,冯师孔也不得不肯定钱庄存在的正面意义,“不过微臣以为,如今钱庄大多是私人经营,为谋取暴利,那些人往往会银子而狮子大开口。”
“如此无序的发展,最后会让那些钱庄越开越富,而在其经营范围内的老百姓则会越来越穷,最后都沦为为其做白工的存在!”
“臣以为,应当立法对钱庄给予管控,让其不敢过于放肆,对老百姓的伤害也不会那么大!”
想了想,冯师孔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冯阁老的分析一语中的!”
冯师孔刚说完,朱辅焕就拍手叫好,因为冯师孔对钱庄造成的后果的分析较为中肯。
“不过你认为仅凭一纸空文就能够对那些商人产生震慑吗?显然是不能的!”
朱辅焕的一句话又将冯师孔打落现实,闻言其只能摇了摇头表示赞同。
“自古商人逐利,一旦有适当的利润,商人的胆子就会变得大胆起来,如果有一成的利润,那些商贾便会保证到处被使用,利润达到两成,绝大多数商人就会活跃起来!”
“一旦利润达到五成,很多商人为了赚取更多的利益就会铤而走险,甚至于可以为了十成的利益去践踏国家尊严与律法,如果利润达到三倍,那么那些商人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去犯罪!”
朱辅焕说的这些话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在马克思的言论上加以修改而来。
而且就在不就前结束的赵四郎等人的例子刚好佐证他的言论,说明那些商人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总而言之就是商人是没有办法才从事物质生产这种费力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去从事物质生产,他总希望有更快、更轻松的赚钱手段,一旦有适当的利润,他们就胆大起来。
“我儿分析得不错!”
朱辅焕的话让朱存极不禁拍手叫好,“如此言简意赅的言论一定能为后世所警醒,一定要记录下来!”
如今的朱存极已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混吃等死无所事事的藩王,经过一年多的系统学习,他已初步具备了一个执政者的资格。
所以在听到儿子的这番论调后觉得深受感悟,并且觉得这种言论不仅自己几人能感受到,也要让天下人都感受到自己儿子的不世之才!
对于儿子最近说出的这些长篇大论他都深以为然,为此也吩咐专门的人对此进行整理,仔细研读对于以后的执政也是有些很大的益处。
“那不知道世子对此有何解决之法?”
看到朱存极让负责记录他言行的起居官将朱辅焕的言论重新记录,冯师孔没有反对,而是迫切地想知道如何才能打破这种局面。
“想要打破这种局面也很简单,那就是将钱庄的经营权收归国有!”
朱辅焕非常自信地说到,“钱庄之所以会不断扩大,是因为没有对其形成有效的控制,因为人的贪欲,便会造成资本的无序扩张。”
“又因为无序扩张导致那些钱庄背后的商人手里的财富会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多、越多越来,如此到最后,只怕官府也需要望其脸色行事!”
说到这里朱辅焕面色不由严肃起来,“你们可还记得大明开国之初的富商沈万三吗?其拥有的财富可以称为富可敌国,试想这样的富有,一旦其对国家有不轨之心对国家的破坏是不可估量的!”
“那殿下的意思是?”
朱辅焕的言论让刘春雨心惊,沈万三的事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是因为其太有钱反而引起太祖皇帝的忌惮,最后落得个抄家流放的下场。
“我的想法很简单,市场必须接受王府的监管!”
朱辅焕说到。
“那如果那些商人抵抗呢?”
让那些商人接受监管,等于在他们的脖子上套上一套枷锁,他们会接受就有鬼了!
“如果他们不接受那就请另谋他处,我关中庙小容不下他们那些大佛!”
朱辅焕冷笑一声,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不然以那些钱庄背后的人才不会理会朝廷的这些条令。
“只有对钱庄这一行业实行强有力的监管,才能达到让其为我所用的目的,而且钱庄一旦归于国有,对于货币的统一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如今在市面上流通最多的是铜钱,因为其携带不便,大宗交易使用的都是银锭,不过即使是银锭,在数额巨大时也同样不便于交易的展开。”
“特别是行商之人,往往需要随身携带大量的现银,既不便携也不安全,由此汇票应运而生,不过汇票虽然解决了大宗交易时支付的便捷性,其缺点也是很明显的。”
“即每一家钱庄出具的汇票一般只能在其开设的分部支取,不能在其他钱庄兑换,且这个汇票缺乏官府监管,其真实性往往只由钱庄确定。”
“如果钱庄不认账,那么存在里面的银子就很难有保障性,如果由官府接手,这一切问题都将不是问题!”
对着几人,朱辅焕条理清晰的说到,“将钱庄划归国有后由户部统一管理,为了维护钱币的合法性和唯一性,严禁民间私自铸钱,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新朝新气象,既然咱们要同旧有的朝廷里彻底分割开来,那么就必须有自己特色的钱币!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几个跟铜钱大小差不多的铜币和几张新式纸币,交给冯师孔与刘春雨,“你们看这是我让格物院制作的新式钱币,用以取代旧有的铜钱与宝钞等币种。”
“新的钱币?”
两人一脸茫然的从朱辅焕手里接过新式钱币一看,果然与旧有的钱币不同。
很明显的是铜钱上印的不是皇帝的年号,而是直接将大明的国号印在上面,背面则用小字刻上了印制时间,即将年号转印到背面,字体也变小了。
大明通宝!
很简单的几个字,却仿佛有万钧之重,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
再看纸币,上面分别用巨大的字体标注有一块、五块、十块、二十、五十、一百等面额,其用料也是十分讲究,每一张纸币上都刻画了不同的图案,有风景,也有建筑以及城池。
最大的一张上面描画的城池巨大无比,城池下方的城门楼上的牌匾清晰可见的长安二字证明这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西安,即汉唐时所称的长安!
“这个新币的质感非常之好,而且其印刷精美民间很难模仿,如此只怕他人有心作假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实现!”
用手指不断摩挲着纸币,冯师孔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那是自然!”
对于冯师孔的评价朱辅焕非常受用,“这个纸币不仅在上面的图案中加入了大量的防伪标记,其使用的纸张也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一般的钱币遇到水顷刻间便会化为废纸,而这个不同……”
说着他从刘春雨手中拿过一张放到桌子上,继而端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到了上去。
纸币遇到水并没有发生什么软化的现象,只见朱辅焕放下茶杯拿起纸币在空中甩了甩,神奇的是在他的挥动下纸币上残留的水渍被甩干。
“这……这也太神奇了……”
从朱辅焕手里接过纸币上下查看,这张纸币就如同新的一般,哪里看得出这是被茶水淋过的,为此刘春雨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一旁的冯师孔则在心中暗自惊叹,那格物院到底是个什么神秘的存在,一旦跟其扯上关系,所产生的事物便会变得厉害无比?
这种新纸币一顶会在大明这块土地上生根发芽,然后风靡全国饱受喜爱!
冯师孔有预感,操作得当,这种新式钱币一旦推广开来定会好评如潮。
“殿下,这个新式钱币如何印发?”
半晌,冯师孔不得不提出一个无法避免的问题,那就是关于新式钱币的印发问题。
他实在是怕朱辅焕父子为了获取更多的钱财而大量印发这种钱币,从而导致这种钱币步宝钞的后辙,成为没人要的废纸。
“冯阁老无需担心,这个新钞的印发不以人的意志为主要参考,而是根据一套严格的流程来确定印发数量,简而言之就是新钞与现银、黄金等挂钩。”
知道冯师孔的担心,朱辅焕连忙解释,“简而言之就是咱们国库有多少银子就印发等值的新钞,而后每年根据入库的现银和市场流通情况选择发行的数量。”
“有了这个新钞,再加上国营钱庄的推广,钱币的统一大有可为,而且咱们钱庄不仅存钱有利钱可拿,来钱庄贷款也不会出现九出十三归的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缺德行为!”
接着朱辅焕又从怀里掏出一本折子递给刘春雨。
“表哥,这是我整理出来的关于钱庄运作流程以及经营范围的建议,你拿回去挑一批机灵的人手进行培训,争取在年后让长安第一家大明钱庄正式运营!”
“是,臣遵命!”
虽然没有看过折子上的内容,刘春雨却知道里面一定是表弟深思熟虑后得出的方案,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执行表弟的命令就行。
吩咐完刘春雨朱辅焕又将目光看向石虎,“咱们的钱庄投入运营,免不得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这段时间让你的锦衣卫好好监视那些钱庄,若有异动立即采取行动!”
“是,属下明白!”
上次出了纰漏差点酿成大祸,这次说什么石虎也不会在同一个地方犯两次错误。
“冯阁老,钱庄的运营兹事体大,还希望你能够协调六部,为钱庄的顺利诞生出一份力!”
朱辅焕又将目光望向冯师孔。
“这是微臣分内之事,臣自会协调六部为钱庄的使用提供最大的协助!”
这次冯师孔没有反驳,不过眼神中却也流露出几丝的担忧,“不知殿下对那些钱庄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朱辅焕心中已有答案!
“这样,你让户部发一份告示出去,就说朝廷即将开设官营钱庄,以前那些钱庄可以保留,但是必须得接受户部的监管,必须使用国库印制的统一样式的钱币,其存入与贷出的利钱也要按照户部定的规矩来!”
末了,朱辅焕脸上浮现出一抹狠厉,“如果有人想浑水摸鱼亦或是从中作梗,尽管让他放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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