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
城头覆白绫,万众齐肃沉。
台上人激愤,台下枪如林。
演武台上,程远志高举长剑,厉声道:“公孙康不遵王命,擅斩天使,我今替天伐逆,誓平此贼!”
台下万余兵士齐齐响应道:“誓平此贼……誓平此贼……”
四月初,程远志亲率大军四十万,分兵八路杀奔辽东,借着为阿古朵报仇的名义,收复辽东。
辽东有这么一支强劲的、不听话的势力盘踞,叫他如芒在背,食不甘味。
消息传至辽东襄平,公孙康虽惊却不慌,自斩杀阿古朵后,他已经预见到这种后果,早已着手调集兵马,抵抗大汉朝廷方面有可能到来的攻势。
此刻,襄平已有十万铁骑拱卫,另有数万水军陈列于营口(位置大概在大连)策应,时刻准备袭击四十万汉军的后路,断其粮道。
公孙康为此战做了两手准备,首先是打算给这四十万来犯之敌迎头痛击,如果能把这支兵马全部消灭,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如果打不过,他还有数万水军,可向东遁,也可南下。
早在他父亲公孙度时期,就在营口之南的茫茫海面上,发现了几十个面积颇大的岛屿,这些年来,已经陆陆续续安排了几万百姓上岛生活。
甚至,还探得了琉球群岛(日本)的位置。
可以说,放眼整个天下,此刻水军最发达的不是江南三大诸侯,而是辽东。
辽东建造的连舫大船,长三百步、方一百二十步,高三丈。每艘可装载二千余人。大船周边以木栅为城,修城楼望台,有四道门出入,船上可以来往驰马。又在船头画上鸟首怪兽,以恐吓江神海怪,船舰规模之大、数量之多,自古未有。
辽东能跨海经营青州东莱诸地数年,全赖此水军。
外界只知辽东有一万水军,殊不知这些年来,辽东已经秘密训练出五万水师。
这百余艘连舫大船和五万水师,便是公孙康的底气所在。
五月,两军于襄平城西二十里野外对上,也不说什么废话,直接见面就是连番厮杀。
公孙康是东北人,东北人的性格从古至今都是能动手绝不哔哔。
见面就硬干,不干不是好汉!
此战,双方各有十数万骑兵参战,战力仿佛。
但河北方面武将更多,骑兵以千员战将为核心,分成各个小团体左冲右突,大杀特杀。
公孙康亲自压阵,仍是不敌,连番吃到败仗,从辽东节节败退退到营口,据城背海而守。
战局暂时僵持下来。
程远志一边派兵三面围城,困公孙康于营口,一边分兵数路,去取其他三郡。
另一边。
却说刘备自到荆州后,刘表待之甚厚。安排其驻扎于新野。
这一日,两人正于襄阳相聚饮酒,忽有人报:降将张武、陈孙在江夏掳掠人民,共谋造反。
刘表惊道:“二贼归顺后又反,反复无常,为祸地方,如之奈何?”
此时刘表已经六十有三,垂垂老矣,早已没有了进取心,加之发妻于去年新丧,长子刘琦顿失依靠。小妻蔡氏上位,携幼子刘琮争宠于内,刘表整日里被弄得焦头烂额,哪还有他顾之心。
这也是他前番拒绝程远志联盟共伐吴地的缘由之一。
刘备闻言,善解人意道:“不须兄长忧虑,备请往平之。”
刘表大喜,即点齐三万军,交与刘备前去。
刘备领命,路上非止一日,率军及关张赵来到江夏。
张武、陈孙闻讯,引兵纵马来迎。
赵云挺枪而出,径直冲向彼阵。张武提刀来战,不到三合,便被赵云一枪刺落马下。
陈孙见了,大吼一声,挺枪来攻。
张飞亦大喝一声,持矛冲出,一矛将陈孙刺死,余众见状,尽皆溃散。
刘备发榜安民,招安余党,平复叛乱,班师而回。
自出征到收兵,仅仅过去半月。
刘表闻听捷报,出郭迎接刘备入城,设宴庆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表赞道:“贤弟如此雄才,从此我荆州有依仗了,不过,南越蛮人不时来寇,西北张鲁、东面孙权皆为隐忧。”
刘备喝了不少,有些上头,闻言夸口道:“兄长勿虑,此事不难。弟有三将,足可委用:使张飞巡南越之境,威慑蛮人;关羽驻固子城,以镇张鲁;赵云拒三江,助黄祖以当孙权,我自安居新野,为兄长北方屏障,如何?”
刘表闻言大喜,正欲从其言,安排关张赵分驻三地,忽听内室有妇人咳咳之声,遂闭口沉吟不语。
内室中,蔡瑁对其妹妹蔡夫人道:“刘备欲遣三将居外,而自居新野,其所谋甚大,久必为患,妹妹不可不察。”
是夜,蔡夫人对刘表猛吹枕头风:“我闻荆州文人士子,多与刘备又私交往来,不可不防。今留其居住城中,无益,不若还派回新野驻扎,免生枝节。”
刘表虽然耳根子软,却也不会盲目听信妇道人家的话,闻言替刘备辩解道:“古人说,相由心生,我观玄德面相,言谈举止,此乃仁德之人,汝妇道人家,太过多疑了。”
蔡夫人不依不饶道:“刘备仁义,但只恐其他人不似如此。”
刘表沉吟不答,看样子像是听进去了,蔡夫人遂停住不言。
接下来几日,刘表再不提张鲁、南蛮、孙权之忧,弄得刘备好生郁闷,却又不好询问。
这一日,两人出城踏青,刘表见玄德所乘之马毛发纯白,极为神骏。顿时称赞不已。
刘备遂提议将马赠与刘表。刘表大喜,欣然接受,大摇大摆骑回城中。
部将蒯越于城中见到,惊问道:“主公此马从何处得来?”
刘表随口回道:“此乃玄德所赠。”
蒯越大摇其头,直言道:“我先兄蒯良,最善相马;越与其相处日久,亦颇晓此道。此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名为的卢,骑则妨主,主公不可乘骑。”
这话本是无稽之谈,刘表本不应相信。
可这人越老,就越迷信,越会胡思乱想。回到府上,刘表越想越不是滋味,总觉得心里瘆得慌。
次日,刘表请刘备饮宴,宴罢,拉住刘备的手道:“昨日感谢贤弟赠马,深感厚意。但我常年高坐城中,一年也用不到几回,而贤弟驻守新野,需不时征讨四方,此马正合用之,今日且将此马送还。”
看刘表一副唯恐避马而不及的态势,刘备知道,前者一定是听说了的卢马妨主之说,并信以为真。
便起身相谢,收回的卢,打算每日坦然骑乘,以证“的卢妨主”之说乃是无稽之谈。
却听刘表又道:“贤弟久居此间,恐废武事。北面防守重任不可儿戏,弟可速归新野驻防,如何?”
刘备默然片刻,欣然领命。当即辞别刘表,径归新野。
方出城门,却见一人拦在路中,在马前拱手道:“公所骑之马不详,不可骑乘。”
刘备视之,见是荆州幕宾伊籍,忙下马见礼。
伊籍道:“昨闻蒯异度对刘荆州说:此马名的卢,乘则妨主。因此还于公。公岂可再乘?”
刘备笑道:“多谢先生提醒,人之生死富贵皆在天,于此马何罪?先生不可信此传言。”
伊籍叹服刘备高见,又见他坦然骑乘此马,气量高雅。自此便常与刘备往来。
回到新野后,刘备暗觉奇怪,整日里愁眉不展。
徐庶见状,便来询问缘由。
刘备叹道:“我骑乘此马也有几年时间,自从前番军师说出‘的卢妨主’的话后,最近又有许多人跟风而言,不知是何缘由?”
徐庶笑道:“主公既然不信此传言,又何必纠结?”
说罢,见刘备脸上露出释然之色,徐庶转而说道:“此时袁射正统兵北征,中原之地空虚,正是向北用兵良机,若待其扫平辽东,南归之时,便是荆襄之地深陷战火之日。”
刘备点头称是,“我欲往襄阳说刘表北攻,夺取中原,以做存身之资,不知军师意下如何?”
徐庶思虑半晌,叹道:“事到如今,也不妨一试。”
刘备遂动身亲往荆州,去说刘表。
“今袁射兴兵北征千里,中原之地空虚,兄长若以荆襄之众,乘间袭之,大事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