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塞利安毁摧毁周围所有的限制和缚神钉之后,绮莉总算是恢复了行动力。
她立马坐起身,但那股疼痛也随之而来,简直是要命,迫使当事人从实验台上摔下。
她缓了好一会儿,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又意识到另一个人的情况更为危险,不得不咬着牙撑了起来,这就是她面对这苦难人生的反应了。
全方位检查又升级了,还是那种连带着几万个子系统的强制状态升级。
她知道塞利安没得选,但在感知到数据碎片的一刻还是在脑子里骂了好几句。
绮莉此时的状态用一塌糊涂来形容都不知为过,但她仍觉得自己能做些相关的事。
她望着面前的虚空,轻声说道:“绮言,我知道你一直在看着。”
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权限分享弹窗出现在她模糊的视野中,一片灰白,显然是半成品之类的东西,甚至还不足以进行探测。
“我知道你做得到,你在地狱影业的时候就给出线索了,我是骗了他——但没想到这混蛋那么不要命,你得帮我把全方位检查系统的有害数据全部冻结住。”绮莉说道。
那弹窗毫无反应,她等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最终不耐烦地说道:“你妈的,不需要用你的内存,锁好数据从我这里扣就行。”
弹窗提示栏闪了半天,最终亮出一行字:你会受到侵蚀的。
“有重启装置在,死不了的。”绮莉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帮他稳定住这些多余的程序,重启装置就会加快进度,我会复原的。”
又是一行字:损耗程度太大,除非你能让他停下攻击,不然同化带来的副作用会牵连过来的。
“我他妈当然知道,别废话了——去帮全方位检查系统做有害程序合并和溶解,能做多少是多少。”
弹窗晃了晃,然后消失了,似乎很不情愿。
绮莉躺在那里,能听到遥远空间里的惨叫,空气里是人体烧焦和排泄物的恶臭味,神殿宏伟的天顶就覆在身上,那圣洁的神像就在面前,无以计数的裂痕在表面浮现。
她喘了口气,仍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以前很少有受过这样的伤,一般是濒临死亡时才会这样,那感觉就像是久违的一次沉眠。
但无论怎样,她都能活下来了。
情况当然没那么理想,可塞利安用尽了一切努力……也很及时,她无法想象那人为此付出了多少的代价才能做到这样的事。
如果是换做联邦时期,他大约会是个非常适合成为杀人武器的道具,不过到了现在……也许她能帮个忙。
比如教他怎么低调地活下去,躲避可以不碰到的风险,这就是她能教导的事了。
神城的某个角落之内,建筑板已经融化得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就像是人类腐烂的盆腔。
塞利安躺在地板上,他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造就出来的毁灭。
他是一个合格的阿卡姆城居民,见识过各种惨无人道的折磨方式,也多少经历过,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他知道人类在这样的世界是没有底线的,所以理所应当地效仿了。
但在这数万个兼容程序的更深处,那道自毁程序仍在收紧。
格尔曾拿这件事威胁过他,塞利安刚开始就感觉到了,他你知道自己的下场会多么得凄惨,只是那时候没有别的选择。
有那么一会的时间,他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也不想保持着清醒。
他做了个梦,或许是太吃力了,那梦境的内容就像是童话故事一般,只有孩童才能幻想出来,也没什么像样的内容。
他在就蜷缩在儿时的某张小床上,旁边有玩具和木偶,周围的环境像是外太空,只有无垠漆黑的星辰,还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
他大概是在等着什么,但是知道终究是没人会过来的。
这也是一个特别悲伤的现实。
梦中的一切都没有成长的迹象,丧失了万物的规则,只有浸透一切的纯粹哀伤。
塞利安知道这就是他的终局。
他不再是正常人了,而是个自愿投入地狱的畸形怪物,灵魂里充满了复仇的恶意和怨毒,身体也不似人形,每一寸肌肤和细胞都变质了,毁灭了。
他身体里塞满了致命的限制程序,是主动欢迎它们进来的,那感觉就如一道道坚硬的铁环,带着某种刑具一样的狰狞事物,急不可耐地吞噬一切。
紧接着,塞利安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是文件管理系统的存在,如胶水一样裹在他周围,冰冷阴森,已经没有任何力量传递温暖了。
但他知道这是有用的——对于塞利安而言,这寒冷就是另一种层面的温暖,只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是他所爱的一切。
恍惚中,他听到绮莉呢喃的声音,非常飘渺,大概是在很远的地方,他听得不太清楚,但知道那人在想办法拯救自己。
他一下子想起了部分零碎的回忆,关于糖果、雪夜、盆栽和对方的笑容,还有在某个恐怖的夜晚,在仅有空间的相拥和关怀,让世界不再泥泞,重回稳定。
即使处于沉眠之中,塞利安仍固执地保留一部分精神放在赫卡忒的神殿之中。
遮挡的穹顶终究还是破碎了,雾中的怪物立马扫开迸溅开来的碎片,挡在绮莉的身前,免得她受到什么损害。
那人一身高贵奢侈的长袍,就这么蜷在废墟中,此时的场景简直就像俗套电影里那种怪物和公主的搭配。
但并非如此。
他所守护住的人是一个更为恐怖的存在,经历了无数岁月折磨,是一个毁灭之神,联邦时代的杀人武器,一个噩梦般的存在,他们不惜代价把她藏起来,以免引起动乱。
只有这样两个走投无路的同类,才会感知到彼此的爱意。
在她靠近之时,忽然有一块祭司的残躯从天顶掉下,落在绮莉跟前。
这玩意甚至还在蠕动,但紧接着,后者瞟了它一眼,立马有大片银白色的火焰升起。
在下一秒的时间,一根原本停息下来的节肢也猛地腾起,插进它的躯体,把这秽物拖入亚空间,到处都是血肉焦灼的刺鼻味道。
这地方早已千疮百孔,可仍有大量的怪物肢体重新爬起,不约而同地挡在绮莉前方,试图避免被那人看到更多血腥的场面。
那些祭司被折磨得很惨,场面跟限制级血腥片似的。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这伤痕累累的东西——它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躲开,但又与内心的想法形成矛盾,所以有点茫然。
“已经没事了,你做得很好,你拯救了我。”那人用一种几乎是在安慰入睡小孩的口吻,轻轻地说,“你一直是个很好的人,我知道你能做到的。”
塞利安张开双眼。
他眼眸有那么一刻呈现出空洞的银白景象,接着又变回灰黑。
他觉得自己大脑深处生长出许多相同的痕迹,无法剔除,但却是无害的,只是越发有种即将变质的感觉。
他彻底苏醒了过来,感觉不到那种束缚的僵硬感,奴隶系统早就崩灭了——他不确定在昏迷的过程里发生了什么,但知道是绮莉做的。
他觉得自己再也不是以前的塞利安了,不再是那个渴望追求正常生活的普通人——奈亚拉托提普提供的力量和远古虫后的加持让他从灵魂里变成了畸形的怪物,内在保留的一切都变了,连人类最初的形态都丧失了。
但没事了,已经完全没事了。
他守住了这仅有的宝物,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