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泽愣住,不懂小晴怎么忽然如此客气。
“怎么谢我?”
尚筱晴环顾四周,这房间里满是燃尽了的鸟族龙凤红烛,烛芯都是被人精心剪短的,直到燃尽,烛芯也没分岔。
昨日她醉酒,记忆只停留在进房间前,之后又是虚弱的养伤,又是慌乱匆忙,竟完全没注意青泽为她布置的房间。
房内每一样摆设都极其用心,许多物件都是承载两人记忆的复制品。
房梁上还挂着七条彩虹和无数祥云,就连淡霞山上的映月湖他都制成了小的盆景,放在桌上。
尚筱晴眸中起了雾,自己竟然如此粗心,现在才看到他的这些心意。
“谢谢你为我布置的婚房。”
沐青泽和陈予安的心都被尚筱晴这话击中,只是沐青泽是喜,陈予安是惊。
“成婚匆忙,也只做得了这些。只是昨日你忽然昏迷,不得已,只得动用灵力修剪红烛。等我们正式成婚,我一定亲手为你剪那烛芯。”
尚筱晴满心的感动无法言说,青泽为她做得够多了,反而是自己,错嫁他人,还要对他多有隐瞒。
“嗯,好,等你我正式成婚,一同修剪烛芯。”
那是鸟族成婚的习俗,青泽为了她,不知暗自做了多少功课,连这细枝末节的习俗,她都知道。
陈予安此刻的心却像是被刀割着,那天族太子若是对小晴用刑,是不该被原谅的。
可看小晴与他说话的模样,没有半分勉强的假意逢迎,反而更像是出自真心。
“该吃药了。”
陈予安用灵力将汤药温热,端了过来,小晴的毒必须按时吃药,耽误不得。
尚筱晴嘟起了嘴,又要吃那苦药汤,可是知道自己躲不过去的。
“我还没准备好,我要先准备一下。青泽,你忙吧,我这里一切安好,你尽可放心。”
沐青泽能想到小晴此刻的模样,定是对着那汤药如临大敌。
也幸好有那陈予安在,若是他,恐怕见不得她难受,喂不进去汤药的。
“嗯,明日小心应付,若是害怕就将耳坠打开,我陪着你。”
尚筱晴眼见着陈予安端着那碗苦药汤,越来越近了,立即大声说道:
“先别过来,我先吃颗糖,等下。青泽,我先不与你说了,远哥哥都要把药灌到我的嘴里了。”
沐青泽淡笑摇头,结束了通话,这才抬步,走向了等待他许久的大军。
尚筱晴警惕的盯着陈予安,先拿出了糖,放在口中,又做了几次深呼吸,却还是没伸手接下药碗。
陈予安是又气又笑,不过是一碗汤药,她便如此。那天族的刑罚,不知她如何挨过的。
“再不喝药就凉了,药性就不好了,那晚上就要再加一碗。”
尚筱晴听到再加一碗,哪里还敢再磨蹭,当即咕咚咕咚,喝完了整碗汤药。
她的五官已经全部纠结在一起,活像一个满是褶皱的大包子。
“啊。”
尚筱晴大呼一口气,又丢了一颗糖到嘴里,这才觉得口中那恐怖的苦涩淡了些。
“你何时成了鲛人族王妃?又是何时在天族受刑?不到百年未见,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陈予安连珠炮一般的询问,让尚筱晴顿时如同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凉水。看来,这也是躲不过去的。
尚筱晴放下手中空碗,之前自己经历的几百年都如同白驹过隙,似乎只是弹指一挥间便过去了。
这几年,不,只是这些天,她经历的却比之前的几百年还更惊险。
“远哥哥,都是我的错,我愿意对你据实相告,细细说给你听。只是眼下局势不稳,四界纷争不断,我不愿为了我一己私怨,让整个鸟族为我陷入征战。
还请远哥哥为我瞒着父君母后,我自己会了结一切过往恩仇。”
陈予安苦笑摇头,如今四界混乱,鸟族又岂能独善其身,终归会被拉扯进纷争的。
至多是因为小晴的缘故,提前让鸟族加入一方阵营,提前发兵罢了。
“好,你且与我说,无论如何我都会助你报仇雪恨。”
尚筱晴稳住了心神,将自己错嫁鲛人族之后的前情过往,都与陈予安详细告知。
陈予安一阵阵心惊,攥紧了双拳,此前种种,虽是因小晴而起。
却也是因她涉世未深,心思单纯,被鲛人族算计拿捏。
当她说到沐青泽对她用刑,小晴甚至还在想尽办法为沐青泽开脱。
若真是用情至深,又怎会被那鲛人王妃的名头蒙蔽了双眼!
陈予安恨鲛人族对小晴她们的折辱,更是恨极了沐青泽对她的下手狠绝。
难怪小晴现在的个性不似从前,恐怕以后他再难得见,那个大大咧咧肆意欢笑的小晴了。
“先服丹丸。”
尚筱晴没想到,陈予安听她诉说过往的经历,脸上颜色变化极快,一阵阵雪白或青紫。
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让她先吃丹丸。
幸好陈予安给她的丹丸都裹着一层糖皮,比那汤药好吞咽些。
陈予安盯着小晴吞下了丹丸,这才开口继续说道:
“鸟族公主,岂是那鲛人族可随意娶得的。莫说是发兵南海,就是断了他们所有的丹药供给,鲛人族也会甘愿当即解除血契的。”
陈予安抚平小晴头上有些散乱的发丝,就像小时候一样亲昵。
“只是你可要记住,人心叵测,哪里随意就能将自己的一腔真心托付。信任二字,本就不是人人都撑得起的。”
尚筱晴垂着头,若不是自己青泽、清择傻傻分不清,信了那夜清择的鬼话,哪里会惹得如此种种祸事。
陈予安见她耷拉着脑袋,不忍心过多指责。
“天族之人心思更是诡谲善变,莫说是权势争夺、后宫争斗,就算是维系原本的感情,你可是有十成的把握?你经历了这许多,可还是看不清?”
尚筱晴抬起头,直视陈予安,虽然与青泽还未解除之前种种误会,可她坚信他们所有的感情都是真的。
“我此前不知青泽是天族,更不知他是天族太子。
他不是有意要瞒我,只是怕我因为他的身份,生了退却的心思。
直到如今,他都不知我是鸟族公主,并非我要隐瞒身份,而是他不在意这些虚名,我亦是如此。
曾经的两情相许山盟海誓,绝不会因为彼此的身份而心生退却。只是我俩都怕对方因为自己皇族的身份,生了自卑的心思。”
陈予安摇了摇头,若真是不怕对方心生退却,又怎会互相隐瞒了彼此的身份。
他自己不就是因为担心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情分,不敢越雷池一步,强行让自己躲避小晴这许多年。
越是在意,就越怕失去,越怕失去,就越多隐瞒和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