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血……不,确切地说,是非高手的心头血不喝的圣魂珠被迫喝了一晚上的鸡血,可以说是一颗非常凄惨的珠子了。
对于绝大部分胎儿来说,它们醒的时间不会太长,感受到肚子的宝宝没了动静后,俞婉也就懒得再捣腾这颗爱喝血的珠子了。
俞婉放下筷子,捏起那颗圆润的小珠子,无比不解地说道:“你说你爱好什么不好?非得爱喝血,还是鸡血?”
圣魂珠:“……”
月圆之夜到了,燕九朝的长生诀又双叒叕地失去功效了,顶级高手变成了普通仔仔一个,可这不是最坑人的,最坑的是那劳什子长生诀自己失效倒也罢了,它竟把别的功法也统统弄失效了!
要知道,燕九朝自打吞噬了魂罗刹之后,便拥有了无数高手的功法,本以为月圆之夜来就来吧,长生诀没了就没了,还有别的功力傍身呐。
这下可好,全被长生诀搞没了。
……这么霸道的吗?
对付魂罗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牛?
不过,这是不是从另一个方面说明,长生诀其实比包括摄魂术在内的所有功法都更加厉害呢?不然,它怎么可能搞死自己的同时,把它们也一并搞死了?
它搞死的还不是一种功法,而是几十种甚至上百种功法!
也正是这一刻,燕九朝恍然意识到,第九重很有可能并不是长生诀的最高境界。
在冥都突破第九重后,燕九朝便没再在长生诀的修炼上花太多心思了,现在,他觉得等自己特殊的日子过了之后,有必要再把长生诀好生地研究一番。
“少主!汤好了!”门外,一个丫鬟轻声禀报,并端着一碗红糖水走了进来。
燕九朝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红糖水,英俊的小眉头皱了皱。
府里最近流行喝糖水了吗?怎么一日三顿往他屋里送?!
燕九朝最终还是将那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喝了。
喝完后,丫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少主,暖吗?”
“什么暖吗?”燕九朝问。
“肚子啊,肚子暖吗?”丫鬟瞅着他的肚子道。
喝了热东西,肚子当然是暖的了,这什么智障的问题?燕九朝淡淡地嗯了一声。
丫鬟捂嘴一笑!
她就知道,红糖水最暖宫了!
丫鬟笑嘻嘻地端着空碗出去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燕九朝表示自己突然有点想杀人是怎么一回事?
……
燕九朝虽不是在一个完整的家庭中长大的,然而他有个极好的习惯,那就是入睡前会把家人都照顾一遍,他先去了燕王的院子,让燕王享受了一番父子间的时光,又去看了小铁蛋和三小蛋,等到几个孩子入睡了才回到自己与俞婉的房间。
俞婉玩珠子玩累了,躺在贵妃榻上睡着了。
燕九朝将她抱到床铺上。
可刚一使力,他顿住了。
他咬牙:“俞阿婉,你该减肥了!”
……
燕九朝这几日虽是没了功力,但这并不影响他去祸祸那群朝臣,毕竟,上朝又不用干架,对吧?
大臣们听闻这小疯子又准时上朝,简直集体崩溃了,燕九朝上朝这两日没别的事,就让人花式夸他,不能带重样的,重样一次就说“你还大臣呢,肚子里这点墨水都没有,当初是不是花钱买的官啊?”
大臣们哭啊,再多墨水,可一百来号大臣一人一句夸你,夸三五十个来回,谁特么肚子里还剩下墨水?
偏燕九朝还来得贼早,比谁都早!
不知道的,还当他真是一代明君呢,可这家伙来这么早,完全是堵在宫门口听人夸他帅啊、拽啊、吊炸天啊!
大臣们又一次看见了那辆拉风无比的步撵,以及摆着东风不败的姿势侧坐在步撵上的燕九朝。
大臣们在心里集体哀嚎——
苍天啊!大地啊!快把这妖孽收走吧!他们真的受不了啦——
不过,大臣们这回还真是误会燕九朝了,燕九朝今日绝不是来听他们夸赞自己的,他是来办正事的!
……
却说俞婉一觉睡到天大亮,睁眼就发现燕九朝已经不在了。
她一直都知道燕九朝有早起的习惯,她就没见过燕九朝起得比她晚,可从前他早起归早起,大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地坐在屋子里,捯饬捯饬自己的小玩具啦,翻翻三小蛋的连环画啦,总之能让俞婉一眼就看见他。
那种感觉很安心。
可现在,她已经连续三天醒来没见到燕九朝了!
分外想念啊……
话说,昨晚稀里糊涂地睡着了,燕九朝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要不是自己从贵妃榻上挪到了床铺上,她只怕以为燕九朝昨晚没回家呢。
不行,再这么下去,她都感觉自己在守活寡了。
今晚,她必须坚持到燕九朝回来!
俞婉不知道的是,尽管她总是稀里糊涂地睡着了,可每一晚,都是在某人怀中酣眠好梦的。
早饭后,府里来了人,传召俞婉入宫。
俞婉回京城有几日了,按理说该去给帝后请安才是,可一则,她大着肚子,出行不便,二则,皇帝大部分时候都在病床上躺着,皇后照顾他无暇分身,也就默默地免了俞婉的请安。
可今日,宫里竟然来人了?
“是陛下身边的汪公公吗?”俞婉问。
萍儿不认识大周的人,她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桃儿与梨儿。
梨儿道:“听万管事说,不是汪公公,是皇后身边的秦公公。”
皇后要见她?
也是,迟早都要见的,少主府与皇后本是一个阵营的人,只要皇后腾出空来了,她难免要去她老人家跟前点个卯。
“父王怎么说?”俞婉又问。
这么大的事,燕王不可能不知道,而燕王的态度很重要,他若是反对自己与后宫有所牵扯,那俞婉便不会去。
梨儿道:“王爷说,您的身子最重要,若是身子沉了,不去也没事的。”
这是不反对自己与皇后来往的意思,俞婉知道燕王心疼自己,不过,不论怎么说自己如今都是宗室命妇了,该有的应酬还是不能少了。
至于说她的身子,她是真没事。
俞婉点了点头:“把吉服拿来,我去觐见皇后。”
秦公公的原话是:“娘娘许久没见王妃与几个孩子了,心里怪挂念的。”
这意思,大概是三小蛋也得随她一道入宫。
而小铁蛋正在府中,四人同吃同住,带了他们不带小铁蛋,小铁蛋心里该有种被撇下的落寞了。
少主府是小铁蛋的家,她不希望小铁蛋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更不希望他滋生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于是,她让小铁蛋也准备了一下,与她一道入宫了。
她倒是不担心几个孩子一起,会出现皇后或者宫人们厚此薄彼的现象,要知道,小铁蛋如今的身份比一国皇子也不差了,他是南诏帝姬的儿子,他身上流着神将府以及南诏皇族的血。
“走吧。”俞婉牵着小铁蛋手上了马车。
三小蛋是见过皇后的,俞婉无比确定三人还记得皇后,小铁蛋没入过宫,俞婉难免对他多叮嘱了些:“……一会儿别紧张,该让你叫谁,我都会告诉你,这几天和嬷嬷学了怎么行礼没有?”
“学了!”小铁蛋说。
他眉宇间散发出一股只有和俞婉在一起时才有的自信,仿佛阿姐在他身边,他便无所畏惧!
俞婉欣慰一笑:“咱们家小铁蛋长大了,懂事了。”
就算在乡野长大的又怎样?骨子里就是流着尊贵的血液,总有一日,蛰伏的幼狮要觉醒。
俞婉觉得,小铁蛋身上越来越有让她刮目相看的气场。
“娘亲!小舅舅!皇宫到啦!”
小宝第一个蹦下马车。
大宝与二宝也蹦了下去。
三人哒哒哒地往里跑。
城门口的侍卫看到三个小黑蛋都惊呆了,哪儿来的孩子啊?怎么闯宫了?
快拦住!
……麻蛋!没拦住!
到底什么孩子啊,怎么溜得这么快?一眨眼,就好像人从指缝中溜走了!
“啊!王妃!”有侍卫认出了俞婉。
这名侍卫冲俞婉行了一礼,其余人听到他那声王妃,也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平身吧。”俞婉道。
“谢王妃!”几人齐声应下。
随后,侍卫们看见了被俞婉牵在手里的小男孩儿,孩子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眉眼与王妃一两分相似,五官精致,眉目冷峻,和站在王妃的身边很乖巧,看王妃的眼神也很可爱,然而当对方朝他们看来时,眼神就不那么温和了。
就连俞婉都没留意到,小铁蛋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个满山坡乱跑的傻小子,他眉宇间的冷静让人感觉他有些生人勿进。
只有在莲花村,只有面对自己的家人,小铁蛋才是小铁蛋。
而到了波云诡异的皇宫,他是不能给阿姐和阿爹阿娘丢脸的赫连庭!
“都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见过南诏小郡王?”从另一辆马车上走下来的秦公公,一脸倨傲地说。
是的了,王妃的身世他们早听说了,她不是莲花村的村姑,而是南诏小郡主,她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眼前这个小男孩儿原来是她弟弟啊,怪道有点儿像呢。
众人忙给小铁蛋行了一礼。
小铁蛋仰头看向俞婉,他的眼神又变成了清澈如泉水一般,俞婉鼓励地冲他点了点头。
小铁蛋抓紧了阿姐的手,望向面前的侍卫,不卑不亢地说道:“平身。”
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没被人……还是这么多人行过礼,可要说太紧张倒也不至于,他更在意自己表现得好不好,阿姐满意不满意。
“庭儿做得很好。”俞婉含笑摸了摸他小脑袋。
当着外人的面,她当然不会喊他小铁蛋了,想到至今老夫人还一口一个牛蛋地叫着祖父,俞婉就忍不住地想,若干年后,弟弟功成名就了,还有人张嘴便是——“铁蛋呐!你可回来啦——”
那画面……真是美好得不忍直视啊。
在去凤栖宫的路上,小铁蛋说起了给小宝宝取名字的事:“阿姐,它是弟弟还是妹妹?”
俞婉就道:“不是弟弟也不是妹妹。”
“呀!”那是个什么怪物啊?!小铁蛋简直懵了!
俞婉点了点他小脑门儿:“是你外甥,或者外甥女!”
这么大的孩子了,咋还分不清辈分呢?
“哦。”小铁蛋平静地哦了一声,问道,“如果是外甥,能叫他狗蛋吗?”
俞婉:“……”
燕小四:“……”
……
当俞婉抵达凤栖宫时,发现韩静姝也来了。
原来,皇后今日不仅传召了她,也传召了韩静姝。
韩静姝可是许贤妃的儿媳,皇后为了贤良宽厚的国母形象也是蛮拼的。
韩静姝穿着太子妃的吉服,俞婉穿着摄政王妃的吉服,真论品阶,二人都是正一品妃,可论权势地位,被架空的太子就远不如手握实权的摄政王了。
韩静姝也看见了俞婉与小铁蛋,没人和她说俞婉今日也会入宫,也没人告诉她俞婉身边的小男孩儿是谁,不过,她比守门的侍卫聪明,一寻思便猜出对方的身份了。
韩静姝走上前,给俞婉略略行了一礼:“王妃。”
俞婉如今的身份直比皇后差一点儿,除皇后外,谁见了她都得行礼。
俞婉也没矫情,大大方方受了她这一礼,随后向她介绍:“这是我弟弟,赫连庭,庭儿,这位是太子妃。”
“见过太子妃。”小铁蛋拱手作了一揖。
韩静姝微微颔首,客气地说道:“原来是南诏小郡王,幸会。”
俞婉暗道,官场上的人就是会说场面话,他们姐弟与韩静姝有什么好幸会的?韩静姝的丈夫几次三番对她纠缠不清,前不久还耍着诡计离间她与燕九朝,韩静姝的心得有多大,才会觉得很高兴见到她?
不过这一次,俞婉可能真的误会韩静姝了,因为韩静姝看俞婉的眼神,的的确确充满了善意。
韩静姝看了一眼秦公公,温声道:“秦公公带路吧,我与王妃许久不见了,说几句体己话。”
秦公公纳闷了,你们两家都快打起来了,还能说体己话?是你傻还是我傻?
秦公公也不怕韩静姝,太子的实权已经没有了,如今摄政监国的是燕九朝,而燕九朝是皇后的盟友,他还有忌惮太子府吗?
只是……俞婉也没露出拒绝的意思,这就让秦公公不好接着杵在这里了。
秦公公笑眯眯地道了声是,执着拂尘往凤栖宫里去了。
俞婉始终牵着小铁蛋。
小铁蛋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韩静姝倒是没刻意避着他,她看了眼四周,对俞婉轻声道:“多谢王妃。”
俞婉以为韩静姝支开秦公公,是有一大堆“体己话”要质问自己的,譬如燕怀璟是不是还缠着自己,又譬如自己会不会对燕怀璟回心转意……
然而,韩静姝却在说完那一句“多谢王妃”之后,便撇下自己,独自进入凤栖宫了。
俞婉一脸懵圈!
“……”
裤子都脱了,给我看这个?
俞婉想了半日也没想明白韩静姝的那句多谢自己从何而来。
“阿姐,你做什么了,太子妃要谢谢你?”小铁蛋不解地问。
俞婉就道:“你问得好有道理啊,我也想知道呢!”
虽说,韩静姝的蛊是自己给解的,可这事儿连君长安都不知道,昏迷的韩静姝就更不会知道了。
……难道她知道?
她昏迷的时候,听见自己与老崔头的谈话了?认出自己的声音了?
若果真如此,她干嘛不替君长安把那一万两诊金付给自己?
一句谢谢就完事了吗?
丞相府千金不能这么小气的!
俞婉在凤栖宫附近捉住了三小蛋,带着他们去给皇后请了安。
皇后这一年越发容光焕发了,权势的滋养让她仿佛年轻了十岁,她眉宇间神采飞扬,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冷宫怨妇?
皇后身边坐着一个与小铁蛋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正是许久不见的九公主。
要不是在凤栖宫见到她,俞婉都快把这个腼腆的小姑娘忘了。
九公主的生母是穆贵嫔,穆贵嫔去得早,九公主是在皇子殿长大的,皇子殿是皇子公主们居住的地方,身份足够尊贵后妃会将皇子公主留在身边抚养,更多位份不高的则是将皇嗣送去皇子殿。
九公主没有生母照拂,在皇子殿过得并不算好,还是皇后走出冷宫后,觉得这孩子懵懂可爱,便将她带回了凤栖宫。
大皇子分府单过了,皇后膝下寂寞,有个孩子陪着也挺好,这是皇后的初衷,不过渐渐的,皇后发觉九公主很讨皇帝喜欢,便待九公主越发上心了。
俞婉记得第一次在凤栖宫见到九公主时,九公子正脸红地躲在嬷嬷身后,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偷瞄她。
她冲九公主笑。
九公主也冲她笑。
那之后,九公主便很喜欢粘着她了。
只要有她在的时候,九公主就一定要拉着她的手。
印象中,九公主是一个害羞的孩子,话不多,但笑容很纯净,是个精灵一般可爱的姑娘。
可这一次再见九公主,说不上来为什么,俞婉总感觉她的笑容没以前那么开心了,她的眼神甚至都时不时有些呆滞。
俞婉与小铁蛋一年不见,还能保持亲密无间的关系,因为他们是一起长大的血亲,他们曾相依为命,陪伴着彼此走过最艰难、也最无助的日子,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会随随便便消逝,和九公主却不同了。
总共也没见过太多次,当时多少的喜欢,都被一年的时光冲淡了。
“九公主,这是你婉姐姐,还记得吗?”皇后拉着九公主的手,温柔地说。
九公主愣愣地看向俞婉,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激动,却转瞬即逝,快到俞婉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九公主垂下眸子。
皇宫尴尬一笑:“这孩子,怎么还认起生来了?你那会儿可喜欢你婉姐姐了,总是跟在你婉姐姐身后,像条小尾巴。”
一旁的嬷嬷道:“九公主大病初愈,怕是还累着,奴婢带她回房歇息吧。”
“也好。”皇后慈爱地说。
“九公主病了吗?”韩静姝问。
皇后笑道:“前几日着了凉,喝了几副药,已经没有大碍了,倒是本宫听说你中了毒,怎么样?可都大好了?”
韩静姝欠了欠身:“我没事了,多谢母后挂念。”
提到这件事,皇后的笑容淡了淡:“什么人竟敢夜闯太子府,祸害当朝太子府,真是不知所谓!贼人可抓住了?”
“太子还在调查。”韩静姝道。
这时,嬷嬷已经牵着九公主的手站了起来,九公主冲皇后福了福,又在嬷嬷的带领下冲俞婉与韩静姝福了福,随后便往偏殿去了。
皇后点头道:“太子是个有分寸的,他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这话就耐人寻味了,可以夸人聪明,可以夸人勤奋,可有分寸是什么?在捉拿凶手这件事情上需要什么分寸?惩奸除恶,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么?
俞婉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显,只默默喝着专程泡给她的玫瑰茶。
小铁蛋与三小蛋在觐见了皇后之后便去外头玩耍了。
皇后问俞婉要不要多派几个人看着,俞婉直言不必,派了也没用,谁看得住那几个小混世魔王?
不过她也提前警告过他们了,不许给她惹出祸事来。
三小蛋特别乖地点了头。
皇后还不知韩静姝怀孕的消息,这是韩静姝的意思,等三个月胎儿坐稳了再昭告天下也不迟。
皇后于是只关心了俞婉的怀孕情况,问了俞婉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害没害喜云云。
俞婉一一回答,她在回答时,韩静姝听得很认真。
毕竟自己也怀孕了,多取些经总是没错的。
三人正谈着话,那名送九公主回寝殿的嬷嬷来了,在皇后面前小声禀报了什么,皇后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
嬷嬷退下。
皇后笑着对俞婉与韩静姝道:“九公主不肯吃药,本宫去哄哄她,你们先坐会儿。”
二人齐声应是。
皇后离开后,韩静姝坐到了俞婉身边,给俞婉倒了一杯花茶,小声道:“皇后找你,怕是有朝堂上的事要和你商议,你一会儿警醒一点,别被绕进去了。”
咦?
韩静姝这是在……干嘛呢?
自己与皇后是同一阵营的人,韩静姝却劝自己警醒皇后,有这么挑拨离间的么?这是在侮辱她的智商还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我不是在害你。”韩静姝说。
皇后虽不在了,可殿堂里还有不少下人与宫人,韩静姝的音量很低,恰巧够她自己与俞婉听到。
俞婉摸了摸下巴:“你不是在害我,难道是在帮我?”
韩静姝道:“随你怎么说,总之,一会儿皇后说什么,你都别着急答应。”
俞婉眯了眯眼看着她:“韩小姐,你这么为我考虑,会让我怀疑你别有动机的,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韩静姝刚好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刚喝了一口呢,就被俞婉刺激得噗的一声……喷出来了。
“你……”韩静姝让俞婉噎得脸都红了。
俞婉瞪圆了眸子:“你看你,脸红了,真的看上我了呀!”
韩静姝的银牙都险些咬碎了,这、这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像是一个摄政王妃该说的话?
“我没有!”韩静姝低叱。
俞婉眉梢一挑:“那你就是在报答我?”
“嗯。”韩静姝下意识地承认了,承认完,意识到自己被俞婉套话了。
她身子一怔,不可思议地看向俞婉,似乎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察觉的,又似乎是不理解对方怎么想出这么不要脸的套话方式的。
就在此时,俞婉忽然大叫:“哎呀!我听见我儿子哭了!他该不会是在你们凤栖宫出什么事了吧?”
宫人们吓得脸色大变,王妃您好好说话,什么叫在我们凤栖宫出事了,传出去,我们可是没法子向陛下和摄政王交代的?
宫人们这会子哪儿还顾得上伺候俞婉与韩静姝,全部一溜儿地跑了出去,去找不知野到哪里去了的小黑蛋们了。
宫人走了,嚷嚷着我儿子哭了的俞婉却优哉游哉地喝起花茶了。
韩静姝于是明白,宫人们也被这丫头给忽悠了。
其实俞婉的演技很辣眼睛,至少韩静姝是这么觉得的,可她身上就是有一股王霸之气与自信——我儿子没哭?要打个赌吗?输了满门抄斩的那种哦!
宫人们敢赌才怪了。
偌大的殿堂只剩下俞婉二人,俞婉开门见山道:“好了韩小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知道你的蛊毒是谁解的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韩静姝出于多重考虑,其实并不大想与俞婉捅破这层窗户纸,可见识了俞婉的机敏,她觉得就算自己不捅破,俞婉也会想尽法子把它给撕破。
韩静姝平静地说道:“是,我知道了,我那两日虽状态昏迷,但我脑子是清醒的,我听见你和崔大夫的谈话了。”
“你都听到了多少?”俞婉问。
“都听到了。”韩静姝道,“你叫崔大夫老崔头,好像还有第三个人,不过那个人,我就不知道是谁了。”
韩静姝没有追问第三个人是谁的意思,问了想必俞婉也不会告诉她。
俞婉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自己和小蛊蛊说过话,韩静姝以为自己是在一个人说话,看来,韩静姝并不清楚小蛊蛊的身份,只听出了自己与老崔头的关系,以及自己要杀了凶手为她解蛊。
小蛊蛊这张底牌没暴露就好,必要时刻,暴露小秘密,保全大秘密,也算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俞婉喝了一口茶,面不改色地说道:“你管第三个人是谁,你既然听了这么多,想必猜到我和老崔头关系匪浅了?”
“嗯。”韩静姝点头。
俞婉又道:“老崔头和太子什么关系,你可知道?”
韩静姝倒是没藏着掖着,如实道:“我知道,崔神医曾是宫廷御医,为许贤妃所用,后来,他辞去了太医之位,去外头闲云野鹤了,不过以许贤妃的为人,如果不是彻底拿捏住了这个人,是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的。”
俞婉轻声一叹:“你倒是很了解你婆婆啊。没错,他原先是太子的人,但如今,他是我们的人,你要是想去向太子告密,便去告吧。”
俞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韩静姝是不会去向燕怀璟告这个状的。
她如果想告,早在醒来便已经告了。
她先是在凤栖宫外向自己道谢,随后又提醒自己堤防皇后,她分明是想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的。
将来她们会不会反目成仇不好说,可至少眼下,俞婉确定韩静姝不会坑害自己。
这么看来,韩静姝说的是真的,皇后是的的确确打算套路自己了。
殿外传来脚步声,是皇后回来了!
韩静姝忙拿起自己喝了一半的杯子,回到了俞婉对面的椅子上。
“哎!金子!”俞婉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无声地冲她比划。
韩静姝不解地皱起眉头,用嘴型问:“什么?”
“金子!”俞婉伸出一根食指,无声地说,“一万两!不接受口头感激!”
“什么?”韩静姝一头雾水。
皇后进来了。
俞婉要绝望了。
她的金子啊,咋就这么难要呢!
皇后进殿时,发现宫女们都不在,不由地问:“都去哪里了?”
俞婉面不改色地说道:“她们好像听到大宝和两个弟弟在哭,去找人了。”
皇后神色稍霁,转头对韩静姝道:“你难道入宫一趟,也去贤妃那边坐坐吧,她怪挂念你的。”
俞婉咬唇望向韩静姝。
卡机嘛——
留下来嘛!
给完我金子再走啊!
“是。”韩静姝恭敬地冲皇后行了一礼,施施然地离开了。
俞婉感觉灵魂都被抽空了,有气无力地瘫在座椅上,不用猜也知道,韩静姝探望完许贤妃便会直接回府了,自己的一万两金子……又双叒叕要不到了!
韩静姝这一趟,简直像是给了俞婉希望,又将希望统统变成了绝望,俞婉心情糟透了,没功夫打理皇后了。
“阿婉呐……”皇后笑了笑,终于开始向俞婉切入正题。
韩静姝说的没错,皇后这口气,一听就是要套路自己,而俞婉绝不是个会向套路妥协的人,既然结局已经注定,那就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了。
俞婉站起身道:“皇后娘娘,我累了,今日就先告退了,改日再来探望您。”
她说这话时,难得装模作样地托了一下自己肚子,一副“我快生了、真的耗不起了、赶紧放我回去、否则我分分钟临盆给你看”的架势!
皇后却是有些懵,方才你站起身来的动作比没怀孕的还轻松,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好像肚子重了几十斤似的?
虽说……按照俞婉的月份,现在的状况才是正常的,问题是俞婉打进凤栖宫就没正常过啊,那健步如飞的样子,知道的说她怀孕了,不知道的还当她只是往衣服里塞了个枕头呢!
皇后眼下顾不上整理脑子里的困惑,她也站起了身来,定定地看向俞婉,和颜悦色地说道:“本宫已经命御膳房备了酒席,中午就在这里凤栖宫用膳吧。”
她笑容和煦,眉眼温柔,可那语气分明是不容拒绝的。
这是在拿皇后的身份压她了?
俞婉有些想笑。
一年不见,皇后飘了啊,她大概是忘记当初是谁把她从冷宫里拉出来的了。
“皇后……方才说什么?”俞婉淡笑着看向皇后。
就在这一刻,俞婉的气场也变了。
她也笑着,却散发出了比皇后更强势霸道的气场。
皇后的心口震了震,她明白自己不该拿身份压人,可她是皇后,她又凭什么不能拿身份压人!
皇后正色道:“本宫说,你留下来,陪本宫用膳!”
“若是我不留呢?”俞婉淡淡地说道。
皇后捏了捏手指:“阿婉,你应该明白,本宫很喜欢你……”
俞婉打断她的话:“喜欢我的人有很多,但不是每一个人请我吃饭,我都必须得答应。”
皇后的眸光冷了下来,一字一顿道:“本宫是皇后!”
俞婉毫不示弱道:“我是摄政王妃!”
一句摄政王妃,把皇后噎得彻底说不出话了,当初燕怀璟还只是以皇子的身份暂代监国之权,且同时她能垂帘听政时,她在朝堂上都干不过燕怀璟,如今皇帝册封燕九朝为摄政王,不仅夺了燕怀璟的监国之权,也取消了她垂帘听政的职务,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与燕怀璟两个加起来,也干不过一个燕九朝!
朝政大权彻底落入了燕九朝的手中,而随之而来的,俞婉也成为了真正的无冕之后。
皇后不是不明白这一点,所以她起先是客客气气的,是俞婉压根儿不给她面子,才把她给激怒了。
若在刚出冷宫那会儿,她不会这么没有分寸,可这一年她过得太好、太顺风顺水、太呼风唤雨,乃至于她渐渐有些得意忘形。
俞婉淡淡地看向皇后:“皇后,人可以不感恩,但不可以没有自知之明,好自为之。”
俞婉这话说得有些重了,若她只单纯地是自己的皇伯母,俞婉绝不会这般无礼,可她分明是个不知感激的白眼狼啊,当初他们是怎么把她从冷宫里拉出来的,她只怕全都忘了。
他们之间只有交易,别企图拿皇后的身份压她,更别趁燕九朝不在套路她,既然动了算计她的心思,那就做好被她打脸的准备。
皇后咬牙:“你如此以下犯上……传出去不怕天下人唾骂吗?”
俞婉冷冷一笑:“皇后对以下犯上怕不是有什么误解,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后,有什么资格说我以下犯上?”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朝堂上出了一桩贪污案,牵扯甚广,皇后的堂弟也被牵连其中,这桩案子当初她还在垂帘听政时就给压下了,眼下不知哪个不要命的又给捅出来,捅到燕九朝的手里了。
皇后相信燕九朝不是傻子,不会轻易动了马家人,毕竟,她与燕九朝是一个阵营的,她母家的势力就是燕九朝的势力,动她的堂弟,不是变相剪了燕九朝自己的羽翼吗?
可燕九朝这人行事怪异,她担心自己的堂弟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把燕九朝给得罪了,于是想着先与俞婉通个气,让俞婉给燕九朝吹点耳旁风,对马家人网开一面。
贪污了一点银子,大不了还上便是!本来是小事不是么?可怎么到最后……演变成双方决裂的场面了?
都是这丫头把她给气的!
芝麻大点儿的事,硬生生闹得险些无法挽回了!
皇后的理智最终还是占了上风,她决定挽救一下彼此的关系。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滚的怒火,挤出一副僵硬的笑容:“阿婉,你年纪轻,火气大,我不和你计较了,说穿了没大事,一家人,红个脸,过了也就过了。”
俞婉笑了:“皇后这话的意思……还是我的错了?而皇后你大人大量不和我计较,当真是母仪天下呀。”
“阿婉!”皇后嗔了她一眼,忍住火气走上前,拉住俞婉的手,就要最后来一波冰释前嫌,却不料,秦公公慌慌张张了走了进来。
“娘娘!”秦公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怎么了?”皇后沉声问。
秦公公看看俞婉,又看看皇后,痛哭流涕道:“马大人……马大人被腰斩了!”
马大人,皇后的堂弟,新上任的户部侍郎,当初为了给堂弟谋到这个职位,皇后没少走后门,还将前任户部侍郎强行调任了。
本以为马家自此能靠着这层关系,一步步崛起,结果才几个月的功夫,马侍郎被燕九朝腰斩了?!
皇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腰斩!
竟然是腰斩!
腰斩的可怕之处在于被行刑的人,并不会立刻死去,受刑者被齐腰斩断后,要在地上痛苦打滚半个时辰才死!
那是怎样一副惨不忍睹的画面?
而也因为腰斩之刑太残忍,早已被先帝给废黜了,她堂弟究竟做了什么,竟让燕九朝下此狠手!
俞婉相信燕九朝,燕九朝看似不正经,然而他在大是大非前从不儿戏,能让他处以腰斩极刑之人,必是做了穷凶极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