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外的世界美好得令人想哭,祈织微微仰起头伸手挡住刺目的阳光,他记得冬花逝去的那天也如今天一般明媚,而今天又恰好是她的忌日。
乘车前往墓园的路上,祈织手捧着一束鲜花,这束鲜花并不是外面买的,而是他自己培育的,冬花最喜欢的鲜花。
小心爱抚着粉嫩的花瓣,祈织的视线却撇向仿佛世界都在往后退的窗外,如果时间也能如窗外的景致一般后退该多好,一直退到三年前的那天,冬花香消玉殒的那天。
曾经和冬花相处的过往像电影一样一幕幕的回放着,本该泪流满面,他却眼眶干涩,面无表情。即使是这样,但周身的悲伤却与周围的人群隔开,形成了两个世界。
有年轻的女孩注意到了,她们窃窃私语着,在看清祈织的外表后,更添惊喜,悄悄拿出手机偷拍,不过这一切沉浸在思绪中的祈织没有察觉到,或者就算察觉到也不会在意。
列车将停,祈织施施然起身下车,几乎不需要犹豫就迈步往前走,这条去墓园的路他已经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了,自然不会记错。
小径的阶梯一眼似乎望不到头,这座墓园大得有些可怕,尤其是在什么节日都不是的今天。
这里几乎一年就是一个样,隔壁的山头去年开始施工,今年就已经有了不小的发展。如果方向感的人来这里,很有可能会有些分不清方向。
祈织却没有这样的困扰,也许他对其他人的墓地所在并不清楚,但冬花的墓地他就算闭着眼睛走,也能找得到。在冬花去世的那年,他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来的次数没有那么频繁了。但就算是这样,也比其他扫墓的人要频繁得多。
以往他来的时候,那片区域都没有人来,独有他一个,可今天却有些不同了。祈织抬眼看到冬花墓前站着一个落拓的男子,他静静的看着墓碑上冬花的遗照,突然掏出一只烟来,点燃慢慢的抽着。
祈织知道那绝对不是冬花的亲人,因为她的亲人他都认识,当年他们热恋的时候双方早就见过家长,那些人里没有这个男人。
他走过去,没有立刻和男人搭话,而是先将花放在冬花的墓前,然后将男子送的花扔到一边,“冬花不喜欢菊花,只喜欢郁金香。”
男人抽烟的动作一顿,有些尴尬的说:“哦,是吗……?”
祈织没有理会男人,他只是认真又细心的用手帕擦拭着墓碑,又将新长出的野草拔去,仿佛全部注意力都在这一方小小的墓地上。
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受到这样的冷遇也没有拂袖而去,反而静静的抽烟,看着祈织的动作,神色复杂。
因为经常来看冬花的原因,祈织并没有费多少功夫便打扫好了墓地,做好这一切后才转身看向这个落拓的男人。
只见他须发凌乱,衣着老旧,皮肤已经有些干黄,五官普通,眼神也仿佛饱经沧桑。
只不过,为什么有些眼熟呢?!祈织细细看着他,越看越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突然灵光一闪,眼睛瞬间睁大,平静的面容也随之打破,他失声道:“是你?!”
男子苦笑了下,“看来你已经认出我来了。”
祈织冷笑,“倒是没想到你如今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是了,在监狱里蹲了三年,滋味肯定不好受吧!”
“我如今的样子,就是至亲家人也不见得能认得出,你能认出来,可见你有多恨我。”男人苦笑的意味更浓。
恨?他如何能不恨?!祈织紧握双拳,双目渐渐变得赤红。
就是这个人,撞死了冬花,让他失去挚爱,他如何能不恨?!一条人命,竟只让他判刑三年,如何让他甘心!
祈织的表现落入男人的眼中,他苦涩的说:“我知道,你们大概永远也不会原谅我,大错已经铸成,我也不求你们原谅,只是有件事我在牢里想了三年,还是决定告诉你。”
“……”
“你也知道当年那场车祸,是因为我刹车失灵,除此之外白石桑……”男人顿了顿,似乎在整理语言,“白石桑的精神似乎出了什么问题,那天她心不在焉……其实,那并不是我第一次遇到她。”
“你什么意思?”祈织敏感的觉得男人接下来的话也许会让他发疯,但是事关冬花,他却无法无视,只能颤抖的逼问。
万事开头难,既然已经开口,男人便下定决心要说出这个隐藏在心底三年的秘密。
“三年前,我的妻子怀孕,我陪着她去了一家私人妇科医院检查,我的妻子是个演员,所以找的医院必须保密性很强。也在那里,我见到了白石桑。如果是他人,这么匆匆一面,不至于会让我有印象,关键是,白石桑太年轻了,还只是个国中生,又单独一个人以泪洗面……”
男人虽然说得很隐晦,但聪明的祈织如何会听不懂?他的脸刷的白了,“你……别胡说八道,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你当年为什么不说?!”
男人叹了口气,“我当年因为撞死了人,心情波动很大,一时没有想起来,之后在牢里蹲了一段时间,每天都只能靠回忆苟活,情绪平复了,渐渐的也就想起了这么件事。我本就对白石桑感到愧疚,事关她的名誉,我也不会广而告之。今天决定告诉你,并不是想为我自己脱罪,而是不想让有可能伤害过白石桑的人逍遥法外。”
犹豫了下,男人还是问了句,“那个人,是你吗?”
让白石冬花怀孕的人会是祈织吗?男人觉得可能性不大,他虽然不是什么有大才华的人,但也觉得祈织这么个痴情种不会是做出这种事还让女孩子独自背负的人。
他知道祈织是白石冬花的男朋友,那天的白石冬花如此伤心,如果是男友未免伤心得太过,即使不想要孩子,他们也可以商量才对。
那天白石冬花苍白的脸色,以及车祸时她空洞的眼神,都让男人觉得让白石冬花怀孕的人另有他人,并且那个人极有可能是对白石冬花用了强。
还不等男人继续深思,脖颈突然被勒住,原是祈织揪住了他的衣领,并且越来越大力,他一字一句的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与冬花之间发乎情止乎礼,别去败坏她的声誉!”
男人憋着一口气,脸涨得通红,却顽强的开口:“我没有说谎,也没打算说出去……只是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不想抓到他替白石桑报仇吗?”
祈织死死的盯着他好一会儿,才慢慢放开他,“有证据吗?还有你的目的是什么?”
“证据我没有,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那家医院在哪里,不过想拿到客户资料希望不大。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补偿。而我现在已经没有钱请律师或者侦探来查这件事了……”男人耸了耸肩,苦笑的说:“我的妻子三年前就和我离婚了,我所有的房产,资金全给了她。”
难怪三年前还开得起名车的男人如今落拓成这样,祈织默然无语。
“我知道你家境不错,家人又有从事律师行业的,告诉你,成功率比我自己去查大多了。而且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于调查。”
祈织此刻脑筋转得飞快,他知道自己无法无视男人的提议,因为这关乎冬花,但他又不太相信这个男人,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想利用他。
思来想去,他最终说道:“把地址给我。”
男人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有些褶皱的名片递过去。
祈织拿到手后,没有第一时间察看,反而背过身,冷声下逐客令:“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男人再次苦笑,什么也没多说的离开了。
等身后的脚步声已经渐渐消失,祈织才将名片置于眼下,眼神阴暗。
……
当城户美夕的毫无疑问的被关进监狱后,绘理和风斗也可以出院了,因为这件事对风斗的影响很大,他的经纪公司本想体贴一次,给他放一个长假,却被他拒绝了。
其他人都有劝他,唯独绘理没有。因为她能理解他想要用忙碌的工作来忘记那段不堪的经历。
绘理自然也有不少累积的工作,之前因为救人的原因,她缺席了棋圣挑战赛,对于接下来的名人赛自然看重了许多,网络上已经有不少人发帖说绘理已经不行了,之所以缺席是因为不能面对失败。对于这点,绘理一笑置之。她从不是在意外人看法的人,之所以看重名人战,除了含金量高之外,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手头的余钱不够了,她的开销一直很大,想要保持这样的生活,她得努力赚钱才行。
平时棋院分配的工作,她善于做人,自然不会尽数推掉,挑着一些有利于社交的做了,时间慢慢的推到了四月,新的学期,开始了。
这一年,绘理升高三,正式进入了毕业班。
对于成绩一向很好的日向姐妹,高三对她们而言,并不紧张。朝日奈十二个男人出于对她们的信任,也不紧张,独独只有一个侑介,焦灼难安。
他想和绘理上同一所大学,奈何他的成绩一贯是E等,除非绘理考砸,俩人绝对不可能走到一起,可是想想绘理来到朝日奈家的一年间,除了受伤再没生过病,健康得不能再健康,又怎么可能考砸呢?
捏着手中的志愿表,侑介烦恼的抓抓头,敲响了绘麻的房门。
他决定迂回探测一下绘理的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