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先请。”杜清檀彬彬有礼。
李岱被她气笑了,同时还颇有些无奈:“就是想和你说说女医班的事。”
他觉着人数太少了,需要教导的时间太久,难得出成绩。
他难得地对着杜清檀说了实话。
“你大概会觉着我太过急功近利,毕竟学医这种事马虎不得,必须经过长时间的苦学苦练才能出师。
但是,所有开销都是由朝廷拨款办的,圣人年岁大了,行事就会着急,她需要很快见到成效。
我怕拖得太久,看不到成绩,会引得圣人发怒,收回款项,好事变坏事,以后断了女医之路……”
杜清檀能理解,她也一本正经地说了人话。
“这一批女医生年纪还小,要见成效,怎么也得三四年以后。
或许可以再收一批年岁大的,民间的医婆之类的,集中学习几个月或是半年一年的,提升她们的素养。
这样呢,老百姓能够得到实惠,女医班的名头也能借此打响,成效也就有了。”
野心勃勃的琅琊王想要的名声、功劳也就都有了。
李岱用力一拍案几:“好!这法子好!实在,实用!”
医婆们借着太医署的培训提升了医术和名望,太医署同样借着有医学基础的医婆提升了名望,反哺于民,做出政绩。
正是互惠互利的好办法。
李岱解决了燃眉之急,就很想感谢杜清檀:“你最近还焚香么?”
杜清檀立刻警惕起来,该不会又想教她香事吧?这人真心有病啊!
“啊,那什么,下官公务繁忙,没什么空闲摆弄这些。”
李岱摇头轻笑:“你这日日进出膳房,烟熏火燎的,实在该学学香事,空闲之时弄一弄,既可陶冶情操,也可让身上的味道清新淡雅。”
杜清檀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意思是说她浑身油烟味儿?
有哪个小仙女会喜欢自己浑身油烟味儿,还被年轻好看的男人点破并嫌弃呢?
即便这男人是狗男人,那也不行。
她强撑着,忍了又忍,这才控制住想要举起袖子嗅一嗅,是不是真那么臭的冲动。
李岱见杜清檀神色倏忽变幻,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于是就有些得意,这刺头儿也有今日!
他云淡风轻地笑着,递过一匣子香丸。
“这是我自己配的冷玉香,一丸可持香三四天左右,可避烟火熏腥之气,你可随身携带。
此去嵩山,你会经常近距离陪侍圣人,想必换洗没那么方便,有这个会好很多。”
杜清檀皮笑肉不笑地接下:“多谢殿下,若是没有其他事,下官这便告辞了。”
“不着急。”李岱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帮本王解决了难题,只给一匣子香丸哪能够呢?”
所以?杜清檀好整以暇。
“本王还会再给你一个保命的忠告。靠近前来。”李岱朝杜清檀招手。
杜清檀从善如流,含着冷笑靠近了些。
李岱突然俯身向前,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小心梁王。”
他身上的松柏清香倒是不让人讨厌,湿热的气息拂动杜清檀耳边的碎发,颇痒。
杜清檀飞快地往后一让,不适地揉了揉耳朵。
李岱看着她,漆黑的眼珠子犹如两个深深的漩涡,会吃人的那种。
“独孤不求在为那些蒙受了冤狱的人翻案,不可避免地会牵扯到梁王,梁王为此很不高兴。
独孤不求备下重礼,请托武鹏举向梁王求和,求他放过你,被拒。你这一趟嵩山之行,危矣。”
杜清檀沉默地回看着李岱,神色没什么明显的起伏变化。
这样都不怕?李岱谨慎地打量着杜清檀。
就听杜清檀突然问了一句:“是不是但凡李氏宗室,鼻梁都挺高的?”
听说李氏皇族也有胡人血统来着,所有人的鼻梁都很高挺,颜值不差。
李岱被问傻了,思路跑偏,控制不住地去回想宗室众人的鼻梁。
杜清檀借着这个机会捋思路,平复情绪。
虽然她知道李岱一定没安好心,却也知道,他说的这话一定是实话,而且没有掺杂任何水分的那种。
那他和她说这个,肯定另有所图……
这个时候,李岱已经回神:“那确实,李氏宗室中没有丑人。”
这等于变相地夸耀他自己的容貌不错。
“啊,那肯定,只看殿下和太子的容貌就知道了。”杜清檀不走心地拍了个马屁,敷衍过去。筚趣阁
李岱低笑一声,道:“怕不怕死?”
杜清檀老老实实地承认:“怕。主要是,我如果死了,大伯母和团团一定会很伤心的。”
李岱就道:“那是自然,你死了,最伤最痛的是至亲骨肉。至于独孤么,他自立他的功劳,升他的官,过得两年,太子自会替他定一个更好的婚配对象。
不过你也不必太难过,他重情重义,生下孩儿,必然会敬你为主母,四时八节也会给你烧香祭奠,让你享受供奉香火。
百年之后,他应该也会与你埋在一起的,毕竟生不能同床,死后还是可以同穴的……你的家人,他也会替你照料。”
赤果果的挑拨无疑了。
杜清檀安静地听完:“所以,殿下究竟想要和下官说什么呢?”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李岱目光炯炯,“你要自救,不能被野心勃勃的男人拖累,这才是上策。”
“如何自救?”
“与独孤不求解除婚约,梁王就没理由拿你开刀了。”
“还有其他法子吗?”
“有,找一个更加有力的靠山。”
“这个靠山是谁?”
李岱没说话,微笑着道:“当局者迷,距离出发还有些时候,你先回去,下次来上课,再把结果告诉我。”
杜清檀也不废话,行礼告退,走的时候没忘记带走那一匣子香丸。
郡王出手,香料必定不凡,送人也颇拿得出手,不要白不要。
李岱侧身靠在凭几上,看着那条纤长玲珑的青色身影走出房门,稳步向前。
她倒是沉得住气,丝毫不乱。
他想。
杜清檀端庄稳重地走到无人之处,立刻举起袖子闻气味,真的有油烟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