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会儿,第二天一早,护士先来了,我跟她说起转院的事,她便我说:“繁先生把账单结到昨天上午十点,但之后又发生了一些账单。”
“好。”我还有一些钱,“我想今天转院,请帮我算账。”
很快就算了回来,我一看账单,病房、药品和治疗的费用通通加起来,因为这里用的都是极其昂贵的治疗手段和药物,这些不符合社保支付范围,我需要自己支付十一万。
我手里的钱不够,也没工具转账,便问:“我可以先转院之后再送钱来吗?”
“抱歉,这不可以。”
好在他们这次答应借给我电话。
我先打给繁盛家,果然我爸爸在那里,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我爸爸许久都没说话,最后说:“他还没有让我们走。你身体这样先不要转院,我们给得起,你就住着,等我跟你妈妈去接你。”
“我要先转院才能见你们。”
“我们出不去,手机都被没收了。”他说:“你妈妈那天给音音拍了相片,想拿给你,也被发现拿走了。”
“那我再想办法。”
“你打给Viola,他来抓我们那天,千树也来了,把她和Lris带走了,她有我们的信用卡副卡。”
“她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走的时候没来得及拿,你打给千树吧。”
“好。”我听我爸爸声音落寞,知道他们这段日子也承受了莫大的压力,但我必须说实话,否则他们会接受到错误信息。可我还是担心他们会认为我做出放弃孩子的决定是因为他们,便说:“你和妈妈先好好休息,等我转院就接你们。孩子跟着他也不会坏,这样了断也可以,只要你们不要再有事。”
我爸爸没说话。
“他说这样就不会再欺负我们家了,那也挺好的。等我身体好了,就带你们回国去,我没见过孩子,其实也没有很伤心,你们也知道……我一直都不太喜欢小孩。”我竭力忍着不要流泪,“都是我害了家里。你们一定不要出事,好不好,爸爸?”
“好。”我爸爸终于开了口,“别哭了,爸爸和妈妈都没事,都挺好的。你保重身体,我们一出来就去照顾你。”
挂了电话,我正想再打一通,繁景就来了。
她带着六个人,一来就把病房占满了,外面还不知有多少。
其中一个是奶妈,怀里抱着裹着我儿子的襁褓。
我连忙跳下床跑过去,繁景也没有阻拦,让开了位。
都两个月了,已经白白胖胖,没有头发。他没睡觉,睁着和繁盛一模一样的,那种眼窝略陷,睫毛浓密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我。
这是我儿子。
我一见就喜欢。
我问奶妈,“我能抱他吗?”
奶妈看向了繁景。
“我哥哥说只让你看看。”繁景想了想,说:“算了,大不了回去跪一晚,你抱吧。”
奶妈把他给了我。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照着书上看过的,抱孩子的姿势抱他。
他是第一次见我,但并没有哭闹,只是转着眼睛看奶妈。
我解开襁褓,确定他四肢没有少,精神头很足,脸色也好,应该没有病,终于放了心。
这时,繁景说:“我们得走了。”
“再呆一下。”我不由抱紧了他,说:“我再抱他一会儿。”
“我哥哥要求十点钟必须回去,现在都九点四十五了。”她一脸无奈,“你不要再为难我,他最近总发脾气。”
我又看向音音,他还是呆呆地,现在在看我。毕竟在我肚子里呆了八个月,他也许还认得我。
我身上只有一条项链,便试着用一只手抱他,把项链摘下来。
繁景立刻按住了我的手,问:“你做什么?”
“留个东西给他。”
“他不可能记得你的。”
“我知道。”我不想再孩子面前哭,怕我一哭,吓到他,他哭了他们肯定要抢走,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我就是想给他,万一以后碰到,我能认出来他。”
“给了我哥哥也会扔掉。”她为难地看了我一会儿,说:“你跟他一起拍张照片吧。”
“我可以?”
“你悄悄看。”她侧过脸,小声说:“留个纪念吧。”
“好。”我说:“谢谢你。”
“我还蛮喜欢你的。”她叹了口气,转身对保镖吩咐:“去买个即拍即洗的相机来。”
保镖说:“景小姐,我们已经晚了。”
“我会跟我哥哥解释。”她说:“你去买。”
保镖去买相机了,繁景对我说:“坐一下吧。”
我抱紧了音音,跟她一起坐了下来。
繁景怜爱地看着音音,笑着说:“他平时很爱哭,一个生人都不见,来路上刚哭过。不过见妈妈就没有哭,否则要喂奶哄他。”
我看出来了,小鼻子红红的。她也这样说,顿时让我觉得我儿子真是懂事,抱紧了他,同时感到一阵心酸。
我对不起他。
因为我不是政府要员,不是警察,不是黑帮,我只是个无能的前机师。
他的出现我不清楚,我也注定得不到他。
相机很快就买了回来。
繁景举着相机,对了一下,又说:“笑一笑吧。”
我特别注意地笑了笑,把音音的小脸举了举,方便以后能看清他。
很快就拍好了。
繁景拿着照片给我看,并说:“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把他给我吧。”
我依然不想给。
可房间里围了这么多人,我不可能带着两个月的孩子逃走。
即使我不怕受伤,不怕挨打,不怕中枪。我也不能。
我说:“他对法院提了吗?”
“还没有。”她说:“法律规定必须分居一年之后,明年的今天,他会跟你一起去法院。”
“那就好。”我还有一年时间想办法,不算很绝望。
“但我哥哥名下没有财产,你们的共同进账全都是通过你。”她犹豫着说:“你要给他支付赡养费以及音音的抚养费。”
繁盛跟我结婚前还在读书,住在父母家里,生活标准不算太高,我不用支付太多。
音音的抚养费要按照法律计算,想必不会很低。
“从今天起开始分居,虽然只是分居,但你应该知道……”她叹了口气,说:“这已经算是离婚了。”
“我知道。”
“你最好也在这一年之内把国籍转过来,否则到时打官司吃力的是你。”
“好。”
“那……”她柔声说:“把音音给我吧。”
我搂住了他,本能地想要抗拒。
繁景安慰我说:“接下来你跟我哥哥恐怕没机会再见面,你也知道,走法律程序只是看看而已,你最好别跟他在法律上叫板。但赡养费问题……应该能商量,我们会劝他在这段时间里在OBE挂职,这样你就不用支付赡养费了。”
“谢谢。”
如果他没有工作,而我继续工作,离婚判决时,根据法律我就要支付他赡养费。
看得出,繁景是在替我考虑。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又说:“把他给我吧。”
“我……”我摸着音音的小脑袋,他已经靠在我怀里睡着了,闭着眼睛,表情很可爱。
最后繁景还是抱走了他。
护士再次催我结清费用。
我真的不想打给韩千树,因为生过孩子后,我的情绪完全不同了。我今天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在这一年中,好好地去求求繁盛?
这种状况下,我自己的感情已经无法再追求。
我失去他了。
怀孕时我还有一丝侥幸,到这一刻,才真的明白。
但住院费迫在眉睫,我只好打给了他。
他那边很嘈杂,中国人的说话声传了进来,而且是北京话。
他可能是打算换个安静的地方,一边走路一边问:“徐妍?”
“你怎么知道是我?”听到他的声音,我还是很开心,像被人吹着伤口似得,很治愈。
“在德国的朋友不会给我打手机,他们知道我最近休假回家了。”他那边彻底安静下来,甚至有点空旷似得,问:“我知道出事了,你还好吗?”
“还好。”我突然忍不住地哭了,“我嫂子和你在一起吗?”
“她今天去了我父母家,他们想看看你侄女。”他说:“别担心,伯父伯母还好吗?我到现在还联络不到他们。”
“明天就出来了。”我说:“我想让我嫂子帮我找个朋友,替我送点钱。”
他没说话。
我想他可能是没听懂我的要求,便说:“我这里需要付点住院费,我爸爸妈妈还被他扣着,我转院他们才能出来。手里的住院费不够用,我爸爸说我嫂子有他们的副卡,所以……”
他打断我,声音非常震惊,“他跟你离婚了?”
“是。”
“你生孩子差点送命,他居然现在就跟你离婚?还要你自己付住院费?”他更震惊了。
“要先分居一年。”
他沉默了一下,随后说:“你把地址给我,我请几个朋友过去帮你。我明天就去接你。”
“韩千树。”我不太希望他跑来,“离婚了,他就不让我见孩子。我还想要孩子,你不知道,本来我也不喜欢的,但见到我就喜欢了,我……”
“我知道。”他说:“明天见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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